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心已歸，人不複

我茫然的看著屏風上的彼岸花，眼淚依舊止不住的往下留著，直到視線徹底模糊，我還一直盯著屏風看著。

麗娘輕歎了一聲，收回了手帕，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麗娘剛剛拿來給我擦淚的手帕上，已經占滿了血跡。

血水順著絲質的手帕不斷的滴落到地上，每一下都像是砸在我的心上。

“我原本以為你隻是愛慕鬼尊的地位，不過看你如今的樣子，我倒是相信你是真的愛他。”

沉默了半晌，麗娘才突然開口淡淡的說道。

我沒有理會麗娘，呆呆的躺在床上，腦袋裡全都是陸澤瀟的影子，耳邊則不斷的閃過他的溫柔的聲音。

我雖然還活著，但卻和死了沒什麼區彆，身體隻剩下一個軀殼。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彆看了，你在這樣下去，會徹底瞎了的，這是我特地讓廚房給你煮的阿膠紅棗粥，你好點吃一點。”

麗娘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也隻看到了幾條黑影，她說的沒錯，我的確快瞎了。

其實瞎了有什麼不好，我想見的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鬼尊付了很多房費，他走了，這些銀兩還沒有花完，你既然是他的夫人，那這錢，就全充當你的房費，你在這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麗娘見我沒有吭聲，蹲下身湊到我身邊，我頓時聞到一股帶著淡淡紅棗味的熱氣，撲到了我的臉上。

明明很久沒有吃東西了，我卻一點食欲都沒有，感覺溫熱的湯匙碰到我的嘴唇，我卻連動都不想動。

“放那吧。”我見麗娘堅持讓我吃東西，不堪其擾，我低聲說了一句，就轉過身背對著她。

“那怎麼行，你可是個凡人，總不吃東西你可是會餓死的。”

麗娘聽了我的話之後，頓時急了，嫵媚的聲音，直直的竄到我的耳朵裡，帶著無儘的寒意。

我皺了皺眉頭，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她。

半晌她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說道：“鬼尊已經魂飛魄散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可你總還是要活下去的，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肚子裡孩子著想不是。”

聽了她的話，我猛然睜開眼睛，我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並沒有任何感覺。

我冷笑了一聲，啞著嗓子說道：“彆騙我了。”

我也不是沒懷過孕，上一次的妊娠反應可是很大的，我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存在。

但現在我肚子裡沒有任何感覺，完全沒有任何懷孕的跡象。

“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你真的懷孕了，彆這樣折磨你的孩子，好歹那也是鬼尊的血脈！”

麗娘這些急了，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冰冷的觸感，頓時順著我的手腕傳遍全身。

我呆呆的看著自己慘白的皮膚，不禁慘然一笑，我現在的樣子，憔悴的和真正的鬼，應該也沒有什麼區彆。

“我粗通醫術，你暈倒的時候，我就給你診過脈，你確實懷了孕。”

麗娘說的斬釘截鐵，柔媚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溫怒。

我掙脫了她的手，掙紮著想要起身，此刻我全身都癱軟的像麵條一樣。

悲痛過度，再加上很久沒有吃東西，在聚魂池水擠壓下，又受了些傷，我早就沒了體力，渾身都像是散了架似得。

現在彆說起身，就是翻個身，對我來說都比登天還難。

“你還是彆亂動了，在身體養好之前，你最好哪都彆去，這裡可不比人間，你還是鬼尊的遺孀，有多是魑魅魍魎想要吃了你們母子呢！”

麗娘硬是將我按在床上，又幫我掖了掖被子，這才端著碗，將東阿紅棗粥遞到我的嘴邊。

我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禁皺了皺眉頭，我有些不太確定。

畢竟之前我和陸澤瀟的確在一起過，還不止一次，也許我真的懷孕了。

我機械的張開嘴，吞下麗娘喂給我的東阿紅棗粥，這粥吃到嘴裡，竟然是苦的，比陸澤瀟從前給我吃的藥還要苦。

我低頭想看看麗娘手中的粥，隻可惜我現在看到的卻是一個模糊的黑碗，碗裡的東西卻怎麼都看不清楚。

“這粥可甜了，我放了不少甘草呢，你多吃點，都說吃甜食能緩解心情，你也不能總這樣半死不活的。”

麗娘的語氣明顯比之前輕快了不少，大概是看到我終於肯吃東西了。

“是嘛，我吃著這粥怎麼是苦的，苦的想流淚。”

我粲然一笑，閉上眼睛，低聲說道。

麗娘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乾笑了一聲，沒有再吭聲，又繼續喂我喝粥。

“你往粥裡放了什麼？”

吃了幾口之後，我突然感覺到頭暈沉沉的，我第一反應就是麗娘在粥裡放了東西。

“讓夥計摻了些安神的藥，放心我不會害你的，因為……我答應一個人會好好照顧你。”

麗娘輕笑了一聲，當提到那個人的時候，她的語氣比以往更加溫柔。

不過我暈得不行，身體實在太虛弱，也沒有什麼抵抗力，很快就睡了過去，根本沒有認真聽她的話。

之後的幾天，我的意識一直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

午夜夢回，我猛然醒過來時，突然有種錯覺，陸澤瀟還沒有離開。

但每次我摸到自己心口的時候，便悲從中來——

此刻，我終於擁有一顆完整無比的心臟，充實的在我的胸腔裡跳動著，“撲通——”、“撲通——”

這比起我以前的半顆心，格外的堅實有力。

心已歸，人不複。

可，我寧願自己沒有心，也不願意失去陸澤瀟。

如果這顆心能換回陸澤瀟，我會包不猶豫的割舍出去。

會心法師說過，陸澤瀟如果灰飛煙滅的話，那半顆心臟就會重新回到我的身體裡。

我的身體能恢複的這麼快，也是因為心臟重新恢複的緣故。

隻是看著身上的傷漸漸恢複過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有時候我坐在床上發呆，耳邊突然傳來陸澤瀟清亮的聲音。

“娘子，為夫帶你去看雪。”

隻是每次當我轉過頭去尋找他的下落的時候，卻發現空蕩蕩的房間裡，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

我靠在床上，閉上眼睛，心裡悲痛到了極點，卻不再哭了，再哭下去，我的眼淚都快流乾了。

在床上躺了幾天之後，我終於可以活動了，掙紮著走出房間，我就直奔陸澤瀟住的那個房間走去。

推開房間的門，我發現整個房間的布置，都和陸澤瀟在的時候完全不同。

原本放在聚魂池邊的白玉台，此刻已經換成了一張雕花木床，床上還放著一個小桌子。

茶香順著桌子上的青花茶盤飄散過來，在房間裡彌漫開的，本來是芝蘭之氣，醇厚清冽，但在我麵前，卻隻剩下苦味。

這裡的一切都證明，陸澤瀟已經不在了，這裡的一切都再沒有他的痕跡，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在這裡停留過一樣。

“蕭雨，快回去好好休息，你身體的傷還沒有好利索。”

這時麗娘走過來，拉住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回拽。

我機械的轉過身，這裡的一切都變了樣，自然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但當我轉過頭的時候，卻發現鳳無缺正滿臉笑意的看著我，眼神中透著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