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故人已沒，水猶寒

從前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都從沒有想過，陸澤瀟會離開我，頂多也隻是暫時的分離。

但當我眼看著他的身影，化作無數道碎片，從我眼前消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世界都塌了。

我徹底崩潰了，就算遇到世界末日，恐怕都不足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我跌坐在珊瑚床上，眼看著陸澤瀟身的碎片，在池水中飄蕩著，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甚至覺得自己的魂魄，也跟著陸澤瀟一起灰飛煙滅，隻剩下一個驅殼，還留在這池水之中。

坐在珊瑚床上，我撫摸著床沿，似乎還能感受到，陸澤瀟的氣息。

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夢醒了之後，陸澤瀟還站在我麵前，溫柔的看著我說：“娘子，你終於回來了。”

我呆呆的坐在冰冷的珊瑚床上，就算再怎麼騙自己，我也清楚的知道，陸澤瀟已經魂飛魄散了。

他不會回來了，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從我身邊消失，到最後，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和我說過。

我心疼的無法呼吸，我乾脆靠在珊瑚床上，閉上眼睛，如同死屍一樣，我現在真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

這時記憶突然從我的腦海中，湧現出來，我想起初冬下第一場雪的午夜，陸澤瀟抱著我，坐在銀河對麵看雪景。

潔白輕盈的雪花，足有巴掌大小，在我們身邊無聲落下。

明明是滴水成冰的寒冷午夜，我卻一點都沒有覺得冷，反而一直沉浸在美景之中，心裡始終被滿足和喜悅占據著。

而現在，故人已沒，水猶寒。

我又突然想起，自己曾經那麼決絕的要和陸澤瀟分開，現在想起，我不禁開始恨自己當年的殘忍和無情。

我的眼前不時閃過和陸澤瀟從前的種種經曆，世事無常，我沒有想到自己會對他如此動情。

我更沒有想到，自己會和他有兩世糾葛，愛的刻骨銘心。

這時我突然想起，當年他聽到我說‘你胸腔裡那半顆心臟我不要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時，他那副悲痛欲絕，卻又強忍著的樣子。

他的眼中充滿痛苦，卻依舊不死心想要挽回我，但我當時卻拒絕的那麼乾脆。

他流著淚失望的看著我，眼中的痛苦難以掩飾，半晌才轉過身，頹然離去。

當他轉身的瞬間，我心口一陣劇痛，看著他的背影，我突然有，種再也見不到他的感覺。

“陸澤瀟回來，彆走！”

我猛地朝前跑了幾步，想要抓住他，但我卻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穿過了陸澤瀟的身體。

這時，我突然有種失重的感覺，我猛然睜開眼睛，突然發現自己整個人正倒立著懸空在水池之中。

幾乎同時，我突然感覺聚魂池中的水，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

聚魂池中的水，像是瞬間朝著我擠壓過來似得，這種感覺不禁使我心頭一震。

我立刻覺察出危險，而且我也立刻覺察出這種危險是致命的，但我並沒有想過要逃走。

從前我一直認為自己很堅強，直到看到陸澤瀟的身影化作無數道碎片，在我眼前消失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活下去對我來說，已經成了苟且偷生，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活在失去他的痛苦和孤獨之中。

我不怕死，自己孤獨的活著，這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痛苦。

池水像是受到了某種牽引似得，不斷的朝著我湧過來，在我周圍形成了一個漩渦。

而我就在漩渦的中心，我一心求死，隻管閉上眼睛，等著生命終結的一刻。

我根本沒有看到，聚魂池水形成的漩渦，造成了的影響，差點毀掉了整個半步多。

“蕭雨，你冷靜點，你這樣隻會害人害己！”

這時，我突然聽到麗娘在我耳邊厲聲喊道，但都到這時候，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哪還顧不得上那麼多。

不過很快我就感覺到自己四肢像是彆人，強行朝著一個方向，向漩渦外麵拽去。

我掙紮了一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了，四肢都像是被人大力的禁錮住了似得。

我恍惚間睜開眼睛，剛好看到一個巨大的碧綠的水柱從天而降，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重重的砸在了水池之中。

這聲音如同無數人在淒厲的慘叫著，聲音中帶著無儘的痛苦和不甘。

我猛然間聽到這千萬個聲音中，有一個聲音是陸澤瀟的。

隻是他沒有慘叫，而是淡淡的說道：“娘子，為夫走了……”

“彆走！”

我崩潰的睜開眼睛，卻什麼都沒有看到，眼淚早已經把視線徹底模糊了，我眼前隻剩白茫茫的一片。

這聲音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如果能永遠不再醒過來該多好，暈倒去前一刻，我的腦子裡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夢終究會過去，我最終還是醒了過來，稍微一動，渾身上下就酸疼無比。

我費力的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這房間古色古香，我躺著的床，也是很古典的雕花木床。

棕色木床邊沿，都雕刻著鏤空的花鳥，活靈活現，乍一看，就像是真的。

床的兩邊，束著粉藍色的簾子，同樣透著幾分古樸。

床前橫著一個繁花似錦的屏風，將床和房間相隔開，躺在這樣一個房間裡，我感覺自己好似一下子穿越到了古代。

我呆呆的看著屏風上盛開著的彼岸花，紅豔如血，開的妖異，仿佛每一次盛開，都用儘了所有的力氣。

我清楚的記得，陸澤瀟曾不止一次帶我去過忘川河邊，看遍了彼岸花的花和葉。

我拉著他的手，置身彼岸花叢中，曾經聽他說過，彼岸花，花開無葉，葉開無花，花與葉永不相見。

想要欣賞美景，隻能在不同的季節趕來。

他當時隻是想帶我去欣賞美景，卻沒有想到當時的無心之言，竟然一語成讖，我們現在真的永不相見。

美好的東西總是過去的很快，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留下的隻剩下冰冷的回憶，每一次回想起來，都讓我心如刀絞，萬念俱灰。

我閉上眼睛，眼淚無聲的流了出來，血淚順著臉頰滴落在淡藍色的絲綢被子上，像一朵朵盛開的彼岸花。

我縮在被子裡，裹緊被子想要給自己取暖，但我仍然感到徹骨的陰冷，冷到了骨子裡。

我伸手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旁邊的，冷冰冰的，沒有意思溫度。

我這才突然意識到，陸澤瀟不在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你終於醒了，哎呦，怎麼哭成這樣。”

這是一個嫵媚的女聲竄到了我的耳朵裡，我眼看著麗娘悄無聲息的走到我跟前。

苗條的柳腰一扭，嫵媚的斜倚在床邊，滿臉無奈的看著我。

看著我眼中的血淚，她的柳葉眉也不禁皺了起來。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從袖子裡拿出一條淡紫色的手帕，湊到我眼前，輕輕給我擦了幾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