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養傷待詔

2015-06-07 作者: 世航
第20章 養傷待詔

我心涼至極,眼下無法自儘,也罵她不得。

所謂“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注定要死在她手裡,與其縮頭縮腦,迎來一死,就不如昂首挺胸,慷慨就義!

絕不能在愚忠暴虐的李唐家奴、朝廷鷹犬麵前顯出軟弱之相,畏懼之態!

這麼一想,我很快勇氣倍增,決心大漲,怒睜雙眼,全身每一寸肌肉皆騰起堅決對抗的意誌。

再說,眼下不就是鞭打加身嗎?這是古代最普通的一種刑罰,難道自己連鞭打也無法忍受?

我一定能抗住鞭打!

我一定要抗住鞭打!

眼下,唯一能夠提升我的尊嚴、打擊這條母狗信心的方法,就是強硬不屈!

我努力揣摩著英雄們受刑之際的神情,目視前方,努力作出絕不屈服的神情,讓這條母狗心情不暢,增其心理壓力。

馮冼惟忠逼視著我,步步迫進,滿麵凶悍之氣。

雖然如此,仍掩蓋不出她的動人美貌。

但,這樣的美貌配上這樣的氣質,顯得可怖,如同色彩斑斕的一條毒蛇。

她在我麵前一米左右處站定,提起鞭子,一字一頓地威脅道:

“章小舟,本官容你考慮片刻。你若沒有動作,本官視你為搖頭!”

等待受刑,十分煎熬。

既然注定要受,晚受不如早受。

我心一橫,搖搖頭。

馮冼惟忠秀眉豎起,手一揚,我渾身一抖,將牙緊咬在臟布上,發誓再痛也絕不出聲。

說時遲,那時快,皮鞭裹風之聲,破空而來。

隨即我的大腿火燒一般。

我渾身肌肉倏然一緊,雙眼大睜,渾身一挺,頭部仰起,肺腔劇烈收縮,擠出劇烈氣流,在口腔內化成額嗚之聲,雙耳轟鳴不止。

大腿疼痛迅速加劇,須臾之間,我痛得嗚嗚不止,掙紮不已,鐵鏈與石壁錚錚相碰。

我仰著頭,掙紮**了好一會,直到手腕腳腕被摩得火燒一般,才覺大腿之痛似稍減輕。

突然想起,馮冼惟忠為何沒有繼續打我?

我呼哧喘息著,雙目圓整,對馮冼惟忠怒目而視。

隻見她站我麵前,她適才所持的皮鞭,卻在地上。

她的神情,竟似有些酸楚,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有些詫異,心想,難道這條母狗良心發現,不再打我?

但轉念一想,怎麼會?

此人立場異常頑固,豈會這樣便饒過我?

我正驚怒不安,忽聽馮冼惟忠厲聲道:

“你的身子,不過如此,一鞭尚且無法捱過,還和本官嘴硬作甚?若是本官抽將開來,大約幾鞭便將你抽死了。本官本想不管你死活,將你一番拷打,但又想到,你終屬大唐罕物,尚未稟報朝廷,便將你打死,我恐未儘到為官之責。”

她頓了頓,旋即提高了聲音,語調也更為嚴厲:“本官雖暫時決定不傷你性命,但是,你若執迷不悟,本官有的是彆種折磨手段,足令你痛苦難捱。勸你趁早招了,是為上策。不然,等吃夠苦頭才願招供,損失大了。”

我聽聞此言,怒氣大漲,隻是對她怒目而視。

突覺大腿疼痛處如蟲子爬行,癢痛交加,想是鮮血流下,我憤怒愈盛,將頭劇搖,一心隻要氣她。

不料馮冼惟忠神色如故,看來並未被我氣到。

隻見馮冼惟忠轉身開門,閃身而出,砰地將門關上。

過不多久,她推門而入,手拿一個布包,裡麵似有一團軟物緩緩蠕動。

她將門關上,死死盯著我,步步逼近,在我麵前半米處站住,和我對視。

我愈發憤怒,有意將眼大睜,以示無懼。

其實,此刻我心中仍很恐懼,但比起之剛才,恐懼確已淡化,因為我已經知道,眼下馮冼惟忠會留我一命。

馮冼惟忠忽地將包抖開,手一閃,從包裡捏出一蠕動長物。

媽呀!竟是一條一米多長的吐著長信的綠斑大蛇!

我心驚肉跳,不由的渾身戰抖,額冒冷汗,喉頭發顫,肺部緊抽,本能發出呃呃哀歎。

馮冼惟忠冷笑道:“此蛇雖然無毒,但若是和你親近片刻,隻怕會將你嚇得屎尿橫流。我最後問你一遍,是招,還是不招?”

我鼓足勇氣,硬著頭皮,搖幾下頭。

隻聽馮冼惟忠歎息一聲,將蛇往我臉上一杵。

陰涼柔軟的蛇身緊貼我臉蠕動,我驚得無法喘息,忽而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我悠悠醒轉之時,發覺自己換了地方,定睛一看,原是躺在床上。

馮冼惟忠就在床邊。

我頓生厭恨,不看她,轉頭向彆處望去,卻見此地是體檢我的那間密室。

忽然,馮冼惟忠伸手箍住我的下巴,威脅道:“看著我!”

我絕不望她,但很無奈,她氣力很大,一下用力,便將我的頭扳到正對她麵孔的位置。

卻見馮冼惟忠麵容嚴肅,直視著我,緊鎖的眉宇透出暴戾之氣,但眼神中卻似有憐惜之意。

隻見她向我移近一點,肅然道:“你感覺如何?”

我受本能驅動,正欲作答,卻忽而想到,此人分明剛剛拷打我至昏迷,此刻雖然將我弄至床上,但總不免居心叵測,莫非是使我養好身體接著拷打?既是如此,對她多言作甚?

我登時將目光斜視,拒不回答。

隻聽她怒吼一聲:“豎子!”猛一拍我的床,吼道:“不識好歹!若你是女犯,早便將你打死了。救了你的,不過是你的這副皮囊,除了這個皮囊,你有甚麼資本!我已將你的事情飛鴿傳書長安,此刻正待朝廷詔令,彼時按朝廷詔令待你。朝廷詔令傳來之前,你大可安心!還不轉頭與本官講話!”

我聞言也不禁一驚,轉頭問道:“為何告知朝廷?”

馮冼惟忠輕泛不屑,道:“爾賤賊豈可相煩朝廷!奈何湊巧,家姐詢近來事,知悉後,命餘如此辦理!便宜了爾賊!”

我總算舒了口氣。看來“物以稀為貴”終究不錯,便是馮家這樣刻板的鷹犬愚忠亦會彆有考慮。據我所知,不少朝廷在對待造反者方麵都比鷹犬寬厚些。李唐朝廷總不會如眼前這人那般待我。

我雖心中稍慰,卻因馮冼惟忠的刑訊拷打、惡言惡語和肆意奚落,怒火熊熊燃起。剛才在刑訊中我尚能堅定不屈,這時境況總有好轉,豈可如此受氣?我便是拚著一身打,也要把氣撒。我大喝一聲:“你才是賤賊!狗屁馮冼惟忠,鷹犬愚忠才適做你名!”

話剛出口,我突發覺,鷹犬愚忠對馮冼惟忠,還挺押韻,不禁為自己的靈感得意,增了精神,憤憤道:“鷹犬愚忠!鷹犬愚忠!”我平生還真未曾這般狠毒刻薄地罵過人,孰料竟在古代開戒,看來古代這環境能培養大雅,亦能育出大俗。

隻見馮冼惟忠渾身發抖,麵色蒼白,怒氣滿麵,厲眉惡目,顯是被我氣的。我既得意,又擔心,怕她衝來對我一陣暴打。誰知過許久,她竟然沒有。

馮冼惟忠忽朗聲道:“本官罵你,你也罵了本官,今後不許你再出惡言。”這話讓我一愣,不知她究竟是何心思,思忖片刻,道:“你之用刑折磨,如何折中?”馮冼惟忠滿麵突現狂怒之色,手指我麵,唾沫飛濺地吼道:“本官為朝廷儘忠,拷打爾賊,乃是國法所允,天經地義,何言折中?若非顧念李唐內外不見男子,對你有所體恤,此時早將你雙股鞭爛!”這話奴氣十足,語氣狠毒,我氣得發抖,竟不可出言。

在這個時代,對她講天賦人權、人生來是自由的,人天生有權反抗暴政等,豈非對牛彈琴?其實,便是在我穿越前的那個時代,這些道理也不是人人明白的。我駁無可駁,隻得白她一眼,憤憤道:“你無非狗仗人勢!你莫猖狂,你若有種便殺了我,不然今後你若落我手裡,看我如何收拾你!”

隻見她再現剛才被氣之狀,充血的雙目怒睜如鈴,嘴畔肌肉抽搐,銀牙微微相摩,哢哢有聲,右拳已緊緊攥起。我見她如此激怒,也有些害怕,偏過頭不看她,暗忖:“若敢打我,就和你硬拚!諒你也不敢打死我!”

我在毯子覆蓋下攥緊拳頭以待出擊,不料片刻不見動靜。卯足了勁等待敵人,卻一直不見其蹤,十分煎熬,我終忍不住回頭看她。卻見她怒氣基本消散,想是她自己忍了氣,吞了聲,我不禁一陣高興,竟忍不住,冷笑一聲。這笑讓她眼一瞪,愣愣神,怒道:“笑甚?”我冷笑道:“你口口聲聲甚麼朝廷律法,難道律法不許人笑?”她似想笑,卻終沒有笑,望我片刻,道:“你隻管去笑。”

我道:“你令人笑,人便去笑?你以為你言是朝廷律法?”馮冼惟忠瞪我一眼,竟突然大笑幾聲,道:“好個滑頭!口口聲聲朝廷律法,卻以此戲弄此本官!”頓了頓,道:”你一心犯上,固然可憎,卻也有可愛之處。本官若非生在忠良之家,若非自幼食朝廷俸祿,此刻或已為你所惑,或已與你私奔了。”我萬不料她竟會這樣說,好一會沒回過神。她終究是坦蕩的人,言語皆出自真性情,我對她好感頓增。但終究與她積恨甚多,這些許好感很快消失無蹤,不過也倒不想再罵她了。

我轉過頭,不看她,但餘光察覺到,她在看著我。不一刻,馮冼惟忠道:“朝廷詔令傳來之前,你最好養好身體,以應朝廷召喚。莫道是奉本官之命。你亦不願任傷痛纏身吧?”或因看到了我表情變化,她這話柔和許多。但我的氣卻上來了,轉過頭瞪著她:“誰願傷痛纏身?還不是拜你所賜?”她也眼一瞪,看是想發作,須臾,卻搖搖頭,神色舒緩下來,歎息一聲,道:“本官可為你療傷。區區皮肉小傷,數日便可痊愈。”

區區小傷?看來她真是打人專家。拷打我,又來醫我,這感覺好不難受。我道:“拷人者,豈有資格為人療傷?另選人來。”馮冼惟忠微微冷笑,鼻孔呲一聲,道:“此事豈可聲張?你不願就醫,那便罷了。”說著便轉身開門出去。我不知她想如何,隻得等著。幾個時辰後,她推門而入,手裡提著一大木箱,走過來,將木箱放我床前,道:“自去果腹好了。若要如廁,到那邊。”她手指室內一隅。我順她所指望去,見那裡有一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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