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情非得已

2016-04-25 作者: 烏鴉大嬸
第414章 :情非得已

帥帳內氣氛異常緊張壓抑,福州水師成立這麼長時間,陳廣還是第一次召集所有大小將領進入帥帳之中,以至於帥帳擠得滿滿當當,還有幾人在帥帳外麵進不來。…≦,

周圍全部都被陳廣的親衛圍住,所有將領手中兵器在進入帥帳的一瞬被收繳。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次召集的不同尋常,不少人眼中泛著疑惑的光芒,也有人低頭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軍官按照官職高低排列,越是軍銜高的就在前麵,軍銜低的都在後麵。

“今天叫大家過來沒有彆的意思,主要是張大人今日視察,發現了福州水師不少的問題。我福州水師成立時間不長,將來要承擔的責任重大,所以容不得半點馬虎。本將一人之力,自然無法改變什麼,所以希望諸位兄弟群策群力,找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陳廣雙手撐著桌案,眼睛盯著自己的幾個心腹,不緊不慢的道。

幾個心腹麵麵相覷,他們自問這次演練可以算得上是高水準的演練,怎的那姓張的大人還不滿意?

偏將李飛囁嚅道:“將軍,督帥到底對我等有何不滿?”

陳廣答非所問:“福州水師在海商盛行之後,必將成為一塊肥肉。是肥肉,就會有人想張嘴咬一口,可能咬一口還不夠,還得想著一口把這塊流油的肥肉給吞了。

自古以來,官場從來就沒有乾淨的時候,連政治清明的唐太宗手裡,朝臣都有個親疏遠近。這摻沙子的活,那幫讀聖賢書出來的讀書人最喜歡玩,也玩得最順手。

督帥說了,這福州水師不僅僅是朝廷的水師,還是陛下的水師。他的要求很簡單,福州水師不僅僅是一支能夠在陸地上作戰的部隊,也要是一支能夠在馬背上所向披靡的部隊,更要是一支能夠在大海中長風破浪的部隊。

一粒老鼠屎,可以壞了一鍋湯。

現在福州水師這鍋湯,暫時還沒熬通透。

在場的諸位,都是跟著陳某人一起在校場上流過血流過汗的人,陳某人也不想到頭來用手裡的馬槊砸碎自己袍澤兄弟的腦袋。趁著這湯還沒好,自己底子不乾淨的人最好自己站出來。能夠承認錯誤離開水師,本將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彆到時候動用南北鎮撫司的關係查出來什麼東西,那時候想要走,隻怕也不容易了。”

這話說完,大家都明白陳廣到底什麼意思了。

感情是那位督帥覺得福州水師裡麵摻和了彆人的人,想要清理門戶。

問心無愧的將領們紛紛訴說著心中不平,有人的表現甚至有些激憤。畢竟他們決定提著腦袋微朝廷辦事,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現在還沒出征,就開始自己人懷疑自己人,他們多少心裡有些不舒服。

還好軍人的服從性讓他們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除了口中吵吵嚷嚷,並沒有人憤然離去。

說完那番話之後,陳廣一直注意著帥帳中諸將的表情,甚至連一個小校的表情他都儘收眼底。

督帥給了自己機會,自己就絕對不能做讓督帥失望的事情,不然到時候就算自己立功無數,隻怕也沒什麼臉麵待在福州水師了。

福州水師和東南沿海一帶,那可都是督帥的心血所在。

良久,依然沒有人站出來。

陳廣壓著聲音道:“能夠現在站出來,那就還是福州水師的兄弟,以後不管在什麼地方當兵,你都是我的兄弟。但是如果現在這個機會你們抓不住,到時候南北鎮撫司的人查出來,抄家也好,滅門也罷,跟福州水師沒有半點關係。

可能你們麾下的兄弟不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但是到時候朝廷采取的方法,絕對是連坐之法。

你們想清楚,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讓那麼多兄弟慘死,是不是值得!”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隻不過這次,不再有人發表激憤之語。

在陳廣滲人的目光逼視下,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參將鄭榮!

掌管四千人的左參將鄭榮,竟然在陳廣的逼問下站了出來。

陳廣壓著火氣提高聲音道:“你是誰的人?”

鄭榮麵色平靜,目光不敢跟陳廣的目光交織,聲音如常:“師命難違。”

“調卷宗!”陳廣喝道。

基本上每一個將領的卷宗,在福州水師都有,這些東西都被保存起來,一般人無法接觸。沒有陳廣的命令,基本上就算是僅次於水師提督的人,都無法接觸到這些秘密。

這麼多將領,要陳廣一個個記,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需要卷宗。

很快,專門負責看管卷宗的親衛就將關於鄭榮的卷宗送了過來。

陳廣展開一看,並沒有發現這份卷宗有什麼奇特之處,不由心中疑雲陣陣,難道這真的是被改了卷宗的人?

重新仔細將卷宗再次捋了一遍之後,他終於發現了問題。

成化二十二年同進士出身。

這個鄭榮,竟然還是個讀書人。而且卷宗上還寫了,他後來棄文從武,發生的時間是福州水師招募前期。

也就是說,這個讀書人本來是可以做官的,但是他為了加入福州水師,連官都不做了。

“成化二十二年主考官是誰?”陳廣問了一句。

其實這句話他不是問下麵的人,因為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粗鄙武夫,哪裡會知道成化二十二年科舉的主考官是何人。

然而,在他問完之後,鄭榮已經主動回答了:“恩師戶部尚書李公勉。”

一切了然。

如果是其他人的門生,可能陳廣還得想想是不是該跟張儒彙報,但是李敏的門生,他完全沒有任何彙報的想法。

李敏是公認的張儒政敵,他會做這樣的事,實在是情理之中。

“卷鋪蓋,走人,麾下嫡係全部帶走。留下的人裡麵若本將發現有一人意圖不軌,必殺之!”陳廣冷冷道。

他很心寒,鄭榮能夠走到今日這個地步,跟他的提拔是分不開的,然而,他提拔的人,竟然是上司政敵派來的暗子,這讓他心裡多少有些無法接受。

好在張儒給了他這樣一個清理門戶的機會,不然的話,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要掉腦袋的鄭榮。

鄭榮沒說話,默默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轉身對袍澤兄弟鞠了個躬,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邁開步子走出了帥帳。

朝夕相處的袍澤兄弟,比那些隻知道恭維卻不帶任何感情的所謂同年,實在是要愜意得多。然而事情並非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既然他已經接受了目標來到了這裡,自然就要執行上麵的命令。

而今,一切落下帷幕,他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有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值得慶幸的是,上麵給了他一個離開的機會。

他不想做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但是他不得不做這樣的事,他是李敏門生之中跟李敏關係比較近的人,李敏真正信任的人不多,他算一個。

恩師有吩咐,難道他能不做?

不,他不能!

座師是這個時代除了親人和結義兄弟之外最為親近的人,如果老師的話他都不聽,他也無法在官場立足。

一切都是無奈,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鄭榮真正的愛上的水師,愛上這個充滿了人情味的地方。正是因為有了這段經曆,所以鄭榮的後代或多或少都有對水師的莫名情愫存在。而他的玄孫,不僅徹底繼承了他的航海天賦,還成了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鄭成功!

鄭榮離開之後的帥帳顯得格外安靜,很多人都沒法接受左參將竟然是所謂的老鼠屎。而他們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就是,這是鄭榮親口承認的。

陳廣沒有罷休的意思,眼睛依然在諸將身上逡巡,他希望所有的老鼠屎都能夠在今天自己跳出來,因為他真的不忍心對自己的袍澤兄弟下手。

可惜,除了鄭榮之外,再沒有跳出來。

等了很久沒有等到一個結果的陳廣大手一揮:“好,既然大家都認為自己是忠於朝廷忠於陛下的,大家可以離開了。”

諸將離開,陳廣一下癱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釋懷。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福州水師,下麵的士兵反應各不相同,有人覺得上麵是在小題大做,有人覺得的確應該把這些老鼠屎徹底清除出去,還有那麼一小撮人,卻是心中惴惴不安。

接下來,就是南鎮撫司的人排查了。

儘管現在南鎮撫司的人還沒有到達福州,但是那些心裡有鬼的人卻是擔憂不已,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在南鎮撫司那些無孔不入的緹騎麵前顯露真容。

路,都是自己選的,怎麼走,也得看自己的意思。

這些人已經選擇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不管將來到來的到底是什麼,他們都必須要自己承受。

半月之後,南鎮撫司緹騎全部入營,他們的身份,都是水師招募的第三批新兵。

這些人將經過三個月的訓練,然後實戰,然後並入各營之中。至於這些人到底能夠揪出多少內鬼,沒有人知道,張儒倒是希望內鬼越少越好。

表麵上平靜的福州,暗地裡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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