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燒火熬粥吃糖

2016-07-08 作者: 銀子馨勻
第16章 燒火熬粥吃糖

穀米是細糧,放在芝芝娘住的那間正房裡。此地人所謂正房,即是坐北朝南的房子,必得是房屋蓋的南北筆直,不能略有飄西飄東。正房都用來住人,其他朝向的房屋,都叫涼房,依據在院裡的朝向,叫東涼房西涼房等。

芝芝剛穿來能走動時,搞不清這裡的叫法,芝芝娘指派她去南涼房拿黍米,她在院子裡挨著屋子亂找,把芝芝娘憂急的,以為她腦子燒出了毛病,不但記不得人,連方向也不認得。芝芝娘隻得按下性子,給她好一通講說,芝芝總算摸出了一些道道,聽人說話時不再一頭霧水,就這也得芝芝娘時時在背後提點。所以芝芝娘更有理由,輕易不讓她出去串門,生怕落人口實,萬一被那起子愛嚼舌根子的老婆們傳出去芝芝病好後變成二五眼半溏子的風聲,可怎麼好,還指望她找個好女婿呢。

本地話,管傻子叫溏子,芝芝不知道這個名詞還有沒有彆的含義,也不知道真實的寫法,倒是覺得讀音和表麵的意思很貼切。前世的白糖,炒菜時放點,油裡化開了黏糊糊的一灘冒著泡泡,跟傻子的大腦思維有的一拚。隻這裡的人肯定不舍得吃個拔絲土豆啥的,也沒有白糖,隻有麥芽糖、紅糖、冰糖,珍貴的很,料想沒人舍得把糖化在油裡做菜吃。這溏子一詞起源於何處,有機會應該問問喬家營子的喬秀才,據說他是十裡八營最有學問的人,似乎還和這身體略有瓜葛。

芝芝拿個粗瓷碗,急衝衝走到上房裡,摸出篾席下藏的黃銅鑰匙。這是她頭一次用芝芝娘的寶貝鑰匙開她的寶貝銅鎖,雖然著急做飯,也不免多看,略作研究。

黃銅鑰匙說是鑰匙,芝芝看來不過是厚實的小銅環上安個細長銅條,足有半尺長,靠近頂端處伸出一長一短兩根黃銅小橫條分叉,算作鑰匙齒,頂端磨尖,閃著微光。

這麼個東西,去掉兩個小橫條,當一把輕便錐子用來防身倒是極好的,當作鑰匙用,它委屈,賊高興,毫無技術含量。芝芝陰暗地思忖:哪天想跑了,想偷點糧食銅錢,也不用麻煩自己鬥智鬥勇地從芝芝娘那裡偷這勞什子鑰匙,直接找一根鐵絲,包管一捅就開。

但是又有個小問題,沒見過這裡有鐵絲,鐵製農具馬蹄鐵馬刀都見過,為什麼沒見過鐵絲?沒鐵絲不要緊,細一點的紅柳枝也能湊合用。

芝芝插進鑰匙,學著嫂嫂們上次開鎖的動作,右手轉動鑰匙,左手拽一下鎖頭,哢的一聲,鎖開了,這古代的鎖就是這麼實誠。

挖了多半碗穀米,喝粥用不了這麼些,芝芝是想著明早等芝芝爹和大哥下地後再給貞貞熬一小鍋米湯。

翻翻找找,又拿了一塊拳頭大的冰糖,一坨結塊的紅糖。胡麻油和醃瘦肉估計在溫度最低的北涼房,熬上粥再找不遲。

又想到銅錢,想到皮包骨頭的貞貞,趁著芝芝爹不在,芝芝一通翻找,銀子沒有,一個又舊又小的藍花布包裡有十來枚銅錢,用細麻繩串成一串,兩頭綰住打個大活結,芝芝數數,十九個,這麼點兒,夠乾什麼,還是營子裡的富戶呢。

原樣鎖好櫃子,把鑰匙塞在篾席下。一掀篾席,上麵的蕎麥殼枕頭歪到一邊,露出裝煙鍋子的那個白布包。

芝芝一拍腦袋,差點把這茬兒忘了。今天下了房頂,就依芝芝爹的吩咐,把隻裝了一根煙鍋子的布包放在他的枕頭下。當時想著等晚上見著芝芝爹,找個什麼借口哄哄說說,必要時撒個嬌,看能不能把這事輕輕揭過。現在情況有變,貞貞今天要住在這兒,煙鍋子的事情就得先瞞下,省得萬一芝芝爹黑臉訓斥,貞貞臉上掛不住。

又開開櫃子,把裝著煙鍋子的白布包插進兩滿袋白麵之間,雙手握拳,捶捶麵口袋,讓兩個口袋裡的麵粉往一塊擠一下,這樣就從外麵看不出中間的白布包了。

走一步說一步吧,即使明天芝芝娘回來了,也不見得兩夫妻為這麼點小事把自己打一頓吧?好歹是親生女兒呢,不過這營子裡的人似乎都有一個毛病,為一點小事就動手打兒女的大有人在,天天都能聽見這家哭哪家鬨的。

管它呢,想的太多人會變老的,芝芝自我安慰,原來在前世,天天挨打受氣的,自己幾乎可以泰然處之。怎麼穿過來沒多長時間,本事沒學到一點,膽子倒變小了,一點小事也值得翻來覆去思量?原來看穿越女小說,自己可總是幻想著穿越了做俠女的,就這點膽量能成什麼事!

急急走到灶房,鍋裡的水已燒開了,翻滾著水花兒,貞貞已用爐灰將灶火壓住,撤去硬柴,灶膛下隻燃著兩三根細紅柳枝。貞貞拿根紅柳枝在地上劃著什麼。

芝芝走路沿襲了前世的風格,貓似的輕捷。但貞貞顯然五感很靈敏,雖然背對著門,卻已感覺到有人進來,輕輕一伸腳,仿佛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就蹭掉了劃的痕跡,然後才回頭一笑,招呼道:“米來了?”拿起粗硬些的紅柳乾填進灶膛,拉動風箱。

火立刻呼呼燃起,伴著輕微的劈劈啪啪聲。芝芝快手快腳淘米,下鍋,再拿把菜刀把冰糖紅糖都拍成小塊,用一個粗瓷碗裝著,放在灶台上,對貞貞說:

“邊吃糖邊燒火。”

擔心貞貞客氣,先給自己塞一塊冰糖,又給貞貞嘴裡硬塞進一塊大一點的紅糖,含含糊糊說:“客氣是小狗哈。”

貞貞扯一下嘴角,做一個笑的表情,嘴角的腫塊也跟著一動,臉上的紅已褪去,滿臉青青紫紫的。芝芝一陣心酸,不由想起前世自己遭的罪。

看見芝芝眼圈紅紅的馬上要哭的樣子,貞貞趕忙轉移她的注意力,問道:

“主食吃什麼?要是餾饃饃該去端了。”

芝芝勉強一笑,拿起紅柳蒸籠,用抹布擦的乾乾淨淨。

灶房裡的饃饃放在一口泥甕裡,紅柳編的甕蓋上還壓了酸漿罐,管叫貓呀耗子的都進不去。就是取的時候不大方便。芝芝抱起酸漿罐放在地上,探手進去撿了十六個饃饃出來。玉米麵和高粱麵各八個。芝芝爹和大哥的飯量芝芝心裡有數,一人得吃五個,自己吃兩個,給貞貞預備四個,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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