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陷入尷尬之中，我沒有答話。
見小冉情況穩定下來，再次陷入了昏睡，木蝶先下樓，過了約莫半個小時，木蝶再上來，說是大祭司徐嬤嬤有請。
老態龍鐘的大祭司徐嬤嬤一直待在竹樓，我在二樓聽到下麵的動靜，約莫十分鐘前，那個寨主冬雲濤，才離開這兒。
竹樓裡裡外外都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徐嬤嬤正坐在那兒，一壺茶煙氣繚繞，散發出香氣，木蝶站在徐嬤嬤身後，乖巧無比。
我剛下來，在徐嬤嬤麵前站定，她抬頭看向我，審視的目光，緩緩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坐吧。”
我麵前的這位徐嬤嬤，雖然氣血衰敗，從她身上能夠感受到腐朽凋零，甚至死亡的味道，但有一種感覺，在她還能最後一口氣之前，絕對不能招惹。
許是因為年齡太大，沒有多少時日可活的緣故，大祭司無法控製其氣息，時而強橫的離譜，時而衰落的普通人都不如。
玄門修者之間，通過觀察對方‘氣息’來簡單判斷對方強弱的法子，叫做‘望氣’。
冬木寨並不大，進入山林後，整個寨子可以儘收眼底，苗疆十八寨，每一個寨子，都可以簡單看做是一個勢力。冬木寨在其中的排名，隻能算作中遊。
我在大祭司麵前坐下，沒有主動開口說什麼。
“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以大祭司的身份地位，叫我一聲‘孩子’，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這種稱呼，更為直接的表現出對方對我善意的態度。
“徐嬤嬤客氣，好在沒有鑄成大錯，不過我那朋友……”
“小蝶，去把那丫頭中的噬心蠱解了。”徐嬤嬤拿出一個竹筒，顯而易見，裡麵裝著的是蠱蟲。
“蘇大哥，這裡麵是母子噬心蠱的母蠱，嬤嬤剛問那冬雲濤要來的，要解這蠱倒也簡單，把母蠱放在小冉心口，那子蠱受到吸引，自然會鑽出來。”
木蝶知道我對蠱術一知半解，解釋道。
“小心一些，千萬彆再觸動小冉身上那隻組蠱。”我囑咐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木蝶哼了一聲，拿著那隻噬心蠱上樓。
“放心吧，這點小事，小蝶能做好。”那徐嬤嬤笑著說了一句。
大祭司讓木蝶上樓給小冉解蠱，還有一個意思在裡麵，就是支開她，這是有話要單獨跟我交代。
“蘇小友，我代表冬木寨，給你陪個不是。老身閉關一年有餘，小蝶那丫頭鎮不住場子，冬木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了……讓你看笑話了。”
徐嬤嬤很正式的道歉。
這話我卻不好接口，大祭司這話乍一聽是對己方人的批判，但有一點，冬木寨的人犯了錯，她還是會包庇的。
一句‘看笑話’，其實就是對此前發生種種的一個交代，那冬木寨寨主在小冉身上下母子噬心蠱，在我麵前咄咄逼人，差點大打出手，這可是大梁子！
我心中已經生出了不快，有些憋屈。但是沒辦法，這是在彆人的地盤，而且還有求於人。
見我神色不愉，大祭司輕歎一聲，“蘇小友，要怎樣你才肯放過他們？”
我乾笑一聲，連忙擺手，“大祭司言重了，話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就當做是誤會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還有下半句，大祭司肯定聽得懂我的意思，不管是迫於無奈，還是真看在她的麵子上也罷，此前種種就當沒發生過，後麵再發生什麼衝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是不介意新仇舊怨一起來算的。
“老身與你做個交易，我和小蝶儘全力出手幫樓上那丫頭鎮壓蠱毒，你承的這份情，將來要還給我冬木寨。雲濤那邊，老身入土之前，會與他說道。我需要小友你兩個承諾。”
“大祭司請講。”
“冬木寨除非再次主動招惹上小友，而且是生死之仇，小友不得秋後算賬，如果有可能，還請儘量手下留情。若留情不成，禍不及家人，不可以連累無辜。”
這話很容易理解，就是誰惹了我，我找誰算賬就是，冬木寨內部很明顯分成兩個派係，不能因為寨主一係做的事，而找整個冬木寨的麻煩。
這也在情理之中，算不上什麼交易，而且是在對方占據主動的情況下提出，倒也厚道，我欣然點頭。
“木蝶還小，在寨子裡沒有站穩腳跟。我死之後，她若是繼續留在寨子裡，恐怕也會遭殃。所以……冬木寨暫時一分為二，才能保全她，保全一部分族人。我希望蘇小友幫忙，對小蝶那一支人，多多照應。”
大祭司徐嬤嬤已經連續兩次提到她死之後，她的確不剩下多少時間了，這是在留下遺囑麼？
第一個條件倒還好說，這第二個條件，可就值得推敲和細細考量了。
‘多多照應’，這個詞其實有些含糊，可大可小，怎樣才算做到？
“大祭司太高看我了，我在苗疆可謂是人生地不熟……”
“小友太謙虛了，我雖然沒多少活頭了，到多少還有些時日，應該能撐到小友人熟地熟的那一天，相信我，要不了多久的。”
“既然前輩這樣說，我就答應了。”
徐嬤嬤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臉色一陣不正常的青白，劇烈的咳嗽了幾下。
我生出好奇，有意無意問了一句，“前輩不止是壽元到頭，生機消散吧？”
徐嬤嬤的身體，像是受到了某種極為嚴重的傷害，而且是‘內傷’，直接傷了根，基本是不可逆性的。即便是天才地寶，也無法讓其恢複。
“唉……求而不得之，不是自己的機緣，始終不能強求。反正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不過是提前一點。”
能把生死看開的人，其智慧之通透，絕對是無與倫比的。
“前輩，我那朋友的蠱毒隨時都可能發作，您看什麼時候能幫忙壓製？”
拖得越久，心裡的不安定感就越強。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裡的初衷。
“此事急不得，老身要先做些準備，還有一個難題，需要你來幫忙。”大祭司轉而看向木蝶，木蝶輕哼一聲，低頭不語。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木蝶耳根嫣紅，昏暗的燈光照耀下，露出的半張俏臉，浮現一朵紅雲。仔細看上兩眼，我心跳竟然忍不住加快了些。平心而論，這位冬木寨的巫女，很漂亮……
“前輩，還請明言，木蝶姑娘的冰蠶蠱，要怎樣才能成長為成蟲？”
說什麼要嫁給我，這話或許是真的，眾所周知，苗寨之女很是重情，這個‘情’字，在現代可以理解為忠貞。
有句話叫‘生米煮成熟飯’，男女之間隻要越過了那條線，成親不難。現在來聽這句，隻是故事。
現在這個社會，即便是煮熟的鴨子都能跑掉。
這個木蝶一開始提出那個條件，隻能說明一點，在她心目中，錢這個東西，即便是犧牲自己的貞潔和後半生的幸福，也要從我身上得到某樣東西。
“我冬木寨的冰蠶蠱，已有上百年沒出過成蟲。到了這一代，就連幼蟲也所剩不多。若這一代再不成，冬木寨最核心的傳承，也就斷了……小友你的存在，就是我冬木寨最大的機會。還請務必成全，至於具體細節……你們年輕人自己去談吧。咳咳……老身要歇息了。”
大祭司徐嬤嬤起身，拄著龍頭拐往外走，木蝶連忙上前扶著，一直把她送回去，過了約莫一刻鐘之後，木蝶回返。
禾苗在樓上看護著小冉，樓下就我跟木蝶兩人，相對而坐，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木蝶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目光不敢看我，儘量平靜的語氣，“那個條件……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你的冰蠶蠱，到底要怎樣才能成長為成蟲？”我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木蝶的尷尬和心中的怨怒達到了爆發的極限，抬頭看向我，嬌軀顫抖，“蘇子陵，你成心的是不是？！都跟你說的那麼清楚了，你還問！那我就跟你說清楚，冰蠶蠱成長為成蟲，必須要有極為精純的陰陽交合之氣！也隻有成年的冰蠶蠱才有繁殖的能力，也就是成為母蠱，它衍生下一代的方式與其他蠱蟲完全不一樣，必須一種媒介去激發。嬤嬤跟我說過，那種陰陽交合之氣，必須要有極陰的力量屬性調和，擁有鬼契的你，恰恰是最符合這個條件的人選，明白了沒有？！”
怒氣衝衝發完火氣的木蝶衝我瞪眼，接著補充了一句，“還有個辦法，找一個半人半鬼的，隻是成功率低了一些。嬤嬤倒是與我說過有那麼一號人物，若實在沒辦法，也不是缺了你就不可，所以你彆把自己的價值想太高了！”
半人半鬼，我立刻想起了一個人，我曾經的老對頭，已經成了地府輪轉王的淩無影！
“淩無影？”我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木蝶先是一愣，然後很詫異地，“你怎麼知道！”
我摸了摸鼻子，覺得這個世界真小。媽的跑到這種地方都能聽到有關淩無影的消息。
苗寨隱居大山深處，長年不與外界聯係，所以消息閉塞。那大祭司徐嬤嬤又是才出關，這個世上已經再無淩無影這個人了，這個消息，她們隻怕都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然後覺得奇怪，“你們從哪兒知道這個淩無影的？”
“一個兩年前到過我們冬木寨的神秘人，那人複姓皇甫，看著倒是怪和氣的，富家翁一樣，但是聽嬤嬤說，他是外麵有名的大魔頭。”
皇甫老魔！我頓時震驚，兩年前？皇甫老魔兩年前來來過冬木寨？那麼以那人的手段和謀算，定然不止造訪了冬木寨這一個苗寨，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