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後天暖得很快，肖文靜就穿了件外套搭配羊絨衫，那件粉藍色的外套她已經給了顧遴，再脫掉羊絨衫，裡麵僅剩下薄薄的圓領長袖衫，因為洗過太多次，連深色胸圍的輪廓都清晰可見。
肖文靜窘得不行，想用雙手抱胸又覺得矯情，其實夏天的時候比這更露的衣服她也穿過，可現在不是夏天啊！而且對麵的另一個人衣冠楚楚，襯衣扣到脖子領，怎麼看都讓她不忿。
葉子襄站在她對麵，兩人的距離不到一米，他又戴上了那副低度近視眼鏡，聚精會神，手裡拈著幾個黃澄澄的小圓片，小心地貼到肖文靜裸露的鎖骨位置。
這就是葉子襄想出的檢測“生氣”的辦法——利用人體自身的“生氣”來與外部“生氣”產生反應，或者說是通過微弱磁場測定法，根據人體磁場的信息來反向推測外部磁場的變化。
按風水學的理論，天地間任何角落都充盈著“死氣”與“生氣”，雖然死氣對生物不利，生氣促使生物生生不息，但並不一定死氣就是壞的，生氣就是好的。
如果一個地方生氣過於充盈，死氣被擠得毫無立足之地，乍看來似乎是造就了一處福地，實則大錯特錯。天地間的生氣與死氣都是衡定有量的，就像太極圖，黑白必須達成微妙的平衡，那些被擠走的死氣並不會就此消彌，而是聚彙到最近的陰晦處，久而久之，得不到疏通的死氣自然成煞。
葉子襄認為，他兩次檢測到的和肖文靜先後看到的，正是被“生氣”驅逐而出的“死氣”。魏喜英家這幢大廈的結構並不算好，電梯井在中央，四周的住戶環繞電梯井形成一個“口”字，因此出現了風水困局，“死氣”流出魏家以後被困在走廊拐角無處可逃，隻得反複倒灌，便形成了肖文靜眼中的第二個漩渦。
“為什麼魏喜英家裡會出現死氣漩渦？為什麼第一個漩渦被肖文靜的印章吸納以後不再重現？為什麼第二個漩渦的位置與第一個不同？”
這三個問題葉子襄認為自己解答了第一個，至於第二個和第三個，魏喜英家客廳裡的第一個漩渦為什麼出現又為什麼不再重現，葉子襄也有自己的猜想，不過這些猜想都僅僅是猜想，他必須想辦法證明，也就是說，必須靠肖文靜幫他來證明。
穿著薄T的肖文靜瑟瑟發抖，她滿麵通紅，臉頰滾燙，自己也說不好是因為冷還是羞才發抖。
葉子襄換了另一台儀器，他隨身的挎包大概相當於哆啦A夢的異次元空間，這台新儀器隻有巴掌大，看起來很像便攜式的血壓計，上麵抻出來的兩根線和兩塊貼片，又像是便攜式的心電監護儀。
肖文靜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她也不想知道，她現在真希望葉子襄是那種拿風水羅盤的江湖術士，最多玩玩桃木劍燒燒符紙，怎麼也不像現在這樣尷尬！
當然，她也沒弄明白那是捉鬼的還是看風水的……
葉子襄讓肖文靜在前麵走，他牽著那儀器在後麵跟，兩人先在客廳繞了幾圈，沒反應，肖文靜身體的磁場保持穩定。
兩人等了幾秒，葉子襄示意繼續，肖文靜又慢慢地往前走，在剩下的三個房間中選中主臥室。
她前腳剛踏進主臥室的房門，忽然一個激靈，就像是溫水當頭淋下，皮膚表麵凍出的雞皮疙瘩瞬間平複，打心底往外覺著舒服。
“嘀——”
與此同時，葉子襄手裡的儀器也發生反應，屏幕上的指針晃了晃，由綠色的安全區直接跳入紅色警戒區。
抓到你了！
肖文靜和葉子襄不約而同地想道。
…………
……
現在可以確定主臥室內有情況，肖文靜按捺住激動的情緒，沒有等到葉子襄進一步的指示，便自己做決定，先朝那張兩米長一米八寬的大床走去。葉子襄似乎也沒有異議，牽著兩根繩，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雖說他們在做正經事，可肖文靜一朝被蛇咬，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被害妄想，她垂眸瞧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心想，這孤男寡女的，還有張床……
膝蓋撞到床沿，打斷了她越來越危險的思緒，肖文靜順勢朝前躬腰，她其實不知道怎麼察看異樣，隻好試探地伸手摸了摸。
“躺上去，”葉子襄在她身後道，“滾一圈。”
肖文靜：“……”
簡直不能更奇怪了，她想，尷尬得她都不敢回頭找葉子襄抗議！
她依言倒向大床，閉起眼睛在床上滾了一圈。
“行了，”葉子襄的聲音倒是淡定如恒，聽起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不在床上，起來繼續。”
肖文靜睜開眼，看到他手持儀器站在床腳邊，臥室的光線算不上好，他的膚色本就自帶幾分蒼白，在氛圍襯托之下愈顯得陰慘慘，長得好看也沒用，反而更像衣冠禽獸，包藏禍心的樣子。
她慢吞吞地爬下床，這張大床兩側都有相同製式的床頭櫃，她又彎腰摸了摸，沒有任何感覺。等了兩秒，她起身再往前走，穿過飄窗和大床之間半人寬的縫隙，繞到臥室的東麵，那裡放著一架與衣櫃、大床配套的胡桃木梳妝台。
這架梳妝台的設計非常古色古香，鏡框周圍浮雕著不少精致的花紋，什麼萬字不出頭，什麼蝙蝠紋，都是中國古代民俗中代表福壽平安的吉祥圖案。
鏡麵擦得鋥亮，暗淡的光線裡似有靜水流深般的蘊意，肖文靜好奇地數了數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隨手撥弄半臂長的長柄牛角梳，看著自己的五指和手背在鏡中清晰地映出來……也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忽然覺得她應該坐一會兒。
於是她便坐下了。
“嘀——”
儀器再一次發出喜悅的報警聲，葉子襄幾乎同時道：“找到了！”
肖文靜像火燒屁股那樣著急忙慌地蹦起身，葉子襄衝過來，腦袋緊緊地貼在她剛坐過的凳子麵上，看樣子恨不得鼻子也湊近了聞一聞。
“這裡有個什麼東西，”他輕聲道，“凝聚‘生氣’，驅逐‘死氣’，難道是……”
他沒說完，肖文靜忍不住問：“是什麼？”
葉子襄不答，他放下偽心電監護儀，伸手進萬能挎包裡掏啊掏，取出手電筒和一支放大鏡。
肖文靜不等他吩咐，拉開窗簾，又打開了梳妝台前的小燈。
光線頓時明亮通透許多，葉子襄眯起眼睛吃力地觀察，整個人都像長在了凳子上，保持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半晌，他才不確定地道：“陣法？”
“陣法？”肖文靜不由自主地又複讀了一遍，“八卦陣？”
她對陣法的所有認知也就是《三國演義》裡諸葛亮發明的八卦陣了，隨口說出來不過是想稍稍掩飾自己的無知，不料葉子襄點了點頭，讚同地道：“對，看起來就是八卦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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