蕭錦焯靜靜望著蕭子煥，忽而聲音變得認真起來：“子煥……你，恨過我嗎？”
蕭子煥愣了一下，直直地望著蕭錦焯，眸子忽而沉了下去：“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母妃出事，我有脫不開的責任，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去擺脫這些責任，你和若熒……我都會努力補償你們。”蕭錦焯看著蕭子煥，眼神滿是誠懇。
蕭子煥眸子閃躲了一下，忽而冷笑了一聲：“蕭錦焯，你不要在那邊惺惺作態，我和三姐與你並非一個母親，蕭雲煌的下場不過那樣，何況是我們？”
蕭錦焯抿了抿唇，眸子柔和了下來：“你們和他不同。”
“有何不同？你現如今大權在握，又何須我的原諒？我本以為你不在意呢！”蕭子煥說完，轉身徑直離去。
蕭錦焯隨即運起輕功跟了上去：“你為何就不願意信我？”
蕭子煥忽然停了下來，眼中帶了幾分難以抉擇的痛：“你把我姐姐送到了西峻，害死了我母妃，你讓我怎麼信你？”
“蕭錦焯！我曾敬重你，欽佩你，我覺得你很堅強，也很聰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總能化險為夷，可為什麼……”蕭子煥哽咽了幾分，沉默了片刻，方才顫著聲音繼續道，“可為什麼……你這樣有本事，就不能救救我母妃呢？”
“她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小時候你被皇後教訓，滿身是傷，哪一次她見了不心疼，不親自幫你上藥？蕭錦焯！你是鐵石心腸嗎？”
蕭子煥說話間，似乎越發哽咽了，他轉眸看向蕭錦焯，月光灑在少年的臉上，那張黑色倔強的瞳孔隱隱折射出瑩瑩淚光。
“子煥……”蕭錦焯想要伸手安慰這孩子，卻被蕭子煥猛地擋開了。
“既然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沒有出現，那麼從今往後也不會再需要了，蕭錦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母親的死，我會親自查，親自報仇，不用你插手。”
蕭子煥言辭之間堅決也絕情，蕭錦焯心中隻覺得沉痛，一股化不開的沉悶感在心頭久久無法消散。
蕭錦焯輕輕吐了口氣，認真地望著蕭子煥：“不管你怎麼想，你和若熒，我都不會置之不顧。”
“不用假好心，我和姐姐很好，很快……她就要嫁到西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你姐姐去了西峻，那你呢？”蕭錦焯眸子柔柔地注視著蕭子煥。
“我怎樣？姐姐一走，我便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蕭子煥輕輕吐了口氣，目光中透著幾分凶狠，幾分堅決。
蕭錦焯伸手拽住蕭子煥：“你要乾什麼？不要做傻事！”
蕭子煥執擰地甩開蕭錦焯：“不用你管，你放心……在為母妃報仇之前，我是不會有事的。”
“子煥……子煥！”蕭錦焯沒有再多說什麼，目送著蕭子煥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她方才無力地轉身朝著禁宮城的方向走去。
寂靜的長安大街，隻一道孤寂的身影有些疲倦地行走著。
街道兩旁的房屋建築被吞噬在了黑夜之中，若不仔細看，不會有人發現那房梁之上立著個挺拔擎長的身影，他正在認真地跟隨蕭錦焯的步伐。
這樣一上一下，一前一後地走著。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黑夜中的男子目光柔和地注視著街道上的孤獨身影。
蕭錦焯，你累了嗎？
對不起了，沒辦法陪在你的身邊，沒辦法給你肩膀依靠了，沒辦法陪你喝酒了……
可是，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默默地看著你，看著你走遠，越來越遠，直到走上那永遠無人比肩的位置。
……
柳蘇宸護送蕭錦焯回到皇宮，放在兀自回了耳房，踏著不太明亮的月色，蕭錦焯步伐略沉地走進了屋子裡。
關上門的瞬間，一雙手臂從後麵攬住了柳蘇宸的腰。
“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嬌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女人的柔軟身子貼到了柳蘇宸的背上。
柳蘇宸身子微微僵了僵，嘴角不自覺勾出一抹假笑，他將女人的雙手輕輕撥開。
“娘娘還不回寢殿休息？”柳蘇宸有些疲倦地坐到了椅子上，似乎並沒什麼興致與女人周旋。
“柳蘇宸！你為什麼最近一直不來找我了？”麗妃曲柔有些嗔怒地望著柳蘇宸，眼底帶著幾分委屈。
柳蘇宸勾唇笑了笑，抬眸看著麗妃：“近來皇上召你召的勤，奴才怕攪了娘娘好事。”
曲柔一皺眉，走上前狠狠錘了柳蘇宸的胸口：“你這說的什麼話？”
“沒什麼！娘娘還是早些回了吧，免得被人看見了說不清！”柳蘇宸沒有點燈，兩人的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他現在不想應付麗妃，更不想讓她看見他眼中的厭惡和不耐煩。
今晚，他不知為何很累，不想假裝，不想應和任何一個人，隻想一個人靜靜。
“楊喜此刻在皇上寢宮當差，這麼大的院子隻你一人，能有誰看見？”曲柔有些不快，語氣也變得有些刻薄，“你究竟怎麼回事？為何對我沒有以往殷勤？”
“娘娘覺得我是什麼東西？一條狗？見著娘娘就要搖頭擺尾？”柳蘇宸語氣變得冷漠，聲音多了幾分不快。
曲柔很少見到如此冷淡的柳蘇宸，柳蘇宸為人向來圓滑世故，從不會故意說出教人難堪的話來，他今天是怎麼了？
曲柔意識到柳蘇宸情緒不對，隨即上前柔柔地摟住對方的脖子：“對不起嘛，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想你了嘛，這才冒著生命危險和你見麵，你卻待我這樣冷淡，人家好傷心啊！”
柳蘇宸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心頭的厭惡感，聲音也變得清和了很多：“抱歉，白天的時候當差有些累了，並非不想見你。”
曲柔坐下來，將頭靠在了柳蘇宸的肩頭：“你晚上去了哪？”
這話明顯帶著幾分盤問的意思。
“青樓。”柳蘇宸堂而皇之地撒起謊來。
“你……”曲柔憤怒地站起了身，恨恨地瞪著柳蘇宸，“你……你簡直無恥！”
“我無恥？”柳蘇宸冷笑了一聲，有些諷刺地看向曲柔，“娘娘與皇上在一起的時候，又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我……”麗妃一時氣結，卻也自知理虧“我那也是迫不得已，你……明知道我心裡是有你的。”
“就算不為彆的，為了咱們的燃兒，你也該理解我的啊！”曲柔聲音放軟，語氣中帶著懇求。
“既如此，就算是為了燃兒，你也不該頻繁地找我。”柳蘇宸冷聲道。
“蘇宸……你是不是厭惡我了？”曲柔的聲音忽而哽咽，顯得很是委屈。
“不是！”柳蘇宸沒什麼情緒地道了一句。
“蘇宸……”曲柔伸手碰了一下柳蘇宸的肩膀，卻忽覺對方渾身氣勢驟然變冷。
曲柔心中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收回了手。
“蘇宸，你我自小相識，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對我？”曲柔語氣滿是懇求。
柳蘇宸喝了一口茶，手中轉著茶杯，低著頭淡淡道：“你想多了，我隻是心情不快，出去閒逛了兩圈而已，我現如今淨了身，就是想做什麼，也不可能的，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曲柔這才想起來，柳蘇宸早就不是……
她差點忘了這一茬，隻是光是看著他那張臉，卻難以和那件事聯係起來，那張臉生的好，完美地讓人覺得他生來便是那般美好，卻無人知曉柳蘇宸性子從來都是陰鷙的。
甚至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
可偏偏那容貌長在了他的臉上，那樣迷惑人。
曲柔並不是沒有想過忘記他，可她這輩子再沒見過像柳蘇宸這般有著致命吸引力的男人，以至於即便知道了他是殘缺的，卻仍舊無法自拔地重新靠近了他。
“我明白了……”曲柔小心翼翼地伸手撫住他的臉頰，眼底滿是迷戀，“是不是楊喜那個家夥又給你使絆子了？”
柳蘇宸頓了一下，伸手將曲柔的手撥開，抬手似笑非笑地看著曲柔：“你有辦法將那老家夥弄走？”
曲柔勾了勾指尖繡帕，心中在盤算著：“那老東西是個狐狸，當初依附夏家，現如今又……”
曲柔愣了一下，忽而停住了，沒再說下去。
曲柔雖然收了話茬，但柳蘇宸卻聽見了一星半點，立刻追問：“如今又怎麼？”
曲柔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
“曲柔，你是不是有事瞞我？”柳蘇宸眯了眯眼，聲音顯得陰鷙。
“沒有。”曲柔背過身去，顯然有些心虛。
柳蘇宸擱下手中茶杯，淡淡道：“既然沒有，那你就走吧。”
“蘇宸！我不是有意瞞你……”曲柔猛然轉身，有些驚慌，她很怕柳蘇宸因此不再理她。
“那就告訴我楊喜的事。”黑夜中的柳蘇宸視線極好，可以清楚看見麗妃臉上的猶疑。
柳蘇宸忽而站起身，雙手扶住曲柔，將她扶了坐下。
曲柔顯然有些受寵若驚，同時心中卻也感到喜悅，他待她終歸還是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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