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晚飯好似年節飯

2016-07-08 作者: 銀子馨勻
第21章 晚飯好似年節飯

吊玉米這活兒,需要在房頂上負責往上吊的人臂力好,體力強。芝芝大哥身強力壯,是乾農活兒的好手,中間都不歇一歇,一口氣吊上一排子車又一獨輪車的玉米棒子,攤平了,氣都不帶喘的,頭上微微的汗,踩著梯子下房。

芝芝在他們甩開膀子大乾的時候,趕去灶房。見貞貞已經收拾的妥妥帖帖,紅醃菜泡的軟硬正好,切得細細的,和爛醃菜一起裝在一個粗陶碗裡,兩種鹹菜雖在一碗,也黑是黑白白是白仔細分放兩邊,並不混淆。飯桌上擺著兩隻粥碗,碗裡的粥黃澄澄的,看著很稠,顯然是貞貞先給下地人撈稠的盛滿。桌中央扣著一碗菜,笸籮裡的饃饃也用粗陶飯盆扣著。

碗櫃上另放著一個木頭托盤,上麵放三隻碗,兩雙筷子,木頭小碗裡裡盛著兩種鹹菜,另有兩個高粱麵饃兩個玉米饃直接放在托盤上。

鍋刷的乾乾淨淨,胡油壺放在鍋台上,看見她進來,貞貞邊拉動風箱邊說:“忙亂了半天?我不敢炒雞蛋,就等你呢。”

芝芝笑:“看我霍大廚的手藝。”

油一熱,香氣四溢,這胡麻油比前世的芝麻油更香,一種衝鼻子的霸道香味。

芝芝用筷子滴一滴蛋液進鍋,見在油鍋裡迅速膨脹成一朵金黃色的小花,這才把滿碗蛋液倒進鍋裡。

知道這時需要猛火,貞貞快快拉著風箱,火苗子呼呼舔著鍋底。鍋裡地蛋液刺啦刺啦直響,芝芝幾下攤成一個又圓又大的蛋餅,翻個麵,兩麵煎的金黃,上麵撒一層碎碎的蔥花,稍等片刻,讓蛋餅吸進蔥花的辛辣味,劃成四塊,裝碗出鍋。

不急著端蛋餅上桌,放在鍋台上扣個碗保溫,見鍋裡油亮油亮的,想是炒雞蛋倒的胡油略多。先把托盤上的四塊饃饃放進去,看看隻占了鍋底一角,索性把桌上的盛饃饃笸籮端過來,密密麻麻放進去,滿滿擠了一鍋

貞貞加進灶裡幾根細紅柳枝,問:“用拉風箱嗎?”

芝芝搖頭,蓋上鍋蓋,“餘火就成。”貞貞鏟灰壓住火。

外麵芝芝爹和大哥拍打過身上的土,一前一後走進灶房。貞貞趕忙站起,低頭福了兩福,低聲問候道:

“大叔,大哥,回來了?”

芝芝爹嗯一聲,大哥點頭,芝芝爹露個笑模樣,說:“自家人,甭外道。”

貞貞答個是字。

“快擦把臉,飯晾的不冷不熱正好。”芝芝早倒好大半陶盆水,拿著浸濕又擰乾的手巾,站在洗臉盆邊催道。

平時讓家人飯前洗手,二哥和兩個嫂嫂還好,能聽進去關於臟手拿東西吃肚裡會生蟲的“秀才論調”。芝芝爹和大哥就嫌費水麻煩,說已經在院子裡拍打的很乾淨,,莊戶人祖祖輩輩從土裡刨食,還敢嫌土?晚上窮講究讓洗手,我們白天在地裡吃飯,去哪圪旦洗手去?圪旦,地方的意思。

芝芝往往被這些歪理搞得頭大,每次撒嬌賣萌地逼著他們洗手,心裡給自己打氣:改造現代人都是長期的工作,君不見在前世,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出國旅行還大鬨笑話者有之,大丟國人臉麵者有之,何況改變古人乎?

雖然心理建設做的很好,有時也難免懶得多說,直接給他們一塊濕手巾擦擦手了事。

今晚兩個大男人見有客在,雖說隻是位小小童養媳,畢竟是外人,所以絲毫不需芝芝多費口舌,乖乖洗臉洗手。

芝芝爹洗完臉手,接過芝芝遞過來的手巾擦乾。大哥接著在剩水裡洗,水已變作泥湯,芝芝假裝看不見。

沒辦法,飯得一口一口吃,改造人得一步一步來。第一次飯前洗手決議通過後,大家都隆重地等在臉盆前,芝芝見爹洗過的水都發黑了,端起盆想倒了換水,把全家人弄的一驚一乍的,芝芝娘拍著大腿嚷嚷“好我的溏閨女,咋敢這麼做害水,費氣巴咧的擔回來你當是刮風刮來的水?都是一家人誰還嫌誰呢!”

二哥趕緊接過去放在凳子上讓大哥先洗,還笑罵一聲“溏了。”

一盆水,芝芝爹洗了大哥洗,然後二哥,兩個侄兒,最後輪到女人們,順序是娘、芝芝、大嫂、二嫂。輪到芝芝時芝芝謊稱在自己屋裡洗過不用再洗,一盆漆黑的水,實在無法伸進手去,甚至懷疑起來:這樣的洗手是洗好呢還是不洗好呢?

芝芝爹坐在飯桌前,麵對灶房門,算是主位,大哥坐在下首。芝芝爹早看見灶台上的雞蛋餅,雖沒說什麼,心裡大約是肉疼的。再芝芝掌上燈,揭開扣在菜上的碗,一大碗醃豬肉炒蘿卜絲山藥蛋絲,醃肉放的極多,油汪汪香噴噴的,在燈台下放亮。大哥張大嘴合不攏,喉結滾動幾下,不由咽了口口水,想說這擺的是過年節的飯食啊,因有客人在,不好意思說,怕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芝芝揀出炕在鍋裡的饃饃,放在笸籮裡,殷勤端上桌。翻過扣雞蛋餅的碗,挾兩塊雞蛋餅放在芝芝爹跟前。剩下的兩塊,並不請芝芝爹示下,連碗直接放在托盤裡,又拿起托盤上的空碗鏟了滿滿冒尖一碗炒菜,也放在托盤裡,顯然準備端回自己屋和貞貞吃。

穀米粥涼熱正好,芝芝爹端起猛喝一口,壓壓心裡的怒氣,暗罵一聲敗家的女子,和緩著聲音,對低眉順眼站在灶房角落裡的貞貞說:“來做客還讓你乾活,累著沒?快吃飯去吧,菜不好,要吃飽啊。”

說到菜不好,到底沒忍住,瞪芝芝一眼,“你個溏女子,還不去招呼客人吃飯,磨蹭個什麼勁兒,你今天做的飯好,快趕上過年的飯了。”

芝芝假裝聽不出來爹話裡的不滿,笑道:“爹,大哥,你們慢慢吃,我倆回屋去了。”

撈了一碗稠粥,撇了一碗米湯,把托盤堆得滿滿當當。芝芝端著托盤,貞貞從灶裡抽出一枝有火苗的細紅柳枝,一手護著火苗,跟著走到芝芝屋裡。

貞貞先進門,晃一晃手裡的紅柳枝,火苗大了一點,給芝芝照著亮。芝芝借著這點微弱的光,跨過門檻,小心把托盤放在炕席上。見貞貞找燈,笑道:“燈在窗台上放著。”自己脫鞋上炕,取來燈台,貞貞趕快點著燈撚,把快燒到手的紅柳枝扔到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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