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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30 作者: 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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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議論紛紛,“甲馬”前,“甲馬”後地嚷。

熱熱鬨鬨的氣氛裡,隻有也答兒和也堝沮喪。他們一個灰溜溜地下來,提溜著弓身繞路,一個在空地望飛鳥的帳篷。

見那兒亮著燈光,也答兒提起精神,三步兩步跑到母親身邊,搶話直問:“博格阿巴特呢?他打到了什麼。”

“一隻鹿,兩隻貂,三隻鬆鼠和一隻雪兔。”閣倫額順口回答,眼睛卻不離地上的白熊,“可他把自個的刀兒丟了。”

閣倫額看看那個叫“甲馬”的少年,又看看地下被從口中深深刺傷的白熊,突然問:“甲馬,這隻白熊是你一個人打的嗎?”

也演丁和甲馬的關係很好,替他回答說:“當然了。”

“我問的是甲馬。”閣倫額嚴厲地說。

也不該詫異地問:“阿媽~,你怎麼了?”

在閣倫額的逼視下,甲馬把眼睛移到一邊去,肯定地說:“我身上還有這畜生的血……”

閣倫額不等他說完,就冷冷地告訴他:“婚姻是大事。我要和也留樺的父親商量、商量。”

※※※

甲馬離開了,親戚們也回了家。

也速錄沉默片刻,低聲叫了聲“阿媽”,問:“你看呢?”也答兒的奶奶也不說話,轉身回去。

也不該脾氣不好,站到母親麵前大喊:“還商量什麼?你這個糊塗的女人!”說完,他又大聲叫“阿奶”,說:“你也不管嗎?”

也速錄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不快地說:“不要在你母親麵前尥蹶子。糊塗的不是你母親,而是你!”說完,他也大步往裡走。

也演丁默默地站著,突然想到什麼,抬起頭:“二哥。阿媽覺得他在撒了謊!他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從小就和他在一起,光高興了。他一定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而箭,箭頭——”也不該見他也振振有辭,抻手就是一巴掌,罵道:“你看到父親,母親不高興,就來添亂,是不是?!”

三個大人站住轉身,靦腆的也留樺也抬起頭。

他們把目光全放到這對哥倆身上。

也慶阿半信半疑地彎下腰,再一起身,就輕蔑地盯住也不該:“你這個暴躁的蠢貨。以後再敢動也演丁一指頭,我會好好教訓你!”

也答兒拖出了老臉很厚的劉啟去大帳,一眼看到也堝。

他正趴在大帳外偷聽,偷看,一回頭見答兒和劉啟奇怪地看著自個,立刻惱羞成怒地嚷:“不要看。”

也答兒歪了頭氣他:“就看,還笑呢。”

也堝擰著喇叭一樣的嘴,惡眼神左右遊浮。

他乾脆不再直看,飄飄忽忽地吐著長哈氣擠兌飛鳥:“我阿妹看我,你也看我。你憑什麼看,打獵物打得多嗎?告訴你阿爺,你打了多少?”

劉啟****他:“你呢?”

兩人傲然相挺,肚子頂肚子,誰也不說自己打多少。

也答兒看著好笑,就拉著長長的怪腔,說:“也堝打了半隻羊,還是賴阿爸的!博格阿巴特打了一隻鹿,兩隻貂,三隻鬆鼠,一隻雪兔!”

也堝被針紮了一下,眼淚在眼窩裡翻滾,他訥訥地說:“博格阿巴特。不是我不如你。是我運氣不好,隻遇到一匹野馬不說,還沒能追上!你要是覺得我箭法不好,可以和我比一比。”

也答兒哼了一聲,扯了劉啟回頭,走出好幾步才小聲地說:“他怕也演丁和他搶射,非要一個人打獵,早早走得沒影。中午,大人們找到獵物群,大吹了號角,可他,就是不回去……就這樣,他還要給心目中的女人寶爾梅送獵物呢?”

劉啟突然覺得不對,問:“寶爾梅是誰?”

也答兒說:“一個和阿姐一樣漂亮的女人。也堝非常喜歡她,總不讓也演丁和自己搶,說:誰搶走我的寶日梅,我長大就殺了誰。可寶爾梅嫌他年紀太小,前些日子跟我阿姐說:‘彆讓你阿弟再來纏我,他隻有十三歲,怎麼能娶我?’”

儘管大人們為也留樺的婚事發愁,還是擺出豐盛的晚宴。劉啟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隻好耷拉著腦袋,偷看也答兒。也答兒也偷偷看他。兩人正你來我往地打眼神戰,聽到閣倫額問劉啟的聲音:“你說你打了一隻白熊,讓我們看看你的箭,好嗎?”

也答兒怕阿媽要講婚事,又羞又怕,便連忙說:“我去拿。”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去。

劉啟隻顧和也答兒眉來眼去,隱隱聽他們講白熊的事,也不覺得世上隻有一隻,自吹自擂道:“熊瞎子隻有一股勁,性子上來就不要命,塞了腸子也給和仇人拚命。‘打紅圍’的獵人為取出漲大的膽,先撩性子,再用大箭射穿要害。要是釘穿要害也殺不死,就得和它拚刀子。”

也速錄問:“你看,第一箭射哪好?”

也堝連忙跟劉啟搶答:“頭!”

也速錄抿著胡須督促劉啟。

劉啟往也堝那兒看看,得意地反駁:“可你和我的弓都很難射透它的頭骨。它沒起性子就射脖子,性起後就射眼睛和肋下!”

也堝不服氣地說:“不!它往我跟前跑,越來越近也不動,等到了跟前射。”

也速錄大笑,說:“倘若是性起的獵物,它離得近了,你根本看不過要害;要是沒有性起的,它有可能會逃走。好獵人要選合適的距離,合適的時機,不能和普通獵人一樣,把箭射到獵物身上就滿意。也堝。你很勇敢,箭法也說得過去,可你不是好獵人。聽你阿媽說,你嘲笑博格阿巴特,說他擠牛奶就不能打仗,是不是?”

也堝氣呼呼地說:“我不是,他是?擠牛奶就是不能打仗,那是女人。不光我說,也演丁也說了,人人都說了。”

也演丁立刻埋頭吃肉,裝作沒有聽見。

閣倫額見他聽不進話,溫和地問:“讓你遠去打仗,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怎麼辦?擠不擠馬奶?”

也堝瞪著眼,“啊啊”大吼,把也演丁的食物撥得到處都是,嘴巴裡喊著:“不擠。你彆跟我說話,他是你兒子嗎,你處處向著他。我明天就去打頭熊,讓你們知道,誰是好獵人,誰說得對。看我今天的運氣不好,人人都來欺負。也演丁,你為什麼不說話,吃,吃……”

也慶阿把他的兩個手逮住,攬到席內。

閣倫額很生氣,大聲說:“也沒見得你的獵物,就見你一會也不停地鬨。是。我是喜歡博格阿巴特,他沒有你這樣的劣脾氣,不像你,這麼大了還不懂事。你阿爸要問的是關係你阿姐婚姻的大事,隨口告訴你怎麼成為一個好獵人。你鬨什麼?我知道,你是想和博格阿巴特比高低,怕比不過人家,可有這樣的比法嗎?”

從一旁跑來的也答兒打斷她的話,把劉啟用的箭給阿爸看。

也速錄看了兩下,緩緩地說:“可能你們都不相信,白熊是博格阿巴特打的。”

一時間滿帳皆驚,連也堝也忘了鬨事,定定地朝劉啟看去。

劉啟被看得不好意思,可還是用蠅子般的聲音問:“被人拖回來了嗎?我是答應要送給也答兒的。”

※※※

第二天,天還沒亮,也演丁就扯著也堝找劉啟。飛鳥正在推牛(以前的俯臥撐),撅尾巴蟲兒一樣一起一伏地動。悶著臉的也堝也被惹笑,就背著身兒坐到他屁股上問:“博格阿巴特?!”

劉啟汗臉落地,哼哧、哼哧地問:“什麼?你先起來行不行?”

“我相信你不是完虎皇太淩——”也堝含糊不清地說,“阿哥說你是個******,我願意與你結為坦達。”

劉啟“恩”了一聲,從地上滾爬起來,撓撓頭。也演丁給了也堝一枝箭,也堝一把折斷,挽著劉啟到一邊,單膝跪下,發誓說:“長生天在上……”。劉啟見他真誠發誓,也跪了下,稀裡糊塗地說:“長生天在上,我劉飛鳥……”

也堝詫異,用音似的詞兒念叨:“地非鳥?什麼意思?”

劉啟解釋說:“我的小名!也是凶悍的大鳥。”

也堝不再追問,拉著劉啟去一邊,說:“甲馬是奴隸的後代,不是我們猛紮特人的子孫,所以才常常騙人。阿哥不跟他好了,可阿爸要跟他阿爸好!”

也演丁說:“要奪回你自己的獵物!”

“我要怎麼奪回獵物?”劉啟問,“站在他的麵前告訴他,他揀的是我的獵物?還是去告訴彆人,獵物是我的?你們相信我,可彆人相信我嗎?”

也演丁點點頭,把腦袋湊到他和也堝間,小聲地說話。

※※※

早飯後,小雪撒得如芒如毛,卻仍有許多少年約集狩獵。

也堝和劉啟先紮進隊伍,而後,也演丁和幾個少年找來甲馬,一起站到劉啟的麵前。隻見他頭戴狐狸暖帽,背了一搭黑貂皮,身後跟著奴隸,奴隸帶著凶猛的獵犬,竟比也答兒家華貴得多。叔伯兄弟,也演丁的好友已聽過也堝講的,這就當麵問他:“甲馬。你送也留樺的熊是自己打的嗎?”

甲馬大聲說:“是。難道還有人送我不成?”

劉啟見他矢口否認,竟讓自己沒法去指責的,好半天才想到讓其敗露的問法:“那你帶我們看看打熊的地方!”

是呀,獵熊得有獵熊的地點、痕跡。

甲馬猛地變了臉色,氣急敗壞地喊:“你這個蔑乞兒拖拖部的奴隸,有什麼資格說話?我在哪打的關你什麼事?”他轉身問:“你們相信他,不相信我?!”

也堝笑著給大夥說:“我相信白熊!”

甲馬“哼”地一聲說:“熊已經死了!就是不死,它也不會說話。”

也演丁見他狡辯,心中勃然,便不留情麵地說:“我還以為你會承認。告訴你,熊身上的傷口和我們的箭傷不一樣。”甲馬又虛又怕,見少年們看自己的目光帶著鄙視,就狠狠地瞪了也演丁一眼,撥馬離開。

※※※

也留樺美麗出眾,父親又是威名遠播的******,所贏得的思慕自不在少數,隻是有在自己的獵物上壓了一頭千斤巨熊的甲馬,諸人才相形見絀,羞愧而還。聽說白熊不是甲馬打的,他們再不服昨個的比較,先後往也答兒家送去獵物。

也堝和也答兒暗中偷樂,時而受秘密的囑托,趕到也留樺麵前為某一人美言,時而,又主動評價甲和乙的不同,做阿姐的高級參謀。

可他們想得簡單了,之後,是越來越多的父母拜訪。

冬雪兩天即大,天地間到處都是北風刮得四舞的鵝毛。

等也演丁帶著阿克們織補氈牆露洞,也堝和劉啟左右布好捂火爐子,家中已是暖暖和和、安安穩穩。正是他們安心休息的時候,門外馳來十餘騎,一個腹如臥牛的騎士在柵欄外立馬,用粗大的聲音喊:“親家,我們一起去打獵。”

也演丁招呼這個腰圍大得嚇人的男子說:“甲牙孩伯父,你先進包裡。我阿爸去了南麵的冬營,怕是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姐弟四個臥在一個包裡打鬨,也先後聽到動靜。

劉啟從包裹嚴實的門口處露頭,被刮了一臉雪又縮回去。趴在旁邊的也留樺問:“犬博格。是誰?”

劉啟說:“幾個大人,好像要去打獵。”

也堝把劉啟擠走,自己湊頭,也是一伸出去就立刻收回來,說:“又來了二三十,問:‘首領在家不在?’”

也答兒提出要求:“派小哥去看看!”

也堝連忙擺手不去,可他站到了最前麵,被幾個人一擠一推,就已不在帳篷了,也隻好劄劄地往主帳跑。劉啟又側著耳朵聽,竟聽到幾個少年吵架聲音,便轉過頭,跟也留樺說:“也留樺阿姐,都是來求婚的。你偷偷看看,也好知道嫁哪個?”

也留樺趴在劉啟抻開的縫隙中,眼睛一眨一眨地動。不一會,她低聲跟也答兒、劉啟說:“我也不知道喜歡誰,怎麼辦?唉!都怪你們,讓他們先把東西放下,放下,這回可好了,來了好幾個。”

也答兒說:“那不是為了對付甲馬的嗎?”

正說著,就見也堝不理雪地裡喊自己的人兒,飛快地撞進棉皮簾兒。他一進來就說:“客人進門就吵。阿奶生氣了,正在發火,問甲馬到底是誠實還是不誠實。也演丁覺得勢頭不對,剛剛派走奴隸,去叫大哥,二哥,阿叔,阿伯他們,也好不讓這些人在我們家裡打仗。”

也留樺跺著腳問:“阿爸在家就好了。可怎麼辦呀?”

幾個孩子煙熏火燎地偎著,心裡有生事的不安,有一頭亂麻的焦慮……等又一次折進來的也堝告訴大夥,相持不下的大人們已把甲馬的品質轉移到博格阿巴特身上,也答兒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步兩揮手,氣呼呼地出了去,在雪地揚了脖兒嚷:“是誰打的,就是誰打的!博格阿巴特之箭不同甲馬阿哥之箭,生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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