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承昱歸來

2015-05-26 作者: 櫻桃罐頭
第85章 承昱歸來

當晚,新月如鉤。

北魏的營帳內一片士氣低落,主營帳內更是猶如三九天的冰窟一般,所有人都低著腦袋忍受惡寒的感覺。

北魏統帥郭昌,盛怒的將盛了酒的碗重重摔在地上,其他副將們見狀,腦袋都快要低到胸脯了,大氣不敢喘一下。

郭昌探出脖子,惡狠狠的看在跪在地上的斥侯,咆哮道:“你說的是真的?那個女人真被杜必平請進了煙華城?!”

斥侯打著哆嗦回道:“啟、啟稟大帥,小的親耳打探到了。而且、而且那女人慣會妖言惑眾,現在整個煙華城都被她那張嘴給說的……呃,士氣高漲,空前厲害。”

“可惡!”郭昌氣得站起身,狠狠一腳踏在地上,震得整個營帳搖晃起來。

他咆哮道:“******不過是一個女人,怎麼大梁人跟供著神一樣供著她,而我北魏雄師竟然還在她手裡吃了虧!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帥今晚就帶兵奇襲,拿下煙華城,看他們還笑得出來不?!”

眾位副將們抬起頭,剛想表達各自的意見,忽然間一名士兵衝了進來,驚慌失措的喊道:“大帥,不好了不好了!”

郭昌和眾位副將一愣,郭昌問道:“出了什麼事,大呼小叫的乾什麼!”

那士兵一臉粉白,一手指著帳外,驚慌的說道:“大帥,也、也不知道是哪裡有人在唱歌,搞得弟兄們都抱在一起大哭,恨不能現在就回家去!”

郭昌大驚,雙眼愣神,這、這是出鬼了嗎?

副將們也愁容滿麵,趕忙說道:“大帥,得快點找出唱歌之人,殺了以儆效尤,不然咱們的軍心就完了!”

郭昌站起身衝下來,正要率先衝出營帳,聽得那士兵又道:“大帥,那、那唱歌的不是咱們軍營的人,是、是的女的啊!”

郭昌大驚,有人問道:“難道是有軍妓想家了?”

“不、不是,聽說倒像是……像是今天在煙華城城門上唱歌的那個女子。”

一股怒火頂穿了郭昌的軀殼,他一腳踢在士兵的肚子上,將他給踢飛了出去,罵道:“你******前麵囉嗦那麼多乾什麼!”說罷便拔腿奔了出去。

其他副將們也緊隨其後,一帳子的將軍們一出去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從四麵八方的士兵營帳區傳來。

郭昌領著將軍們往其中一個營帳區跑去,那啜泣聲也漸漸的變成了嗚咽、然後是嚎啕大哭,待到眾人進入這片營帳時,所見的果然是士兵們三五成群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那聲音聽得郭昌天旋地轉。

他怒喝道:“******都給本帥把眼淚抹乾了,否則本帥砍了你們的腦袋!”

離得近的士兵們聽到這句話,嚇得直哆嗦,趕緊起身抹乾了眼淚,可是離得遠的依舊是哭得厲害,郭昌等人幾乎無法掌控。

有副將一個眼尖,拍著郭昌的肩膀,指向一個方向,道:“大帥,您看那邊!”

郭昌等人連忙看過去,正好看到營帳外的一棵老樹上,有個人影一手扶著樹枝,一手垂在身側,就那樣站在樹枝上,被月光蓋了一層薄紗,看不清樣子,但那婉轉的身段和玲瓏翩飛的發髻已說明了那是個女人。

“她是白天在煙華城的那個女子!”有副將們很快認出了月如初。

郭昌大怒,吼道:“來人,快來人,將她殺了!殺了!”

可是沒有人動作,士兵們仍在哭泣,那些止了哭聲的卻也無心再持兵戈,而副將們卻都相繼陷入了月如初的歌聲中,被那一字一字碾過心房,痛苦的感覺不能遏製的充滿了胸臆。

緊跟著郭昌也是一愣,聽著月如初唱出的一字一字。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

身當恩遇恒輕敵,力儘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彆離後。

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

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鬥。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該死的她竟然唱這首詞,怪不得將士們被影響得這般低迷!

郭昌見周圍的人一個個都像是中了蠱一樣的無動於衷,隻得衝到一座營帳邊拿起弓箭,朝著樹上的人影射了過去。

一箭飛馳,眼看著正中那人影,可就在箭頭與人影重疊的那片刻,人影忽的不見,箭矢直直射掉了一段樹枝。

“人呢?!”郭昌憤怒震驚的大吼。

“在這兒呢。”嫻靜柔美的聲音近距離的回答了郭昌。

所有人因著這突如其來的美妙音色而倒吸一口氣,回過神來,震驚的看到一位身著月黃色衣裙的女子,此刻就站在郭昌的麵前,兩人相距不過一尺。

美眸中流轉著一抹鏗鏘有力的顏色,那堅決如鐵的目光,竟讓郭昌沒來由的覺得難以招架,手中明明還握著弓箭的,卻傻了般的忘記了。

這須臾的沉默就像是時間戛然停滯,月如初幽幽淡淡,卻自信無比的吐出四個字。

“北魏,必敗。”

話音一落時,周圍的一圈人都覺得有什麼東西撲麵而來,刮在他們的臉上帶出一片刀割般的痛,他們連忙掩麵拍打,才將那些東西拍到了地上。

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散落滿地的竟是無數的月見草!而月如初,卻根本不見蹤影了。

她離去前的那四個字,像是魔咒般牢牢捆縛了眾人的心。這些原本信心滿滿前來攻打梁國的將軍們,此時此刻,竟覺得自己踏上了一條有來無回的路,而煙華城下,便會成為他們埋骨葬身的地方!

“天、天啊……”有人駭然的抱住腦袋,聽著士兵們無孔不入的啜泣聲,腦海中旋轉的還是月如初幽幽淡淡的那句詛咒,不禁叫道:“她、她到底是人是鬼?!”

郭昌心有餘悸的抖了抖,咬牙切齒的對眾人道:“讓全軍所有身負職位的大小統領們集合,本帥要親自帶領他們潛入煙華城附近,打探虛實!”

副將們如夢初醒,連忙道:“萬萬不可啊大帥,若是被梁軍發現,那麼我北魏雄師的精英們可就不保了!沒了將領,我們還要如何征討梁國?”

郭昌憤憤的啐了一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是要我北魏雄師就這麼折在一個女人手裡嗎?你們可彆忘了,梁國的援軍不出十天就會到達!”

眾人的臉色全都黑了下去,有人想了想,提議道:“要麼就……派三十名斥侯一起去打探,看看今晚大梁人是不是疏於戒備……”

“就這麼辦了!”郭昌揮揮手,看著仍在痛哭的士兵們,一肚子火氣,吼道:“每片兵營再看到有哭的,抓幾個給本帥殺了,讓所有人都看清楚!”

“是!”副將們你看我我看你……也隻能如此了。

這一晚,北魏軍營裡二十名士兵被斬首示眾,哀嚎聲終於停止,可是被削弱的氣勢卻是回不來了。大家的確不敢再哭,可是看到同袍被處死的那一刻,沒有人不渴望著天亮時就能回家,永遠彆再打仗。

另一方麵,從煙華城回來的斥侯們也神色不振,眼底含淚。他們強裝鎮定的告訴郭昌,今晚煙華城中傳出家屬團聚的歡笑聲,所有將士和民兵們的妻子兒女都來了,在家人的鼓舞下,煙華城從上到下充滿了鬥誌和必勝的信心。

郭昌氣急,知道再這麼拖下去,等梁國援軍一來,北魏雄師就徹底沒有機會拿下煙華城了。沒想到小小一個煙華城,竟難纏成這樣,這要他將來回到朝廷要如何向聖上交代?絕不能再拖了!

於是郭昌從第二天起,讓各位副將積極動員士兵們的戰意,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反正必須搶在梁國援軍到來之前重新恢複北魏全軍的鬥誌。

但令郭昌氣憤之極的是,每天入夜時,月如初也會出現在兵營附近,高唱那一曲《燕歌行》,令郭昌白天的努力功虧一簣。

由於月如初輕功詭譎,即使郭昌每晚專門派了千人預防對付她,卻還是捕捉不到她的蹤影,任她將整首詞散布在軍營之內。

這樣的互相對峙到了第七天早晨時,郭昌再也忍無可忍,強行出兵,帶領二十萬大軍壓向煙華城,並對將士們放言,誰敢後退逃跑,殺無赦!

北魏奇襲的消息被煙華城的斥侯打探到,很快就到了杜必平的耳朵裡,杜必平立刻組織煙華城的軍民們準備決一死戰,並與各位守城將領們商量由誰當先鋒,能殺下北魏軍的士氣。

丹幀前幾日剛和張氏聚麵,此刻鬥誌昂揚,高聲道:“讓我來吧!我一定把他們殺成一片紅!”

“還是讓我來吧!”

“讓我來比較好,你一邊去!”

將領們無一不是鬥誌高昂,爭先恐後起來了。

杜必平望了望身旁喝茶的月如初,覺得她平靜的眼神下分明是一抹胸有成竹,便問道:“月夫人可是又想到什麼以逸待勞的方式了?”

月如初放下茶杯,道:“說是以逸待勞也不錯,這先鋒的任務就交給我吧,他們的士氣早就丟了,沒必要再殺士氣,隻要亂了他們的陣型,接下來將他們一鍋端了便是!”

所有人不禁收聲,詫異的望著月如初。

丹幀忙道:“月夫人,衝鋒陷陣不是兒戲,我們可不能讓您有什麼安危!”

月如初笑了笑,道:“放心,江湖上對我的傳聞,可不是僅僅會唱歌。”

這一句點醒了杜必平,他道:“聽說千影歌姬的絕技,便是一手‘千華魅影’?”

月如初點點頭,站起身來,對眾人笑道:“正是,所以,之後該怎麼做,相信各位都能明白。”

眾人一怔,恍然大悟,各個露出喜色來。

月如初見說的差不多了,便向眾人告辭,想去城樓上走走,順便觀察好地形。

她剛離開沒多久,便有個斥侯衝進了屋中,喜出望外的對眾人呼道:“城守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杜必平精神一震,忙道:“快快說來!”

斥侯道:“是援軍、援軍提前到了!主帥是‘征北大將軍’韓勇,那位韓勇將軍請您快去城外,說有個貴客想單獨見您!”

杜必平有些疑惑,貴客?會是什麼貴客?自己和盛京的人素來沒有什麼交情,除了與韓英、韓勇兩兄弟是同鄉之外,也就在幾次的進京彙報中認識了幾位皇族王侯。杜必平實在摸不透韓勇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於是,杜必平整理了裝容,立刻一人一騎,隨著那斥侯前去接應援軍。

在煙華城一裡外休息的援軍隊伍聲勢浩大,杜必平果然見到了多年未曾謀麵的同鄉韓勇。兩人熱情的寒暄了一陣後,韓勇便指著一架馬車,讓杜必平上車去,說是那位貴客就在車裡等著他。

杜必平覺得更奇怪了,對著馬車拱手後,便掀開車簾。

這一看不要緊,隻一眼杜必平便認出了車中那俊美非凡的男子,這男子,正是他從前進京彙報時所結識的。

杜必平差一點要脫口喊出他的稱呼,幸好及時刹住,他壓低聲音,十分驚訝的問道:“侯爺,您為何會隨北征的援軍一道而來?難道是因為……月夫人?”

馬車內的人沒有回答,漆沉的眸底流光閃來。

杜必平一怔,明白了含義,拱手道了聲“末將遵命”,接著便進入馬車之中,放下了車簾。

隨後,馬車內響起低低的說話聲。

韓勇抱肘朝馬車看了一眼,不由露出大咧咧的笑容來,然後腦袋一轉,看向煙華城的方向,哈哈笑道:“月夫人,您可要感謝老子,替您帶來了一個大驚喜!夫人就再辛苦一會兒吧,馬上咱們就能打得北魏人夾著尾巴回去找娘!”

這日正是臨觀十七年六月十三日,根據流傳後世的手抄本雜記《浮生列國誌》記載,煙華城反侵略戰役的轉折,就發生在這一日。

煙華城外,北魏二十萬鐵騎在郭昌的率領下排成黑壓壓的玄武陣法,一麵麵旌旗隨風而起,擂鼓聲震天動地,卻激勵不了北魏士兵們的鬥誌。他們盯著眼前這座死攻不下的城門,心中所想的卻是家鄉的城池,家中的親眷……

而煙華城門前,大梁五萬將士同仇敵愾,杜必平騎在馬背上,一手提劍,一手發令讓眾將士稍安勿躁。

古來兩軍對壘,先鋒的勝敗最是重要。郭昌身旁的王先鋒回頭看了眼低迷的魏軍,一咬牙,架馬衝上前去,一把大刀揮得是天昏地暗,他威風凜凜的喝道:“本將軍先來出戰,杜必平,你敢不敢來?!”

杜必平眉梢一攏,尚未發話,便有婉轉嬌柔的女子聲音響起。

“對付爾等侵略之人,還用不著城守大人親自出馬。”

這聲音不大,卻清晰的聽入每個人的耳中,頓時引發一片嘩然。

隻見一個黃衣女子輕飄飄的立在一麵“梁”字軍旗之上,寬大的袖袍像是蝴蝶翩飛的翅膀,盈盈動人。那紅唇粉頰似楓丹白露,眼底映著陽光灑下的七色流光,嫻靜婉約。

月如初將一切儘收眼底,淡淡笑問:“王將軍,您看我怎樣?”

王先鋒大怒,暴喝道:“梁國是沒人了嗎,居然派個女人來挑釁我北魏雄師!”

月如初冷聲笑道:“女人又如何,這些天讓各位將軍煞費腦筋的,不就是我這個女人嗎?”

“你!”王先鋒氣得七竅生煙,揚起手中寶刀,大聲罵道:“杜必平你個孬種!有本事自己出來對陣,本將軍還不屑於打女人!”

月如初雙袖飛舞,眼中寒光漸漸聚攏,狠聲道:“王將軍說錯了,不是您不屑於打我,而是您根本奈我不得。你們犯我大梁國境在先,我們又何必老老實實跟你們對壘交戰!各位,接招吧!”

語畢時,隻見那黃色身影似煙霞般飄飛,王先鋒都還沒有看清楚,就聽到身後北魏軍隊中發出一陣陣驚呼。

主帥郭昌倒抽一口氣,一看軍中情形,完全懵然。

隻見月如初的身影在二十萬大軍中不斷穿梭,瞬息萬變,二十萬大軍隻覺得眼前似有人影晃過,待到舉著兵器衝過去時卻發現那人影又到了彆處。

月如初兩袖扶風,在陣法的每一個陣眼處都停留須臾,引得眾將士齊齊包圍她之時,身影一閃,挪到另一處,如風一般捉不住行蹤,卻又似光影般刺痛人眼。

“她在那兒呢!快抓住她!”

“這裡,快、快啊!”

“怎麼又跑沒了?!”

士兵們全盤亂了陣型,隻看到一個又一個黃色身影飛速穿梭而過,最後竟是眼花繚亂,仿佛有千萬個身影同時在全軍各處閃耀飛躍,軌跡變幻莫測,時高時低,時近時遠。

月見草花瓣倏地漫天揚起,混亂中那快速移動的身形猶如鬼魅般,士兵們混亂的爭相追逐,暈頭轉向間有人撞在了一起,有人誤傷了彼此,更有人嚇得抱頭哭喊。

煙華城將士們遠遠看去,全都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丹幀喃喃:“這就是……千華魅影?”

杜必平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完全混亂的陣型,看不清月如初究竟在何處,隻能看到無數個一模一樣的身影每個瞬間都改變一次,交織成密密麻麻的一盤棋局,棋眼處各自鬆動下來。

郭昌已經完全驚呆了,一遍遍喊道:“不要亂!殺了她!殺了她!”

然而混亂的局勢已非他一人能夠左右,杜必平忽的高舉佩劍,仰天長嘯道:“大梁的將士們,隨我殺!”

煙華城軍民呐喊聲震天,馬蹄飛馳而過,踏起煙塵挫日,掀開漫天黃沙。

幾乎與此同時,敵軍中的千萬個黃色身影陡然朝陣前方向聚攏,轉瞬間那萬千個身影消失,重新化為一人,月如初衣袂紛飛,踏著月見草花瓣高高漂浮於所有人眼中。

“在那兒呢!她停下來了!”有士兵哀嚎著呼喊。

月如初淡漠無言,旋身而起,踏過那麵最大的“魏”字旗,一腳將旗杆踢了下去!

旗幟一倒,士兵們的鬥誌幾乎不存,陡然間又發現煙華城守軍已氣勢洶洶殺了過來!

郭昌與眾位副將實在無法控製局麵,王先鋒回救而來,卻被月如初狠狠一腳踩在他的戰馬頭頂。戰馬一驚,差點前兩腿跪倒在地,馬上的王先鋒也差點栽下了馬。他憤怒的揚起大刀朝著月如初砍去,可眼看著明明砍中了,卻見月如初出現在不遠處混亂的北魏軍營上方,再度踢倒一麵“郭”字旗,冷聲道:“事已至此,諸位還不認輸嗎?”

“你、你……”王先鋒氣得幾欲噴血,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著月如初策馬而來,舉刀朝著她砍過去。

月如初避過,將一位副將的馬頭踩了下,副將跌下馬來。月如初趁機在馬背上一借力,飛身而起,在混亂的軍隊中直穿而過,朝著遠離煙華城的方向而去。

王先鋒氣急敗壞,索性咬定了月如初,窮追不舍!

兩人一跑一追,月如初快如閃電,王先鋒胯下的馬也已經迅猛飛奔起來。

魏軍見旗幟紛紛倒下,更為混亂,杜必平帶著煙華城軍民殺進了已經鬆散的隊伍中,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見一人便砍倒一人。郭昌和眾副將們拚死抵抗,連連呼喊,可是北魏士兵們早就氣勢衰竭,也不聽指揮,最終在煙華城軍民的麵前毫無抵抗之力,一個接一個被殺倒在地。

杜必平率眾輕而易舉便將北魏大軍打得節節敗退,他趁隙朝著月如初遠去的方向望了望,握著寶劍的手緊了些,蹙眉低道:“就要來了……”

月如初此刻已快要逃出敵軍隊伍,她在月見草花瓣上借力一停,回眸便看到王先鋒即將追來。月如初隻得速速吸下一口氣,繼續疾馳,隻覺身後的馬蹄踏起一大片煙塵,全拍打在她的衣袖上。

王先鋒在後麵罵道:“女人!你再逃啊,你再逃也不會有我的戰馬快!”

月如初心弦一緊,揮袖掃出千百朵月見草花瓣,打在王先鋒臉上,月如初趁機往遠處一躍。本以為能甩掉王先鋒,不料這人是卯足了勁就要將她斬於刀下,而此刻兩人都已經脫離了北魏大軍,月如初隻得在這草原與王先鋒展開拉鋸。

剛剛施展了“千華魅影”,月如初隻覺得筋疲力儘,偏偏王先鋒又窮追不舍。她喘著粗氣,見最近的一棵大樹也還有幾百尺的距離才能到達,不由的心弦緊緊繃起,擔心會趕不及……

就在這生死時速之時,忽然間,遠方傳來號角聲,從四麵八方的地平線上直直刺來,伴隨著聲勢浩大的馬蹄聲和呐喊聲,令月如初心下微慌。

這是哪裡來的軍隊?是北魏軍、還是援軍?如果是北魏軍,莫非今日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可若是援軍……不可能,援軍明明還要兩三天才能到達,怎會提前這麼多?何況,若真是援軍來了,杜必平怎能不告訴她?!

一時間月如初的腦中湧出千頭萬緒,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繼續朝前,萬一、萬一前方來得是魏軍的排排弓箭……

就在月如初這一瞬間的失神時,身後近距離響起王先鋒的聲音:“女人,看你還往哪裡逃?!”

這聲音離得太近,月如初幾乎能感受到戰馬的鼻息噴在自己背後,這一刻冷汗爬滿了脊背,月如初索性身形朝旁邊一閃,靠著感覺正好踩在了王先鋒揮下的刀上,借著反衝力飛身到王先鋒頭頂,一個旋身,到了他的後麵!

王先鋒無法立即勒馬,那戰馬仍舊向前衝去。王先鋒氣得回頭,狠狠的勒緊韁繩想要調轉馬頭。

月如初驚魂甫定,不敢耽擱,正要朝著煙華城的方向返回,卻就在這一刹,聽到了箭矢破空而來的聲音。

嬌軀巨顫,不知道這箭矢是衝著誰來的,月如初咬住下唇,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判斷箭矢所指的位置上!

倏地,一聲慘叫刺痛了月如初的耳,她驚見那支箭正中王先鋒的胸膛,緊接著王先鋒滾落下馬,受驚的戰馬逃竄而去。

隻聽號角聲綿綿不絕,越加響亮,四麵出現了浩浩蕩蕩的大軍,黑壓壓的沒過地平線,朝著戰場火速奔來。那一麵麵搖動的大旗上,強勁有力的大字鮮明的映入月如初的眼底。

梁!

韓!

是援軍!是韓勇將軍率領的大梁援軍!

一顆心總算是安穩的落下,月如初長舒一口氣,緩緩落下地來稍作休息,遠遠隻見韓勇一馬當先,一手持弓,一手握著長刀,彪悍的吼道:“該死的兔崽子,連月夫人都敢傷,給你留個全屍都是便宜你了!兄弟們,快上,咱們今兒個就讓北魏人有來無回!”

話音落下時,應喊聲震天,月如初腳下的土地被隆隆馬蹄聲踏得不斷顫抖。

她沒有再挪動,就這樣站在原處,任遠方呼嘯而來的風聲揚起她的衣袂發絲。

身後,煙華城軍民與北魏軍隊戰鬥的嘶喊聲、刀戈聲,不絕於耳。

前方,韓勇如猛虎降世般,以狂暴的速度衝到月如初近處,大聲喊道:“夫人辛苦了!兄弟們,衝啊!”

在振聾發聵的喊殺聲中,月如初望著韓勇和援軍們加入那邊的戰局。無數匹馬從月如初四周飛奔而過,那寒鋥鋥的兵戈映入她的眼底,撩起冰雪般的寒涼。

她站在沙塵中,回眸,望著廝殺屠戮,看那一個個倒下的軀體,看那鮮血在空中不斷飛濺,劃出一道道美麗而殘酷的弧度。

山河血染,英年早逝,這一幕幕都在月如初的眼底,她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咚咚的撞擊著胸口,一種極致的痛逐漸氤氳了眼底,不禁的有些模糊。

親眼看著生命在絕望和不甘中消逝,她怎能不痛心。可是,這就是戰爭,充滿了殺和被殺,充滿了仇恨和敵視,除了用彼此的鮮血來洗去叫囂在自己心頭的憤恨,又能如何?

月如初慘慘而笑,或許,是她錯了吧。她為了保護煙華城,參加了這場屠殺,從此以後,她的雙手染上那二十萬條生命的鮮血,她的肩上也將背負那些可憐的亡魂……

援軍依舊在從身邊呼嘯而過,忽然有什麼東西停在了月如初的身後,她堪堪回神,還沒回頭,忽然腰間被一隻手臂勒住。

月如初一驚,接著便雙腳離地,不知怎的好像被人撈進了馬車裡,她暈頭轉向的剛剛坐好,便被人猛地吻住雙唇!

“嗚——”月如初本能的要發出聲音。

男人的吻,男人的抱擁!

是誰……是、是……

龍涎香的味道淌過鼻翼,這是熟悉的吻,熟悉的氣息,如一泓清泉湧上月如初的心頭。心驀地因著激動而狂跳起來,跟著又漸漸平靜下去,她反抱住男人,投身在熱切而近乎攫取的激吻中。

他來了!

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他!

激動如潮水般覆蓋了兩人的心,軀體緊緊相貼,唇齒交纏,熱辣的吐息在唇邊繚繞。

月如初被吻得幾乎要仰倒在榻上,她死死攀住男人的身子,仿佛要將自己融入他的體內。她感受到他在她檀口中癲狂的進攻掃蕩,恨不能將她的芳馨一絲不落的吞噬。

這時扣在她腰後的一隻大手順著纖柔的曲線來到胸前,衣襟被剝開,大手滑了進去,隔著肚兜溫習這誘/人的嬌軟。

月如初麵紅耳赤,嬌喘著抬起一手撥開那隻不安分的手,嬌嗲吟道:“彆……地方不合適……”

抱著月如初的人微微一頓,又將手重新移到她的腰後,埋頭在她的頸窩中,就這樣緊緊的抱著她,良久良久,才極為不舍的離開香嫩的嬌軀,發出一聲喑啞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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