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一線天

2016-05-31 作者: 山有水
三十一 一線天

我雖然沒有被黑夜光臨迷霧村的泥石流淹死,但卻被攻陷了這個村子的鬼土匪逮了個正著。

那幾個衝進閣樓的土匪將我從泥裡頭刨了出來,然後推推搡搡地押著我去見他們的鬼首領。

幾個沒有人頭的屍體簇擁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家夥來到了我的麵前。

一個隻有一條腿子的小頭目一跳一跳地跑上前去,對那個周身沒有皮膚的鬼首領說道:“吳長官,我們抓到一個活人!”

沒有麵皮的吳長官將一張布滿血管和肌肉的紅臉麵湊到我的跟前,抵近我的嗅覺器官——鼻子問道:“你小子是不是那個叫李銳的?”

我撣了撣西裝上的泥沙,一邊躲著這個家夥滿身散發出來的腥臭味道,一邊冷冷地問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股子勇氣,是不是被剛才的泥水糊住了腦子,變得非常不理智起來。你要知道,這些鬼土匪都是死了多年的二龍山大惡人,在民國九年,他們就被這裡的村民一個個剝皮抽筋挖眼掏心得給整死了,你想這些家夥能善良嗎?

那個姓吳的頭目一聽我的話,就知道我是李銳無疑,於是高興地哈哈大笑道:“哎呀,咱們是一個道上的兄弟,不要害怕!不要緊張!”

說完,這個家夥伸出一條血淋淋的胳膊,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說道:“你小子有種!夠狠的,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家夥,一個人弄死那麼多的遊客,將近三千人啦,我真佩服你啊!有種!”

我一把撥開吳長官的手,說道:“什麼三千人,三千鬼的,我咋就不明白呢?”

“哈哈哈!”吳長官張嘴大笑,牽動的滿嘴滿臉鮮血直流,笑罷了說道:“你小子殺了那麼多人,現在黑白兩道、陰陽兩界、上中下三方都在通緝你,可你小子竟然就跟沒事人一樣,到處溜達,泰然處之,真是有點大將風度啊?我喜歡,是一塊做土匪的上好料子!”

我不知道關於我的傳奇故事竟然能像風一樣到處傳播,比那個禽流感的傳播還要厲害好多,我這才第一次感覺事態有點嚴重了。

你看,這個無皮鬼為什麼這麼喜歡我,我想跟那張蘭寧縣派出所的追逃通緝令絕對有關係,可鬼土匪喜歡我,那就意味著所有好人開始狠我了,這可不是鬨著玩的,雖然我是被冤枉的,但不明真相的人,可能都認為我就是一個殺人惡魔,那我以後可怎麼做人啊?

我覺得跟麵前這些自古就不講道理的家夥講道理,簡直是浪費時間,與其跟他們嘮叨,還不如投案自首去,找幾個更明白點的人,也就是警察,將話清除了,豈不更好?

想到這裡,我抬腿就想離開,打算走出這個已經倒塌的閣樓去。

那個吳頭目一揮手,有幾個沒腿沒筋的土匪屍體就橫在了我的麵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說:“怎麼?”

那個吳長官當場變臉,扭曲的臉麵上滲出血水子,兩個鼻洞子翕動著說道:“兄弟,識相一點,你小子雖然殺了幾千人,但格老子比你殺的人更多,從民國元年開始,我一個至少弄死了三四萬人,所以,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一聽這家夥話頭不對,就轉身問那個無皮鬼道:“那你要怎樣?”

吳長官嘿嘿笑道:“實話告訴你,你小子豔福不淺,有個大好事等著你。我們大王蔣司令有一個姑娘,年方二八,長得那個沒的說,現在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但二龍山這個鬼地方,就是找不到一個活人,你說怎麼辦?”

我愣頭愣腦地問道:“那我知道咋辦?還不是你們殺的人太多了,才弄成如今這個荒涼景象,這上天有好生之德……”

“打住!打住!”吳長官一聲大喝,說道:“我看你小子也是一個明白人,今天兄弟們攻陷了迷霧村,格老子心情格外好,你彆不識抬舉,要是平時,看我不活拔了你的……”

吳頭目感覺犯了自己的忌諱,因為他就是被二龍山村民活活拔了皮的,所以他改口道:“活活埋了你!”

我苦笑著說道:“我真的不明白,長官,您是啥意思?”

這個無皮鬼一看我這個陣勢,心裡覺得這個小子怎麼這麼笨,反應這麼遲鈍,到底是怎樣設計殺死那些遊客的,看來隻能給他挑明了。

想到這裡,吳長官壓底了聲音說道:“你小子是個狠角色,還這麼能裝,所以我們蔣司令一定會欣賞你,而且你還是二龍山唯一的一個大活人,剛好與司令的千金——蔣秀秀年紀般配,結個陰魂,這個你願意不願意?”

我對著向我伸過來的幾杆鳥槍說道“長官,我也是一個鬼啊,配不了陰婚的。”

吳長官大踏步向前幾步,指著我的鼻子說道:“你小子不要耍花招,格老子我早就盯上你了,你是一個人,一個健健康康的壯小夥,我們大王的小姐一定會喜歡的。”

我正打算抗議,吳長官卻一改威嚴,開始低三下四、苦口婆心地勸我道:

“你看,現在要想在二龍山這個鬼地方找一個活人實在是太難了,找不到活人,我跟司令老交不了這個差,他一生氣,絕對會再拔我一層皮的,兄弟,求你了,我都被拔過五回皮了,你看,我都隻剩真皮層了,還有破傷風病,我害怕啊,你就答應我吧!”

這個家夥軟硬兼施,但我不打算妥協,因為我心裡也有自己的打算,心想自己也是個鬼,即使去了,根本配不成陰婚的,即使來真的,我也可以趁機溜走,但所有選擇總比在這裡被這些無皮鬼給槍斃了的好。

想好了之後,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吳長官大喜,急忙吩咐手下,不一會,一個無頭鬼就牽過來一匹棗紅大馬,大家把我抬上馬背,吳長官親自在前麵開道,吵吵嚷嚷著就朝著迷霧村西麵趕去。

我一看自己的機會就要來了,因為就我一個人騎著馬,隻要我朝這個牲口屁股上來幾巴掌,我就會連人帶馬溜之大吉,等到這些家夥反應過來,我早就跑沒影了!

這幫子鬼土匪沒有看出來我的心思,押著我,轉了幾個彎,然後開始爬山坡,爬了一會,就到了一個像一線天的地方。

我仰頭一看,這個一線天真是險峻絕人,兩麵的懸崖高聳入雲,中間隻留下一條縫隙,下麵打道路隻容得下一個人、一匹馬通行,並排兩個人打死也過不去的。

我再往山坡下看去,噢,我終於明白了,這個一線天,原來就是在迷霧村看見的那個鍋蓋天啊,現在到跟前了,鍋蓋天舒展了開來,看起來就像一個長長的眼睛懸在半空中裡一樣。

我正打算趁機逃走。

一陣鑼鼓聲突然四下裡響起,緊接著,一些手持農具,什麼架勢都有,鐵鍁斧頭,還有木頭棒子和犁鏵,最好的是幾杆木頭標槍,反正是不成氣候的一支農民遊擊隊,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

這群人有歲數大的,至少有七十歲了,有歲數小的,超不過七八歲,一個個都瞪著眼睛,手裡拿著那些不像樣的戰鬥兵器,出現在一線天門口,眼裡噴著複仇的火焰,恨著眼前的這些鬼土匪。

吳長官一看哈哈大笑,笑了足足有三方鐘,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些農民遊擊隊被麵前的這個無皮鬼笑得莫名其妙,不過,最後他們還是明白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燒鬼不含糊的土匪頭目到底笑的是啥,是笑話他們的戰鬥力如此之弱啊,竟然還敢出來送死!

我不感覺可笑,但感覺有點可悲,就憑這些單兵武器,人數上又不占優勢,這不明擺著是來送死嗎!

等我一看那個帶隊的,就差點沒喊出聲來。原來,這支雜牌隊伍,是由那個鬼書生汪凱和那個白皮鞋常展飛帶領著,他們兩個人,不,是兩個鬼,拿著兩把鐵鍁,張牙舞爪地在陣地前挑戰,常樂樂也站在他兩個身後,露出半個身子,手裡拿著一把水果刀。

真是兩個糊塗蛋啊?聽上這兩個家夥的錯誤引導,這些村民就頭頭腦發熱,一股腦的拖家帶口的出來送死,這不是在害人嗎?

汪凱和常展飛的一開口說話更是讓我差點哭出來,“留下那個馬背上的人,我們就放你們過去!”

我這時才知道,這書生有時也會殺人的,但是是借刀殺人。

吳長官身經百戰,什麼沙場沒有見過,一看這幾十個鳥人,根本不能算是一碟子葷菜,連個土豆絲都算不上。

這個無皮鬼一揮手,我知道身後的幾十個土匪絕對會開火掃清路障的,但是沒有,他們找了一個地方,用背上的工兵鐵鍬,很快就在那裡挖了一個大坑出來。

我明白了,這個吳長官看來要活埋了麵前的這些農民啊。

幾十個土匪將大坑挖好,然後訓練有素地退回隊伍裡頭,緊接著,一些骷顱鬼土匪都整齊劃一地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從隊伍裡凸顯了出來,手裡都舉著鳥槍,對準麵前的那些目標。

噗噗噗!從左至右,鳥槍一個接一個開火,整齊劃一的就像鳴放禮炮一樣。

汪凱和白皮鞋都歪了歪身子,顯然是被鳥槍散彈擊中了,在肚子上都挖出了一個個大黑洞出來,往外直冒著黑血。

前麵站的一排子村民都像他們兩個一樣也中聊彩票,先後倒地,大概有十幾個人。

兩個農民領袖沒有堅持到勝利,就這樣趴在了地上起不來了。

剩下的幾十個村民一看情況不對,反應還算靈活機動,都丟下兵器,撒丫子就跑。

鳥槍隊列集體向後撤退一步,手裡拿著套馬索的鬼土匪又衝出陣營,一起往天空裡揚起套馬索,就像撒漁網的人一樣,朝那些四散奔逃的遊擊隊成員丟了過去。

這些家夥絕對練過這套馬的功夫,隻見那些套馬索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好像絕對套不住一個人,但落下來之後,一大幫子村民就被繩索突然套住了脖子,然後被硬生生拉扯了回來。

三個波次的攻擊之後,可憐這些農民遊擊隊,竟然老小沒有一個跑掉的,都被套了回來。

再看這些俘虜,一個個被繩子勒住了脖子,氣都喘不上來,隻是乾嘔著。

鬼土匪上前,拿起套馬索,就勢上下纏吧纏吧,將這些村民都五花大綁起來。

汪凱和白皮鞋也被托了過來,看起來死不拉嘰的但都還活著。

吳長官一把從地上提起汪凱,湊近眼看了看這個鐵絲鬼,問掛在他臉上的半片耳朵道:“還敢不敢擋老子得道路?”

汪凱嚇得周身打顫,肉沫子直往地上落去,嘴裡求饒一般地說道:“求爺爺饒命,求爺爺饒命!”

我一聽就被羞得臉紅脖子粗,恨不得能挖個地縫鑽進去。我就知道,這知識分子鬨革命,十有九不成,這不是嗎?你看汪凱那個熊樣,屬於典型的戰前盲動,戰敗投降的機會主義分子。

汪凱的告饒更加激起了吳長官的怒火,他獸性大發,一把將他摜在地上,一頓腳踩,來了至少有七十多下,累了,才停下來。

你再看那個汪凱,就像踩扁了的一個臭蟲一樣,黑色的液體都被擠了出來,鐵絲都彎到了一個平麵上,全身的肉都四散裂開,內臟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無頭鬼上前,抓住汪凱的一隻腳,往哪個早已完好的大坑裡托了過去,一腳將這個扁平鐵絲鬼給踹進了坑裡。

吳長官撫了撫臉上凸出的一塊紅色橫肉,又朝那雙白皮鞋走了過去。

白皮鞋嚇得直往後躲,吳長官一招手,一個被抽了筋的鬼土匪急忙蹦蹦跳跳地上前,交給長官一個礦泉水瓶子。

吳長官擰開瓶蓋,我想他可能是口渴了,但那裡知道,那瓶子裡裝的是一瓶子狗血,吳長官順手往白皮鞋上方潑去。

我這才知道,這個無皮鬼頭目是想用狗血潑得常展飛獻出原形,好來折磨他!

果然,一瓶狗血噴頭之後,白皮鞋上麵就長出兩個腿子來,緊接著是大腿,屁股,上半截身子也出來了,但就是沒有頭和肩膀。

原來,常展飛是出車禍死得,頭和肩膀被當場被車窗玻璃給切去了,所以那來的頭啊?

吳長官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下手,這時,旁邊的一個無頭鬼遞上來一個打火機和一個火把,吳長官一下子就有主意了。

這個無皮鬼長官打著了火機,點燃了塗滿人油膏的火把,等火把著大了,這才伸向常展飛的一隻腳。

常展飛立刻疼的哇哇亂叫,想往後麵躲開這火把,但立即就被兩個無頭鬼給拿住了身體。

那兩個無頭鬼將常展飛死命往火把上推,脖子斷麵上興奮的發出含糊的大喊大叫聲。

就這樣,在這神鬼皆驚的慘叫和怪叫聲中,火把一直從腳燒到脖子,因為上麵再也沒有東西可燒了,然後又移動下來,從脖子又開始往腳上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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