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彆樣年夜飯

2016-05-31 作者: 山有水
二十六 彆樣年夜飯

在所有的觀禮鬼族中,道士法家的隊伍算是最為訓練有素。

他們雖然隻派來了三千多具鬼道士來參加除夕獻祭,但陣勢顯得很大,比彆人都要排場許多。

頭紮發髻的道士們一個個身著道袍,表情嚴肅,道貌岸然,手把浮塵,單掌合什,嘴裡念念有詞,口袋裡的紙錢就像長了翅膀一般自動飛到了獻祭的供桌之上。

左青龍、右紫虎、前朱雀後玄武,四隻老大老大的神獸架著一團團黑雲,若隱若現地簇擁著這些道士們前進;上百麵黑色大籇看不到有人舉著旗杆,但可以自行向前移動,挾裹著這些衣決飄飄的道士們悄然潛行,鬼魅一樣地經過了觀禮台,整齊劃一得就像一塊整鐵。

接下來的陰陽門人數不多但氣場很盛,一個個看起來顯得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不要看他們隻派來了幾個臨時代表來參會,但各個都是八鬼抬轎子,身邊環繞著七彩祥雲,手裡頭揮灑著五色神土,一手撐著滅天旗,一手提著朱砂筆,那架勢有點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氣概。

陰陽門場麵不大,但威望很大,唬得其它的鬼族門派都倉皇退避三舍,生怕給陰陽們勾了二次魂魄去,要了鬼命。

江南水鬼族絕對不簡單,他們竟然派來了三十幾萬具縮頭縮腦的水鬼來參加盛會,水鬼王能夠呼風喚雨,挪動了洞庭之水幾千幾萬噸,將水鬼們都淹沒在裡麵,隻能看見一股像泥石流一般的透明液體,托載著這些赤條條的水鬼,從看台下麵遊了過去。

這些水鬼可不像二龍山兩色湖裡的那些小水鬼膽小怕事,他們手裡都舉著各式各樣的奇怪兵器,都凶神惡煞似得,肯定能征慣戰,據我有限的曆史知識考證,水鬼手裡的那些武器應該是刑天當時用的那種兵器——乾戚吧。

吸血鬼和僵屍二族就不用囉嗦了,反正和人類小說和電影上描述的差不多,但似乎比那還要恐怖一些,陰森一些。

這些外來鬼也列著方陣,大不咧咧、懶懶散散地從禮賓台前走過,一幅優越感十足、天下舍我其誰的傲慢姿態。

壓陣出現的是昆侖鬼王母一族。這個族彆並不被神州中原所知曉,所以經常將他們視為鬼世界裡的異端。

這些家夥穿著奇怪的拖地長裙,臉上都帶著犛牛麵具,頭上長著兩隻銳利的尖角,屁股上吊著一支犛牛尾巴,搖頭擺尾地跳著一種誰也理解不了的原始舞蹈,嚎叫著從大家麵前經過。

為首的那個鬼王母,卻長著一幅白犛牛的模樣和一隻人一樣的鬼頭,披頭散發的很是嚇人,就像雞群裡的鴕鳥一般刺眼。

最後出現的那個編隊,我想讀者和我一樣,都不願去多看一眼,那就是倭國武士道鬼族。

唯一可以說記錄的就是,他們的領隊,雖然個子都不夠尺寸,但都舉著一杆大白旗,上麵繡著一個黑色的太陽,稱之為晴天黑日旗,因為個子小,底盤底,因此走起路來鏗鏘有力,氣場上也是卯足了勁,絕對不輸給大個子鬼。

當然,因為時間緊迫的原因,所以這些觀禮活動都要在淩晨四點鐘之前做完,大家還都餓著肚子哩。

鬼王朱江山一看時間所剩不多了,看著台下的鬼門鬼派都經過的差不多了,他就站起身來,大聲命令道:“諸位大神,時間差不多了,大家的心意已儘,所以我宣布:娛樂活動現在開始!散會!”

幾十萬鬼族成員就像畢業前夕狂歡的大學生一樣,一個個鬼哭狼嚎著四散散開,然後狼奔犬突,都朝著胡吃海喝大酒店和五洲豪馬大酒店衝去,搶占座位啊!

穿越小鬼大天王雖然對地屍門恨之入骨,但他們也沒有發起挑釁,公然來搶走他們的張大虎,所以,張大虎就和我被一塊兒帶進了那個陰氣森森的胡吃海喝大酒店。

什麼叫地獄?這就是活生生的地獄!

這個大酒店雖然建在地下一層,但據我估計,至少距離地麵有三十幾米,因為我們順著扶梯,不知下去了多少台階,才好不容易來到了酒店裡頭。

蜘蛛網布滿天花板,塵土悉悉索索地往下掉落,牆皮因為潮濕都脫落了,這就是步入這個酒店給人的第一印象。

昏暗的酒店大廳裡,搖曳著蠟燭和燈盞的光芒,把那些穿著紫色衣服的,臉上擦著人油膏的女鬼服務員搖晃的麵目更加猙獰恐怖。

陰風從各個角落裡吹了出來,形成自然空調,吹得人不覺打起了哆嗦。

我和張大虎就夾雜在地屍隊伍裡頭,勾頭哈腰地向那些殷勤招呼的女鬼服務員打著招呼,不時用手扶開迎麵飄來的白綾和黑仗,就像在甘蔗林和青紗帳裡前進一般。

好不容易來到了一個氣勢恢宏的餐廳裡時,眼前才突然之間豁然開朗起來。

人類的酒店算個什麼,這個鬼酒店那才是個大啊!

這個餐廳之大,真是世所罕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總共有三個足球場那麼大,裡頭至少能擺得下兩萬張大圓桌,幾十萬人一起就餐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關鍵的問題是,這樣的餐廳能吃飯嗎?

餐廳之大世所罕見,但餐廳裡布置奇特,也是人間少有。

有一萬多張大圓桌,黑壓壓的看不見儘頭,一直派到了不知什麼鳥地方去了。就算是每張桌子上坐上十個鬼屍,保守的估計,這個餐廳裡至少可以安排十萬具死屍就餐,這絕對可以讓人類七星級酒店望桌興歎的。

左麵三千張桌子準備的是人頭骨火鍋,就是阿婆說的那種頭蓋骨火鍋,因為大概有幾萬個人的頭蓋骨就被放置在這些火鍋桌子上,一鬼一份,看起來白森森的一片,格外嚇人。

頭蓋骨下麵都燒著碳火,煮得頭蓋骨裡的骨頭湯汁泛著白色的沫子,看著就讓人惡心。

桌子上擺放著各種蔬菜和瓜果,還有牛肉羊肉,還有海鮮等等,就跟人類的自助火鍋一模一樣,可以隨意取用,不限量的。

東麵的三千張桌子比較奇特,最顯眼的是桌子上都有一個小圓洞,僅容得下一個人的頭通過,桌子下麵擺著鐵鏈子,不知道是何種吃法。

大廳正中央有三千張大長桌,大長桌中央都布置著一張鐵板凳,鐵板凳周圍擺滿了鮮花和聖女果,桌子周圍架著碳火、鐵板燒、刀叉一類的東西,看來有點像韓國燒烤類型。

地屍小頭目將集資來的冥鈔一大把一大把地灑向收銀台,幾名麵色青紫,臉上毫無血色的女鬼服務員就將錢全部撿起來,點清楚之後,張嘴向後堂大喊一聲:一萬桌酒菜,準備!

十幾萬地屍就像餓瘋了的豬一般,你推我搡地搶占起了座位。

我和張大虎被擠在一個角落裡,麵對著桌子上的那個小圓洞發呆。

鬼服務員,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多服務員,幾乎是一個桌子有一名鬼服務員負責上菜添茶,很快就拿上來了一付付餐盤和一個個勺子,放在了我們這些食客麵前。

靠近後廚的那些地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們已經砸吧著嘴皮子吃上了。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悲慘的吃法,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儘管放馬去川東鬼城吃一吃試試看,然後再告訴大家你的感受,絕對是死的心都有了。

一個大活人被服務員推推搡搡地帶到了大家麵前。

接下來的一幕讓人的心都碎了:幾個地屍上前,幫著那些鬼服務員,將那個人推進桌子底下,然後將他的頭從桌子上的那個小洞裡塞了出來,再用鐵鏈子將這個人的手腳死死捆住。

那個人已經嚇得失語了,隻是睜大了眼珠子向四麵張望。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服務員突然拿起一把榔頭,照著那個人的天靈蓋就是一下。

天靈蓋碎了,服務員用叉子挑去頭蓋骨,露出白花花的腦髓食品來。

地屍一擁而上,很快就搶食完了。

那個可憐的人就這樣咽氣了,連羊的咩咩叫聲都沒有發出就死了。

緊接著又是下一位犧牲品被推了上來。

……

等到另一個大胖子遊客被牽到我和張大虎坐的那張桌子跟前時,我就起身離開了那張桌子,我實在是看不下了,更不要說吃上兩嘴了。

張大虎也不打算挽留我,卻挽起袖子,擦了擦嘴,準備大快朵頤。

我站在餐廳正中央,看見西邊的人骨火鍋也已經開席了,地屍們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滿頭大汗,直呼過癮。

正中間的燒烤長桌上,情況更加慘不忍睹:

一個活人,是一個女人,被剝去了衣服,赤條條的躺在那張大鐵板凳上。

周圍的鬼食客都伸出自己手裡的菜單,鬼服務員就按照這些食客的具體要求,從那個女人的身上切下來耳朵鼻子之類的食材,然後遞給流著口水的地屍,讓他們架在火上烤著吃!

地屍們在慘叫聲中往那些肉上撒著鹽巴和孜然粉,一個個烤的不亦樂乎。

不一會,那個女遊客就被分割得剩下一幅骨頭架子了。

緊接著,又一名人類替補發抖著登場。

我後來才知道,這就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活人全屍宴!

在餐廳正麵的一個大舞台上,一具吊死鬼女歌手,正在披頭散發地演唱著一首歌曲:我早已知道,一出悲劇在上演,劇中沒有喜悅,有的隻是活人宴……

一股酸味突然從我的胃裡頭泛起,看著幾千名活人被這樣活活宰割,血流滿地積聚成河,我踉踉蹌蹌地跑出了胡吃海喝酒店,趴在人鬼皆無的正陰大道上吐了個昏天黑地。

我痛苦不堪,一個人在這個了無人煙的鬼城大街上徘徊遊走,毫無人生目標,不知道回家的路在何方。

我這時才發現,在這個如同沙漠一樣的世界上,我其實什麼也不是,什麼也算不上,什麼也乾不了,什麼無能為力,原來,我隻是一粒毫不起眼的沙子。

我是一粒沙,一粒黃色的沙,任憑風吹雨打,我還是那一粒沙!

我是一粒沙,改變不了世界,也改變不了自己,甚至改變不了身邊任何一粒沙。

狂風吹過,我才能挪動自己的身體,但很快就會平靜下來,變成不再激動的一粒沙。

我是一粒沙,漫漫征途,僅憑自己無法前進的一粒沙。

……

詩詞還沒有做完,一陣尖銳的警車鳴叫聲就讓我大吃一驚!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