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亡妻碑

2016-04-29 作者: 鬼九
第6章 亡妻碑

走著!

劉大爺招呼我回了一趟殯儀館,他在屋子裡倒騰了一會,讓我背了一包亂糟糟的物件。

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裡卻詫異的很,果然劉老爺子不簡單,這裡麵的家夥事兒和閻神婆家裡的有些神似,估摸著也是算命做法的家當。

諸如神婆之類的人,在我們大西北是個吃香普遍的行當,一般人都見怪不怪,而且我們小縣城的人幾乎都和這些東西打過交道,門清,知道有些東西雖然眼睛能看著,不過卻不能說,內行的話叫做禍從口出。

背著大書包跟著劉大爺出了門,起初想打車來著,劉大爺非要騎殯儀館裡的腳踏三輪車。

不說省錢,隻說這家夥事兒有用。

對於這些神道的東西我兩眼抹黑,隻能聽任老爺子的話,踩著三輪車馱著老頭子朝李家灣走。

我這身子骨,沒走十幾分鐘就氣喘籲籲,汗流浹背。坐在車兜裡的劉大爺身上裹著一件軍旅大衣,手裡搖晃著一個小銅鈴鐺,看著我佝僂的後背,靠前了一些:“成娃子,以後要多鍛煉身體,練練體魄。男娃娃沒了陽剛之氣,容易招惹不該有的東西。”

“得嘞。”我呲牙咧嘴的笑了笑,扭頭看了他一眼,“大爺,你身上這煞氣就是陽剛之氣啊,挺有氣場的。”

劉大爺嗬嗬一笑沒有搭話,讓我快點踩。

約莫一個小時的樣子,兩人才到了李家灣。這村兒離我們家挺遠的,少說也得有七八十公裡,村上也沒啥親戚,所以打小沒來過,看著挺稀奇的。

倒是劉老爺子,輕車熟路的尋到了一處院子,打裡麵走出個三十幾歲抱娃娃的女人,兩人指指點點嘀咕了好幾句才帶著我朝東頭走。

“劉大爺,李家灣還有您的親戚?”

“遠方侄女。”劉大爺指了指身後漸行漸遠的院子,“剛才問了一下王婆子家的事兒,順道問了一下那閨女的陰宅。和你說的一樣,隔天就火葬了,挺可惜的。不過昨兒王婆子一家大包小包的離開了李家灣,據說是去省城二閨女家散心去了。咱兒去王婆子家尋一圈,然後去後山墳地瞅瞅。”

哦?

我低出了口氣,本想著尋到這個王婆娘好好質問質問,誰知道這婆娘好像料到我們要來一樣,竟然提前一天跑路了。

聽前麵的老爺子呼了一聲,長鬆了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

王婆子家在東村頭,老式土磚房,大門緊閉,看外麵空地上的幾個坑就知道是置辦了白喪事兒給道士搭帳篷設靈堂哉柱子用的地方,一邊的溝渠裡還有清掃的紙灰燒紙。

一站到大門口,我的心裡就咯噔一下,總覺得這地方寂靜的有些可怕,耳邊還時不時的傳來一股冷風,聽起來倒像是一個女人的笑聲。

嘶……

我倒吸了口涼氣,腦子裡蹦出那個來店裡修鞋子的女人的模樣來,嚇得胳膊上躥起了一串雞皮疙瘩,趕緊朝著劉大爺靠了靠。

老爺子弓著身子在門縫裡瞅了一眼,然後蹲在地上招呼我挖了幾把土丟在車上。

“嘿,劉大爺,好好的挖人家門前土乾啥子?”

“門前土,人走是人途,鬼走是陰 路,終歸是回家的土。”劉大爺長歎了口氣,讓我彆閒著,趕緊多挖幾把丟在車上,說是一會兒到了墳頭有用。

我蹲在地上扣了好幾捧土丟在三輪車兜的袋子裡,手指都扣得生疼。

劉大爺手法很熟練,蹲在地上讓我從包裡掏出了兩根香,然後摸索著從口袋裡拿出了三根煙一起點著,插在了土坑裡。

“劉大爺,咋是這麼個上香法?”我蹲在旁邊嘟囔了一聲,“何況還是給害我的臟東西點的。”

彆亂說!

老爺子皺了皺眉,朝我搖了搖頭,意思是彆亂說話,然後指了指地上:“人有三長兩短,鬼有三短兩長。要不是你小子和我這個老頭子都沒啥錢,恐怕得是三錢兩銀了。”

他拍了拍手,吭哧了一聲站起身,招呼我朝後山走。

因為是山路,等我踩著腳踏車到了後山沙溝梁石頭地的時候就徒步了。

初春的四五點已經有些涼颼颼的味道,等爬上半山腰就覺得山風呼呼呼的往衣服裡鑽,冷的我直哆嗦。

大西北的墳地是有講究的,不著山峰高地,一般都在半山腰圈墳,聽老一輩人的人說:登高易跌。祖上不高埋,兒孫有錢財。

繞過幾處山坡後,劉大爺突然拉住了我,指了指右前方:“大成子,你瞅那裡!”

“怎麼……”我扭頭一瞅,眼睛猛地一縮,“立碑?”

立碑這玩意在窮山村根本就沒有這一說,一般立碑的人不是生前有貢獻的,就是死後遷墳講迷信的。彆說是李家灣,就是我們全縣也沒有聽說有立碑的人。

“走,過去看看。”劉大爺的麵色有些凝重,腳步加快了幾分。

我跟在身後,等走到墳前的時候一個大步衝了上去,雙手緊緊地抓著石碑的兩側看了又看。

“這……這怎麼可能?”

“大成子,你起開!”劉大爺也伸著腦袋看了一眼,一把將我拉開,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銅錢掛在了我脖子上,“後退三步,站著彆動。”

我渾身都沒了力氣,等退了三步就一個屁墩坐了下去。

怎麼可能!

立個碑已經很稀奇了,但是這立碑的署名人竟然是我,成九金。

看石碑的成色應該是新立沒幾天,墓碑的前麵還有殘餘的瓜果和燒紙,像是這幾天剛剛遷的墳。我半爬在地上,眼珠子亂顫,抬頭看了一眼石碑,果然上麵的一行字最後五個字是王二燕之墓。

王二燕……

路上劉大爺不是說王婆子前幾天私奔的二閨女就是王二燕嘛。也就是說前幾天我在三公裡處測的鞋樣就是給王二燕捯飭的。

我立的碑?

我什麼時候立的石碑!

難道是……

我的腦子裡嗡嗡作響,好像有兩晚上我是出去的,隻是第一晚上穿的是白喪鞋,而第二晚上穿的是繡花小鞋。難不成就是這其中的一晚上我來這裡的?

鬼迷眼!

沒錯,應該就是那個假老八搞的鬼。

劉大爺圍繞墳墓轉悠了好幾圈,然後在地上撿起了一張沒有燒完的燒紙看了一眼,突然掃了我一眼,嘴裡嘟囔了幾句,將半張布條塞進了口袋裡。

“劉大爺,那是……”

“沒什麼。”他拉著我站了起來,指了指墳:“這墳是新遷的,不超過兩天,以前肯定不在這裡。估摸著前幾天應該是葬在了城南亂墳攤。如果猜的不錯,前幾天你半夜穿著白喪鞋應該去的是城南,而今兒一早你腳痛是因為穿著繡花鞋來了這裡。”

什麼!

我長大了嘴巴,一句話塞在嗓子裡愣是喊不出聲來。

突然,一股陰風從周圍卷起,地麵上的燒紙嘩啦啦的作響,聲音刺耳清脆,陰風鑽進了衣服順著皮膚鑽進了身體,有種刺骨的痛。接著身體突然一沉,膝蓋痛的往下屈,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了後背上一樣,冷汗順著額頭滲了出來。

劉大爺一把拉著我往後退,右手撈過我背上的書包,從裡麵抓出一把又一把的紙錢散在空中,嘴裡一聲聲的怒吼,聲音很大,卻聽不懂一句話。

“孽皮東西,滾下去!”劉大爺撕著我的胳膊往後扯,右手奪過我手裡裝著土的袋子撒在了左邊。

當時我渾渾噩噩的根本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耳邊隻有一個女人的笑聲,隱隱間能聽到劉大爺的呼喊聲,隻是那聲音像是隔著一道牆,沉悶的壓根聽不清楚。

“大成子,醒醒!”

隻覺得後腦勺被人拍了一巴掌,渾身一顫才覺得有了意識。劉大爺靠在三輪車上喘著粗氣,用袖子擦了額頭上的汗。看著我茫然的眼神,嘴角上揚,鬆了口氣。

“劉大爺,剛剛那山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會在山下?”

“走,到城裡再說。”劉大爺沒有當場解釋的意思,招呼我騎著三輪車往縣城趕。心有餘悸,剛才實在是太邪門了,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趴在了我的背上一樣,沉甸甸的,現在都覺得腰疼。一路上欲言又止,扭頭看了好幾次,他手裡總是攥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東西眯著眼睛歎氣。

等到了縣城之後,劉大爺讓我今晚彆回鋪子,跟他吃頓飯去殯儀館擠一晚上。

雖然那個地方陰森的緊,不過有劉大爺在總比一個人待在鋪子裡強。

劉大爺帶我去吃了自助,說是火辣辣的壯壯陽氣。吃過飯喝了幾口白酒之後,他才從口袋裡掏出白天在三輪車上看的那玩意鋪在了桌子上。

我借著酒勁瞅了一眼,是一塊布,一麵塗成紅色,一麵是白色,這麵料是我常用來做白喪鞋的料子。

“我的名字!”突然,我的身體猛地前傾,撈起桌子上的布條看了又看,酒勁一下子就變成了冷汗,整個人清楚了不少,“這上麵怎麼會有我的名字!”

劉大爺從我手裡拿過布料塞進了口袋:“這就是活人祭,剛才那塊碑就是活人祭的最後一道流程,行當話叫做亡妻碑。也就是說……你昨兒晚八成是冥婚遷墳立碑來著。這布條就是冥婚時用來燒給死人的物件,不好處理,棘手的很呐。前幾年聽一個神婆說,活人冥婚就是守寡半年,半年後八成是沒活路。”

噗通!

一聽冥婚兩個字,我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劉大爺,你得救救我啊。我可不想被這玩意纏上弄死啊”

“起來先!”老爺子一把將我拽起來壓在凳子上,敲打著桌子抽了好幾口煙,沉默了很久才抬眼看著我:“辦法不是沒有……”

“什麼辦法?隻要是有辦法我都要試試!”

喏!

劉老爺子從褲兜裡掏出了一個類似於衣服上的吊牌放在我麵前:“這是從你快遞盒子裡找到的,既然是同城快遞弄來的鞋子,那麼很可能這賣家和那個老八就有問題,否則你穿的小鞋是怎麼來的?”

有道理!

昨兒迷迷糊糊的醒來就聽老八說幫我收了快遞,當時沒啥懷疑的,現在一想,八成這事和店家還有老八脫不了關係。而且這幾天相處的老八根本不是真的老八,那麼這快遞……

我低頭猛瞅了一眼:城南百花路23號。

“劉大爺,這快遞不對。我分明記得店家的地址是寶石花路,怎麼會是百花路!”

蹭!

劉大爺猛地站起身,拉著我就往火鍋店外走:“快跟我走。”

“喂喂喂,大爺你去哪?”

“找個能夠找到百花路23號的人。”

百花路還要托人找麼……

不對!

突然我重新拿起吊牌看了一眼,怎麼可能是百花路,這路不是在五年前就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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