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也不便多問,去了老方的古董店裡,選了一把最好的傘,準備給他送去。
這是一把烏絲黑鉑鑲邊的竹柄油紙傘,不是平常見到的那些棉和絲尼龍粘膠之類的麵料,市麵上很難找。傘看起來很古老,但是卻是老方放置最嚴密的一把傘。
葬禮送傘並不奇怪,而每個地方也有個地方的特點。新娘出嫁下轎時,媒婆會用紅色油紙傘遮著新娘以作避邪。很多傳統婚禮上,新娘也會被紅色油紙傘遮著。古代婚禮上也有用到油紙傘。老人喜好象征長壽的紫色傘,壽禮有傘,送葬時也有傘,用黑色或白色傘。
某些慶典中,也常看到將油紙傘作為遮蔽物撐在神轎上,此是取其圓滿的意思,作為人們遮日避雨、驅惡避邪的象征。現時日常所用的傘多是洋傘,油紙傘多作為藝術品和遊客紀念品售賣。
而老方的這把傘,我掂量在手中,覺得其價值不菲。
老方給自己的朋友葬禮上送傘,這是一把遮陽傘,即便散夥了,也用一把傘送好友最後一程,大意如此吧。
我突然忘了帶點盤纏了,於是又回了四合院,稍稍收拾了東西,準備出發。
棋白出現在了我的跟前:“靈兄,你要去哪呢?”
我把黑傘包裹起來:“老方的一個老夥計去世了,他讓我給他帶把傘去。”
暴力妞突然也出現在我跟前:“靈哥哥!哎呀,死人啦?”
我瞪了她一眼:“是死了人了,但好歹是我忘年交朋友的朋友,你怎麼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暴力妞掰著手指像是在數數:“哦,我這不為湊夠一千個孤魂野鬼著想麼?”
我說:“哪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人家好歹四世同堂,子孫滿堂,死了自然是風光大葬,怎麼說也淪落不到孤魂野鬼的份上吧。”
暴力妞突然道:“靈哥哥,不如你帶我去看看吧。”
“你這一口一口曖昧的靈哥哥,我實在渾身雞皮疙瘩。”我聳了聳肩,“況且這是葬禮,又不是婚禮,有什麼好看的?”
“不嘛,我隻看到了陽間的婚禮,沒見過陽間的葬禮啊。”
“上次在殯儀館你不是看過了麼?”
“上次那哪算,那是燒鍋爐烤串的,你這次肯定的入土的。”
“我都不知道是土葬還是火葬,你怎麼就知道了?”
“我猜的,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準確。”
“不行,總之你得呆在家裡,不然就跟你的白無常叔叔捉鬼去。彆跟著我來!”
我交代了三錢幫忙看好暴力妞,然後囑咐紫柔姑娘在家裡照顧這些平時隻會吃不會做飯的同伴,免得我去一趟回來,把這些人餓壞了。
我帶著黑傘出發。
連番轉換了幾趟交通工具,一路頓頓躓躓,風塵仆仆。
我必須在傍晚之前趕到老方老友的葬禮現場。
那是一個小縣城,到了縣裡,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綿綿小雨,而我要去的目的地竟然有一段路程前方施工而起了障礙,無法直接車輛通行,不過,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我便下了車,直接徒步趕往。
很快,我頭發和肩膀都濕透了,我也不管老方怎麼交代了,直接從懷裡拿出了那把油紙傘,撐在了頭頂上。
撐了一會,我像是想起什麼大事來,把傘一收,然後撫摸上麵的麵料。這才鬆了口氣。
我直擔心油紙傘不能防水!
沒想到油紙傘,雖是棉紙做的,但因其上過桐油,傘麵就防水了,可以遮雨。不過打開後有股桐油味,手摸起來滑滑的,有油膩感。
“估計以為油紙傘隻擋陽光不防雨的就隻有我了吧,油紙傘作為雨具已被使用了一千多年,在金屬骨架布傘出現之前,一直是重要的雨具。我居然對這方麵的常識有所缺失……”
我兀自自嘲。
撐著黑色的油紙傘到了目的地,打了電話讓老方出來。
老方用一張報紙就遮著腦袋出來了,看到我用他的黑傘遮雨,自己嚇得不輕:“靈靈啊,你怎麼用這把傘遮雨啊,這是我打算用來送殯的傘呢!一直以來,出殯之前的禮傘都必須要乾燥的!你這都弄濕了,我怎麼辦?”
我不以為然:“用乾燥的傘隻是一個傳統了,難道用濕傘還有什麼不妥麼?”
老方麵有凝色:“極大的不妥!”
“怎麼說,不撐我也撐了,那這傘還能不能用?”
“能用是能用,我就怕……”
“怕什麼……”
“哎,這是給死人撐的,你提前借用了黑傘,怕是你會碰到不乾淨的東西……這種東西,很邪門的。”
我冷冷道:“不就是見兩鬼麼,而且去世的也是你的朋友……”
“你有所不知,以前就是有人像你這麼用了死人送行的黑傘,結果就瘋了。”
“老方你放心,我木易靈是什麼人,我要是能瘋掉,這事我也認了!”
我雖然不知道用了死人送行的黑傘會發生什麼,不過我倒是很期待。
我問道:“葬禮是土葬?”
老方點點頭:“葬禮方式確實是入土,這裡的風俗是,人死後,要放在廳堂裡,讓親朋好友守靈三天三夜,所以我還必須在這裡兩天。”
我說:“那不就行了?葬禮不是明天,而是兩天之後。這把傘應該乾了”
“哎,你說得太輕鬆了。不過,好歹也把傘送來了,希望這樁葬禮彆出什麼差錯來。”
我回頭看了看天色,現在天色已晚,而且天空還下著小雨,我便打算在附近先找個地方住宿,明天再回去。沒想到,死者一個家屬正好走了過來,看到我後,問了老方一句:“這是你的朋友?”
“是。”老方點了點頭。
那家屬立馬從兜裡拿出了一串紅白繩,然後抽出兩根,一根白一根紅,直接就綁在我的手臂上:“謝謝,謝謝……”
我都懵了,那家屬就說道:“來者即是客,令堂在天之靈會極大欣慰。不如你今晚也在這裡守一夜靈,明天早上再回去也好。”
看著死者家屬悲傷的表情,我也不忍心直接拒絕了她,而且人家的紅白繩子都綁在我的手臂上了,我隻好硬著頭皮跟他們往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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