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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24 作者: 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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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落開結巴而膽怯的鼓勵下,有不少人隨即回去,直奔劉啟對麵的四五家魚肆。

這裡的幾家都是批魚的鋪子。

一個胖子正在自家鋪子麵前巴結一位貴族家的下人,邊送自己的魚,邊介紹自己的名字讓對方聽清楚,回去告訴主人承這個情,他一口的蠻音,一字一頓地介紹自己的名字:“林——羅——譚!林,是雙木的林——”他剛說了一聲,就聽背後聲音有點不對。他一轉頭,一個舀子迎麵飛來,正打在他頭上。

他捂住額頭哎呀,怒氣衝衝,大嚷著喊自家的夥計,卻傻了眼,看到有人在和自己家的夥計推攘,有人哄搶自家的魚。

他把肥胖的身子挪得飛快,俯身飛跳。

胖身胖腦,我心永憤。

鵝樣的身體在空中伸展,若是脖子夠長就是一隻白天鵝樣,那身體起了一個拋線,肥肥的肚子,上等的衣料,都在這簡短而逝的時光內伸展。他就像一大塊炮彈一樣,姿勢優美地落地,用全身的重量壓到一大堆魚上。冰魚滑脂,帶著巨響。空中有壓緊衝高的魚飛,一下打到行人群裡。

這鋪子為了占位置,占路很多。

這幾飛魚無疑是個信號和前兆,一個男人抓了淩空飛來的兩個冰魚,一把塞進自己拿的布袋裡,接著想去摸第三條又不敢,便匆匆離開。但第二人就沒有這麼善良,整整摟了一懷。略微有些擁擠的人流瞬時就擁擠不堪,人見此場麵,聽買魚人跑來討公道,紛紛覺得殺進去理所當然——畢竟不義奸詐之人,人人得而搶之。

“不要搶!不要搶!”

林羅譚曆儘艱險蹲起來,用兩隻肥肥的胳膊護了東西,大聲提醒眾人。

可無數人蜂擁擠過,甚至波及到鄰居的鋪子。

秩序刹那被打破。弱小而富者膽怯逃命,強悍而窮者擠進搶掠。店鋪的老板們指揮夥計提起可用器具奮勇擊打,人群忽而後退,忽而上前還擊並擄掠,將動亂加劇到其它地方。此處不遠出攤子的小商小販們也連帶遭殃,攤子被扛倒。東西要麼被踩,要麼被人抓去。市場轟然雷動,四處響起罵人乾架聲。

好在東市場中間有兩排寬闊柱子攤棚,好在人還不夠多,以至這種暴-亂隻發生在圍繞多家魚肆的地方。

管理市場的公人聞變趕來,但他們製止不力,隻眼睜睜地看事態繼續惡化。東市司長是個白發禿頂的半百之人,還是新任的,出了名的膽小怕事。他沒有鳴鑼疏散,監督公人進去處理,反派人去衙門要援。

公人督促數家店鋪都趕快關門,還大聲地叫:“快!那誰家,快收攤子,關店鋪!暴民,暴民,搶東西的!”

當通曉的鑼鼓在劉啟家店鋪響起時,無論是劉啟還是萬立揚,他們都沒有想過是自己的競爭策略太毒。

他們不但沒關門,反注視著這邊平靜無事的人流,大聲在一塊談論這哪有搶東西的,為什麼搶東西。

尤其是劉啟,毫不分心,還在為有什麼辦法能讓二道販子大量進自己的貨想破腦子。劉阿雪不怕腥地扯了頭奇怪魚跑到劉啟麵前問是什麼魚,那魚竟然長了幾跟粘須,頭大身子小。劉啟也不知道。

“大概就叫大頭胡須魚吧!”劉啟說。

“沒聽說過呀!”旁邊的黃皎皎大起膽子說。蔡彩和張魯氏已經很不耐煩,又把自己的丫鬟派來叫劉啟走。劉阿雪怪自己哥哥沒水平,又被人纏住,就去找小玲嫂子問。劉啟被叫得心煩,也站起來亂走,卻聽到小玲摟著劉阿雪說笑話的話:“就你哥哥會想,竟然把粘魚叫做大頭胡須魚!乾脆有人再來買魚了,咱們就介紹這新魚!”

劉啟暈了一暈,豁然開朗,奔過去就親了小玲一口,看得劉阿雪有點結舌。

“老萬!”劉啟抱住小玲高喊,震得小玲連忙捂自己的耳朵。

萬立揚正在前麵觀望市場,怕強製要關門,趕走買魚的客人。這會聽到喚他,趕快回來。

劉啟一見他就嚷:“有辦法了。咱們可以給自己的魚取上名字。這樣的話,小販們可以和他們的魚分開,賣新一種的魚了,這和舊魚是兩回事。”

萬掌櫃不懂,小玲不懂,劉阿雪也不懂。

大夥看著他發愣,想不明白怎麼個新名字,難道還真要把粘魚當新“大頭胡須魚”賣?他們紛紛搖頭,表示劉啟此行不通。

“怎麼不行?酒樓裡可有董大酒,可以有汾酒,可以有女兒紅……。魚也分鰱魚,草魚和鯉魚,價格不一樣,那咱們也可以給魚起個名字,比如叫‘嫂子魚’。小販把魚當成不同的魚,也可以進其它家的魚,同時進我們家獨有的‘嫂子美人’魚,和他們的老魚不一樣的,對不對?”劉啟極力解釋說,“可關鍵是怎麼讓人人都知道‘嫂子美人’魚。這樣,魚行麵對的問題就不是販子們,而是我們,我們怕他們麼?不怕。販子們呢,麵前是兩種魚,哪怕他們再沒理由,在彆人要‘嫂子美’魚的時候也要來進一點吧?”

小玲一聽這從“嫂子”到“嫂子美人”,都和自己有關,紅著麵龐一口否決。

“……”萬立揚冒著泡泡站住,覺得有點道理,可又不知道道理在哪。

“剩下的你搞定!我們要看街去了。”

劉啟邊說邊扯了小玲一起,心中倒琢磨起那天自己觀摩黃皎皎的衣服,想著要不要給小玲阿嫂買上一身。

“我還是不去了吧!”看一大堆鮮亮衣服的女眷,而自己卻粗布棉襖,小玲自覺卑微,不想一起去。

劉啟卻不肯,低聲在她耳朵邊說了好多好話,大多是要給她買什麼什麼的。小玲臉色越來越難看,卻是答應去了,可她卻想:我不是要你的花衣服,也不想你的金銀首飾,隻是想你對我好,和我在一起。彆人怎麼說,我已經漸漸去習慣不理會。你要是愛我,卻不要讓我在眾人麵前抬不起頭!

蔡彩該上了路,才注意到一個賣魚的少婦正被劉啟牽著。

她打量了對方一番,態度也不怎麼傲慢,隻是有點過分:“你不為我外甥賣魚,也要去呀?”

小玲木然。

她知道她比劉啟大了五六歲,又是已婚的女人,怎麼都沒臉見人家的長輩,尤其是麵對以前在一起的花流霜。

說好聽了,人家會說她“媚惑”,難聽了,就是“勾引”,“騙”。

她也不想這樣,但卻舍不去劉啟,這個少年已經拿去了她的魂魄,甚至揮霍了她的尊嚴,而她竟然提不出一絲反抗,隻是任心中煎熬。

是她“勾引”了劉啟,還是劉啟“勾引”了她?她沒想過。

若她想一想,就會知道自己多麼的委屈,劉啟的甜言蜜語每字都能讓她理智泯滅,百劫不生,劉啟做的事,每件都讓她感動。她幾乎變成了一隻蝴蝶,麵臨燈燭,雖知是火,也忍不住去投。

一陣心酸上湧。她臉色蒼白,不敢麵對蔡彩,不敢抬頭。

她心說:劉啟,你知道我的痛苦嗎?你知道我的難堪嗎?你真會像自己許諾的那樣,一生一世對我好?你就是騙騙我,我便已經很滿足了。

劉啟卻對舅母的話恨得壓根癢癢的。小玲深埋自己的頭,心中不是滋味,以為蔡彩的竊竊私語是在對自己評頭論尾,以為藏在一側看的孩子,女人都在笑,甚至包括劉啟的民戶。

她想:他的舅母一定在說我如何的難看,土氣,帶著魚星味。她想去聞身上帶了魚腥沒有,這就費勁地吸氣嗅,她不肯讓其它人看出來意圖,便不敢抬起胳膊,一動不敢動聞,卻聞不到到底有沒有。她低頭看,這才看到胸口的土布花棉衣從糝子裡透著班駁的刺色,真的又土又難看,上麵還沾了魚鱗。是呀,這樣的人隻配在這裡賣魚才是。她再看看自己的手,已經生了凍瘡,難看臃腫。而麵前的劉啟,已經高過自己,修身隆鼻,漸漸像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舉手投足都帶著魅力,兩人是怎麼也不般配的。

寒意漸漸擦亮她的內心,突然將她喚醒。

這一刹,她突然覺得自己離劉啟好遠,非要好好冷靜一下,想想才行。她突然微笑,抬起頭用眼瞼抿去淚花,吸了下鼻子裡的酸流,淡淡地說:“是呀,劉啟,你們去吧!”

“怎麼?”劉啟盯住她的眼睛,見到一滴露頭的眼淚,慌忙用手指去抹。

小玲推開他的手,表情平靜,轉過頭就往裡麵走,一遍一遍說,彆哭出來。她數著自己的腳步,不敢走快,怕顛簸觸發眼淚。但不知道走了了第幾步,她的眼淚還是不自覺的流淌下。劉啟愣了一下,想去問問為什麼,卻被蔡彩拉住。“走吧,下次帶上她!不然都過了市了!”蔡彩說。

這個遲鈍的少年,率性而為,卻還沒能學會足夠的經驗去為人處地,或許,這才是他骨子的占有,讓你****-裸地屬於他,就像野狗撒尿,狐狸踏足。

他真不知道為什麼,半點也想不出為什麼。

劉阿雪和彆人一樣看小玲,但她卻看到了彆人看不到的東西。她也不去了,以要看魚的理由留下。在哥哥和許多人走後,她到屋子裡看了看。小玲她對著牆角坐擁被褥,神色呆滯,眼淚隻是平靜地流淌。一隻手伸過來,摸了摸她。她回臉看到劉阿雪,勉強一笑,慌忙抹了抹眼淚。

劉啟剛走,長月東市便有兵丁前來,現場相鄰的幾個魚肆幾乎被掠奪一空,傷十五人,死一人,死人名叫林羅譚,是魚肆的老板,因為護魚被人踩踏至死。官府前後共逮捕三十八人,經過查問,朝廷並無督辦派遣,設立什麼標準舀,元凶不明,但幾個鋪子確實存在缺斤少兩,最後不了了之。

過年也就這幾天,劉啟在第二批魚運到後就捎話收手。如今,即便自己的第一批魚已經順利賣完,他屯的魚卻依然有三個這麼多。為了能夠把魚賣完,他甚至靠誘騙去尋街頭等接活的短工,告訴他們可以賣魚掙錢。而他自己也趕著一輛馬車,一家、一家酒樓去問,問人要不要魚。緊接著,他又打通宮廷關節,還往官署和一些酒樓塞魚,相當繁忙。劉海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這麼儘心竭力地奔波賣魚,在門口碰到,他還分明地聞到,兒子身上帶著一身的魚腥味。

他其實滿驕傲的。

比起那些四肢不勤,五穀不分,隻會廝混帷幄和張口要錢的紈絝子弟們,做老子的心情難以言表。

隻是劉啟明顯有點沮喪,低著麵孔,見了麵,是一口一口地歎氣,一句話不說。劉海不知道怎麼回事,叫住他,想以誘騙為主,便詢問:“是不是賣不出去,積了許多魚?要是賣不完,反正會壞,免費送軍營裡給阿爸的兵改善生活。”

“不是!”劉啟依然眉頭不展地說。

“累了,興趣乏了?”劉海又問。

“不是,你不知道的!”劉啟答了一聲,愛理不理地就要走。

他大為驚訝,劉啟被他灌輸得皮糙肉厚,自讀書修身起更增氣量,自小到大少見為雞毛蒜皮的事兒煩心,可他左看右看也不像那種故作的。他心中也有煩瑣事累成一團團疙瘩,耐下心打算問問,兒子不理睬,他隻好佯怒:“你看你的模樣?掉了苞米的熊瞎子相?丟人不丟人?!”

劉啟“哼”了一聲要走,狠狠地衝門發泄。

劉海覺得兒子是給自己示威,一把拉他回來,狠狠給了幾巴掌,卻想不到竟打掉了眼淚下來。

他看著自己的手,說什麼都有點不信。

自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巴掌掄出來的,卻想不到今天像往常一樣的巴掌竟然打出眼淚?怎不讓人奇怪。

花流霜拉了他,劉啟乘機又狠狠踢了幾腳門,然後揚長而去。

劉海跟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氣結,問:“他怎麼了?”花流霜撞一撞他,示意他是真不知道:“都幾天了,你剛看出來?”

“心裡有了發愁的事!”花流霜說。

“那就該給老子臉色看?”劉海問,“我看是賣了幾天魚,想呀:掙錢了!要阿爸也沒了用,沒事還愛給我幾巴掌,今天就不理他!”

“我看是賠錢了,掉了錢,手裡沒錢發愁!”章藍采也在一旁臆度。

劉海點點頭,說:“堆了一大堆魚,賣賣不掉,吃吃不了。我辛辛苦苦掙錢,煩悶得要死。你們卻好,****在家不頂用,想給我巴掌就給我巴掌。這還了得?!”

“我的兒子我知道。千軍萬馬中不皺眉頭,卻不能碰到女人。”花流霜探頭挑了一眼,回來說,“我問了,說是二牛媳婦不理他了。人家已經夠了不起了,心裡哭,出去賣魚還得撇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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