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涼和李牧雲一來到程家的墓區時，就發現四周有人，本想要斷喝，卻聽林子外的人正一邊走一邊談論月前青寒寺後山發生的事兒，細聽之下，竟是有關秋茹之死的。

原來這夥人就是劫匪？殺害秋茹的，就是他們？

她趕忙拽著李牧雲躲起來，卻還是驚動了不遠處走來的兩人，“什麼人？”為首的胖子突然大喝一聲，看了一眼程蝶依衣冠塚後麵露出的一點衣袂，冷笑兩聲，抽出腰間的斬馬刀衝了過去。

“快跑。”花涼呦嗬一聲，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朝胖子揚了過去。

胖子眼睛一痛，手裡的斬馬刀胡亂一劃拉，刀鋒從花涼的手臂劃過去。

花涼驚呼一聲，跳起來一腳揣像胖子的鼠蹊。胖子哀嚎一聲，臉上橫肉亂顫，一邊招呼同伴，一邊伸手捂著眼睛。

瘦子待追，花涼已經拽著傻眼的李牧雲跑進林子裡。

西郊墓區臨山，花涼沒了命的往山上跑，卻不知腰間掛著的口袋被荊棘刮破了一道小口子，裡麵的綠豆糕末子隨著她奔跑的動作一路撒了下來。等終於回過神兒的時候，才知道人已經進了山，空中更是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來。

李牧雲早已跑得精疲力儘，坐在地上死活不肯再跑。

花涼抬眼看了看山，四周已經黑沉下來，雨勢也越來越大，不得不拽著李牧雲背在身上，一路跌跌撞撞的尋了個不大的山洞躲起來。

二人這一番折騰，早已是饑腸轆轆，花涼想著自己還帶了綠豆糕，誰知拿起口袋一看，不由得黑了黑臉。

“怎麼了？”李牧雲有氣無力的看過來，花涼一陣苦笑，“刮破了。”

山裡氣溫低，身上又淋了雨，冷得不行，李牧雲提議點火，花涼想了想，怕真點了火引來匪徒，死活不肯。“我去洞裡找找看有沒有乾草。”

“等等。”李牧雲低頭拽著她的袖子，花涼微愣，暗笑，感情這孩子是害怕了。

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花涼撩開裙擺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半尺長的匕首塞進他手裡，“唉，臭小子，害怕就拿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李牧雲看著黑暗中亮閃閃的匕首，鼻子一陣發酸，強忍著淚說，“刁婦你怎麼還隨身帶著匕首？”

花涼微微愣了下，她是何時養成這個習慣的呢？大概是從葛家時候就開始了吧！

她晃了晃腦袋，朝他一齜牙，“管得著麼？”

李牧雲雙手握著匕首，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洞口，細雨已經模糊了視線，天色如同一塊漆黑的幕布一點點壓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有些後悔了，後悔這麼不知輕重的跑出來，這裡不是父皇的封底，沒人認識他，就連阿大也有要事要辦而沒在他身邊。

他還是個孩子，會怕死，也突然明白了，辦案一事聽起來威風淩淩，可卻有可能隨時置身於危險之中。

他甚為懊惱，雙手死死的握著匕首，身後的山洞裡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女孩子的咒罵，應該是花涼回來了，不過顯然是沒有尋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花涼？”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眼眶裡含著淚，強迫自己沒有站起來撲過去。

“啊？”花涼一愣，抬起頭來看了眼洞口的小人，天色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聽聲音是帶著哭腔的，心裡不由得生了幾分憐憫，說話也格外的柔和，“我在這兒呢，找了一大圈，就這麼點甘草。”她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把懷裡不多的乾草撲在地上，“來，你坐上來，地上涼，恐怕我們得在這裡過一晚上了，沒準明天一睜眼，柳大人和木頭就來找我們了。”她壓下心底的惶恐，自我安慰的說。

“會麼？”李牧雲抬起頭，伸手在昏暗中劃拉了一下，拉住她的袖擺。

花涼一樂，也不拆穿他，“會。”

李牧雲沒有說話，洞口呼嘯的風聲把她的聲音拉扯得有點奇怪，卻奇異的安撫了他。

“花涼。你說，秋茹真的是被這些人殺的？”李牧雲的聲音有點抖，以前隻覺得破案就像一個你追我趕的遊戲，可知道看見那人的刀子砍過來，看見花涼血淋淋的手臂，他才知道這世界上很多事兒當真不是兒戲。

“是吧！”花涼有些恍惚，手臂上的傷口一陣陣發疼，她想用帕子包紮一下，伸手在繡兜裡劃拉一下，帕子已經不見了。

許是在逃跑的時候掉落了。

她歎了口氣兒，有些昏昏欲睡。

洞外的雨越下越大，花涼渾渾噩噩中好像又回到了程蝶依的墓地，耳邊是兩個男人粗鄙的聲音。

“墮馬鎮的那事兒你聽說了麼？”那人瘦高的個兒，穿著一身灰布短衫，腰間挎著斬馬刀，一道細長的疤痕從右眉角一直拉到鼻梁上。

“聽說了，死了三個了。”回話的是個胖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臉上的肌肉微微亂顫。

她就躲在程蝶依的墓碑後麵，當時心裡是真的怕，腦中莫名的想起秋茹，後脊梁骨一陣陣發寒。

那兩人越走越近，她想逃已經來不及了，況且他們口中說的事兒，又是她一心好奇的。

瘦高個兒走在後麵，一邊說話，一邊打著飽嗝，酒氣連離了這麼遠的花涼都能聞到“可不是麼，你說，這事兒是不是跟青寒寺那事兒有關？咱老大玩死了一個，跑的兩個竟然也死了，聽說死的很慘。”

胖子“嗬嗬”笑，“那手段倒是比老大還狠。”

“你說，會不會是厲鬼尋仇？”瘦高個哆嗦了一下，打了個酒嗝。

胖子說，“哈哈，要真是有厲鬼尋仇，也該尋咱們老大啊！”

“那倒是。”

“不過。”

“不過什麼？”

胖子猶豫著說，“聽說大理寺的官員也卷進來了，會不會把事情搞大了，直接派兵……”

後麵的話花涼聽的不真切，胖子提刀衝過來的時候，她幾乎是第一時間推了李牧雲一把。

也許時間並不長，花涼卻感覺過了許久，不禁夢見了那一胖一瘦兩個匪徒，還夢見了出嫁那天的事兒。

她想起唐次，心理難免還是一陣陣的痛。

“花涼，花涼。”李牧雲的聲音帶著點無措，花涼頭有些疼，緩緩睜開眼，李牧雲蒼白的小臉在眼前放大，“花涼，快起來，他們，他們找過來了。”李牧雲雙手死死的捏著匕首，不遠處的林子裡傳來淩亂的腳步聲，還有胖子的咒罵聲。

花涼通體生寒，手臂已經痛到麻木，她扶著牆站起來，因著失血過多晃了晃，從角落裡找來一根木根死死的捏在手裡，回頭對李牧雲說，“你怕麼？”

李牧雲微微仰著頭，沒有燈光，他也看不太清花涼臉上的表情，但還是重重的搖了搖頭，“不怕！”

花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把他擋在身後，“彆出聲，待會兒如果他們想要過來，就用匕首刺他們。”她咬牙說道，目光通過狹窄的洞口死死的注視著前方的樹叢。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間或著還有瘦高個罵罵咧咧的聲音，“這該死的鬼天氣，咱們先找個山洞避避雨。”

“花涼。”李牧雲嚇得臉一白，“怎麼辦？”

花涼咬了咬牙，示意他不要害怕，“彆出聲，洞口窄小，他們隻能一個一個進來，彆怕，有匕首呢。”她沒有說，對方手中有刀，又是殺人不眨人的匪徒，她們兩個勝算很小。

兩個人已經從樹叢裡轉出來，渾身濕漉漉的，花涼咬著嘴唇，心中祈禱兩個人不要發現這個山洞才好。

“那邊，我記得那裡有個不大的山洞，一個人。”瘦子說道，一邊說，一邊急忙忙的往這邊跑。

感覺心臟都提到嗓子眼兒了，花涼回頭看了李牧雲一眼，把他往後推了推。

雨勢漸大，天又黑沉沉的，瘦高個被雨澆得渾身濕漉漉的，一心隻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完全沒想到山洞裡已經藏了兩個人。

瘦高個猛一探頭進來，便感覺山洞裡的氣息不對，一抬眼，對上一雙囧亮的眸子。

“你！”

“去死！”花涼大喊一聲，揮舞手裡的木棒重重的往瘦高個的腦袋上砸了下去。

瘦高個沒想到會招了迎頭一擊，悶哼一聲，“噗通”一聲砸在地上。

花涼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整個人向後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兒。

“花涼。”李牧雲早嚇得魂不附體，推了推花涼，“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花涼忍不住苦笑，她知道才有鬼。

怕瘦高個再爬起來，花涼忍著胳膊上的痛又對著他的脖子使勁兒敲了一棍子，瘦高個果然“嗯！”了一聲，再次昏死過去，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了。

“老瘦。”胖子從樹叢裡轉出來，看到自己的同伴一半身子卡在洞口，頓覺不妙，衝過去拽著瘦高個的大腿把人拽出來，看到瘦高個滿臉血，唾罵一聲，“是誰？”探頭就往山洞裡衝。

山洞的洞口狹窄，瘦高個勉強能進來，胖子頭臉衝進來，到了肚子那兒就卡住了，手裡拿著斬馬刀，憋得滿臉通紅。

“老子，該死的。”胖子咒罵一聲，越是使勁往裡擠，肚子卡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