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川東鬼王

2016-05-31 作者: 山有水
十一 川東鬼王

那個叫冰兒的長發女孩突然撥開了幾個凶神惡煞一般的西裝馬仔,猛地端起兩碗人血祭酒,咕嘟咕嘟地代我一飲而儘。

我感激涕零,正想謝謝她,就聽見鬼王在祭台上麵哈哈大笑著說道:“好好好!沒想到我女兒酒量這麼大麼,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啊?嗯?”

立在一旁的馬所長等人急忙溜須拍馬道:“人言自古虎父無犬子,您川東鬼王的姑娘肯定厲害。”

鬼王一聽,好像並不高興,扭過臉麵來問一位身邊的馬仔道:“你可說的是心裡話麼?”

馬仔急忙答應道:“千真萬確,都是肚子裡的實話。”

鬼王突然臉色一變,大聲說道:“我姓朱麼,就跟我們那明朝的朱元璋那幺蛾子一個德行,就是最討厭溜須拍馬屁的人麼,你照實說,是不是講的心裡話麼?!”

馬仔知道鬼王向來翻臉如脫褲,趕緊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說道:“我說的全是實話,不信你問問馬所長就知道了。”

鬼王回過頭來,認真地問馬所長說:“老馬,你說說麼,他說的可是實話麼?”

馬所長趁機湊上前去回道:“這小子平常沒一句實話,淨挑好的說,背後地裡牢騷滿腹的罵您。”

馬仔一聽嚇得在地上直發抖。

鬼王回過頭來,問那個篩糠一樣的馬仔道:“你可聽見了,你沒有說心裡話麼,說不定你現在就在心裡罵我哩,這就是典型的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麼。你可知罪麼?!”

馬仔一聽鬼王言語不對,急忙磕頭如啄米一般求饒道:“鬼王爺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鬼王不理會他,轉頭對大家說:“你們看,他這會才老實了麼,承認自己說了假話。所以麼,我不得不嚴肅紀律麼,推下去刨了麼!”

那個馬仔嚎叫著求救命,但身後已經衝上幾個黃臉大漢,左右一邊一個,架起他,朝祭台下麵拖去。

在正北方向,這些大漢放下那個馬仔,拿了五根繩子,將他的手腳和腦袋一一綁住,然後掛在了一棵柏樹上。

陰陽們急忙將一杆追魂旗幟往那個馬仔脖子上一插,用五色土圍著他劃了一道圈子,就算是個臨時刑場了。

我一直認為,這二龍山旅遊公司為了招攬遊客,可以說是機關算儘,煞費苦心,淨整些這樣出其不意的恐怖場麵來博人眼球,其實都是假的表演而已。

正在大家吃驚不已時,就聽見那個馬仔慘叫了幾聲,大家回頭一看,那個恐怖情形真是難以接受。

有個大漢拿著一把牛耳尖刀,早已將那個馬仔開膛破肚了。

馬仔雖然被開膛破肚,五臟六腑都被掏了出來,但他居然不死,圓睜著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周圍。

大漢上去對著他的頸動脈又是一刀,鮮血噴出,這小子才慢慢閉上眼睛。

我覺得這些臨時演員的演技不錯嘛,就像真的一樣。

等大漢們收拾完那個馬仔的屍體,鬼王又叫過來身邊的另一個馬仔,問道:“你說麼,我剛才做的對不對?”

馬仔不敢言語。鬼王就鼓勵他道:“儘管說實話麼,我最愛聽實話。”

馬仔戰戰兢兢地回答:“他欺騙了您,所以死有餘辜,你殺的對極了!”

鬼王哈哈大笑著說道:“我感覺你隻說對了一半,他沒有說心裡話不假,但他卻沒有欺騙我麼!你說他那裡欺騙我了?所以,你答對了一半,你們知道怎麼處置他麼?”

那幾個大漢一聽,又換了一把斧頭,將這個馬仔提到了祭台下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哢哢幾下,竟然活活劈掉了他的一半腦袋,外帶半個身子,然後將屍體棄之不管。

如法炮製,不一會,鬼王就像暴虐的天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繞著法子一口氣鏟除了四個手下。

當場就宰殺了四個人,跟班的那些人都嚇得身子如篩糠一般哆嗦,但鬼王依舊談笑自如,就像剛才不是殺了四個人,而是碾死了兩對螞蟻一樣。

我簡直就要笑尿了,感覺這個大胖子就他媽像是一個庸俗之極的導演,演技有點太爛太差!這種人居然來主持喪葬和祭祀儀式,簡直是對神靈的褻瀆!

我不知道他們的假遊戲到底要表演到何時。

連殺幾個手下之後,鬼王才一揮手說道:“現在開始祭祀麼!”

鬼王身邊的師爺又蹦了出來,大聲唱叫道:“祭祀開始,各就位!”

我還沒回過神來,隻見那些孝子們都一個個摟胳膊挽袖子,將那些豬馬牛羊等動物一齊牽到祭台前麵,用一盆清水三下五除二洗乾淨它們的身子,然後就開始動手了。

一頓刀斧下去,那些豬馬牛羊怪叫連天,鮮血又流了一地。

有幾十個人拿著承血的盆子,將那些祭祀品的血都接在盆子裡,端給了高坐在祭台上的鬼王。

讓人更加驚奇的是,隻見鬼王拿過一盆子血,用一個小拇指勾了一些新鮮血液舔了舔,然後裝模作樣地向上向下、祭天祭地之後,居然把那盆動物血喝了個一乾二淨!

他一口氣喝了七盆子鮮血,這才敲打著鼓啷啷的肚子,打了幾個飽嗝,似乎才算滿意了。

我感覺那些血不是真的血,一定是被人掉包了,絕對是啤酒。

不過就算是啤酒,這個川東演員的酒量也算是驚人的了。

除了我不敢動手之外,其它的犧牲品都已經被宰殺了,當場剃掉了皮毛,掏掉了腸腸肚肚,然後抬到祭台上,圍繞著人皮鼓王,一圈子擺在供桌上獻祭了起來。

我麵前的那隻大黑貓和灰背狗一點也沒有眼色,就在這關鍵時候,突然一齊叫喚了起來。

本來,川東鬼王已經吃飽喝足,打算準備起轎子離開,突然就被狗毛的叫聲又給吸引了過來。

萬目睽睽之中,我舉著刀,遲遲不敢落下。

說實話,自小在和平祥和的北京城裡長大,不要說殺貓殺狗,就是過年宰殺年豬的場麵我也沒有見過,更不要說將這刀子落在這對無辜的動物身上。

我下定決心,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殺這些小生命!即使是演戲,我也不會這樣殘害動物。

天到是沒有塌下來,但鬼王卻著實生氣了。

他衝著我大嗬一聲說道:“毛小子!快快動手麼,小心我刨了你麼!”

王村長、二順子和汪陰陽都跑過來催促我趕緊動手,都說你不要命了!

看樣子,他們都不像是在演戲,倒像是真的!

我害就害在這個牛脾氣上了,隻要認準了的事情,十頭牛,不,就是十個火車頭也扯不回來,即使把自己的小命給搭進去也在所不惜。

所以,我起初在社會上混簡直就是鐵板一塊,說白了就是一個死心眼,啥事也做不成,幾次險些還丟了命。

後來,我偶爾翻看了一遍論語,聽孔聖人在兩千年前對大家隔空喊話,大概的意思是:父母在上,兄弟在上,你自己的小命不能是你自己一個人說了算,在決定冒險之前,首先要想到自己的父母同意不同意,然後再行決定。

我感覺孔老頭子的這話說的一點也不錯,況且我還是一個獨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外爺外奶,自小盯著我一個人長大,我要有個三長兩短,那六個老人情何以堪。

理論上雖然如此,比如投票的話,我一定是一比六輸。但實際上又是另外一回事,所有的江山設計,都抵不上紅顏一怒。

我決定一搏,就是不殺這些動物,然後讓他們的演戲徹底穿幫。

一旁的人都以為我瘋了,眼看著鬼王越來越氣,危險也越來越近,但我泰然處之,就像是在演戲一樣。

僵持了大概一分鐘,川東鬼王感覺到他的權威幾乎是受到了一輩子的挑戰一樣,他大叫一聲,從藤椅裡躥了出來,竟然像一陣風一般,也難為他這麼重的身子,直接飛到了我的身邊。

他須眉倒豎,鬼眼圓睜,逼到我的眼前兩寸處問我道:“你到底殺不殺?!”

一股腥味立刻侵入我的鼻孔裡,我大義凜然回答:“不——殺!”

他有點質疑,是不是聽錯了,一個小屁孩,居然敢這麼和一個川東鬼王講話,簡直成何體統!

他最後一次瞪著我吼道:“你選擇麼!是它們死,還是你死麼!”

我感覺生命受到了來自演藝界虛假的威脅,決定誓死抵抗,就大喊一聲道:“誰也不死,就是要你死!”

說完,我也不知那裡來的這股子勇氣,用手拿起那把牛耳尖刀,照著鬼王的肚子就是一刀。

憑借他的身手,鬼王——這個演員加導演絕對完全可以,躲得開我的這一刀,但他似乎是太有點大意了,或者是我一時神勇,鎮住了他的靈魂和腿腳。

反正,我感覺我手裡的刀子陷到了他的肥肚子裡了。

大家都一陣驚呼,齊齊向後退去。

我也是沒有料到結果會是這樣,自己也被自己的行動嚇個半死。

整個喜劇似乎都演砸了。我失手傷了一位演員,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鬼王握著肚子上的傷口,居然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有種麼,看我怎麼活刮了你!”

大概有幾百個打手一擁而上,打算將我擒獲。

我一看自己恐怕要大禍臨頭,因為我聽說過某些導演和影片公司為了現場逼真,曾經真的殺死過許多替身演員,最後賠點錢了事,電影因此大紅大夥。

所以我感覺這種戲路子已經朝著我來了,所以也不怕了,索性拿起刀子,怪叫著向敢朝我過來的馬仔連連揮刺。

我不知道我拚命時的樣子是否嚇人,反正那些馬仔們雖然手裡拿著長刀,但一個個不敢上前來與我搏命。

一夫放命,千人恐懼,此之謂也。

就在此時,一個敏捷的身影突然從不知啥地方飛了過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靠近我的事物,我就拚命亂刺。

但我終歸不會一點拳腳,那個身影往下一蹲,一個掃堂腿,我就被擱到了。

刀子也丟了,那些馬仔趁機撲了過來,把我生生活捉。我想完了,我父母就等著拿那筆數目不小的意外賠償金吧!

但這些人並沒有將我當場刮殺。隻是將我五花大綁起來。

我回頭一看,有個鬼醫已經拿著大針,當場給鬼王縫好了傷口。

“我要活刮了你麼,不!五馬分屍!要不就是點天燈!或者閹割,不!剝皮!”鬼王繞著我轉悠著說道,還決定不下。

我這回總算是豁出去了一會,衝他吐了一口口水道:“老子不怕你!你不就是一個黑社會混混嗎?一個爛貨導演嗎?就憑著人多勢眾,算那門子好漢!”

鬼王擦了一把臉麵,嘿嘿笑道:“現在,我終於定下注意了,我不殺你,我要一點一點折磨死你!”

我罵道:“死胖子,你他媽就這點本事,隻會來陰的!”

大家要嗎認為我是太厲害了,要嗎認為我徹底瘋了,但持有後者看法的人居多。

鬼王一揮手,幾個大漢將我抬到祭台上,然後用麻繩將我綁在那麵人皮鼓的一個大鐵環上,就等著鬼王如何處置我。

……

祭祀儀式——也就是二龍山旅遊紀錄片,並沒有因為我的插科打諢而打斷,動物已經獻上了祭台,剩下的就是如何處理那些可憐的遊客了。

鬼王剛才挨了一刀,看來心情很不愉快,他黑著臉,一招手,將身邊的師爺叫了過去,然後耳語了幾聲,師爺連連點頭,然後跑到我麵前大聲說道:

“咱們大王說了,隻要你用刀殺了這些活人,他就饒你不死!”

我橫下了心,豁出去了,張口罵道:“我誰也不想殺,隻想宰了他!”

師爺跑過去彙報,但鬼王早就聽見了,他又向師爺耳語幾聲,師爺聽完衝一位大漢勾了勾手,然後對他也耳語幾聲。

我不知道他們玩的是啥陰謀,但心裡隻想,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隻見那個大漢提了一把光芒四濺的大斧頭,那絕對是個道具,我心裡想,走到了那些蒙麵遊客麵前,一把揪出來一個外國人,把他連推帶搡地弄到我麵前。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些旅客隻是一些誌願者演員,大概是二龍山風景區為了增加知名度,不惜高薪聘請遊客來充當群眾演員,來拍恐怖電影而已。

但後來,在我喝下那杯血酒之後,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開始急轉而下,場麵似乎有些失控,後來越來越不像是在演戲。

當大漢高高舉起斧子,朝著那位遊客的下肢砍去時,我這發現我們一定是遇到了二龍山土匪了!

哢嚓一聲,兩條腿就在大斧子的擊打下掉落在地上。

這事情就發生在離我二十厘米的地方,鮮血和粘液飛濺起來,糊了我的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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