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47章

唐高宗後,武後當政,改國號大周,自稱聖武皇帝。聖武皇帝繼位後,太子李顯被流放,許多當時擁護李顯的文臣武將被迫害,因而流落江湖,而江湖中亦不遑有誌之士,暗中攪和進朝堂勢力之中,一時間向來平靜的江湖竟是暗潮洶湧。

白馬山莊位於淮陰城附近雲鬆山腳下,左通淮陰,右抵洛陽。

白馬山莊以馬起家,在塞外有自己的牧場,盛產戰馬,全國的折衝都尉府有三成的戰馬都是從白馬山莊引進,其中更不泛千裡良駒汗血寶馬。

半年前,白馬山莊剛剛為折衝都尉府提供裡一隻八百匹的馬隊,其中包括兩匹難得的千裡寶馬,踏雪尋梅和汗血寶馬。

沒人知道白馬山莊的莊主江正澤是如何起家的,他的崛起就像一個突然出現的奇跡,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更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拿下折衝都尉府每年那麼大的馬單。

半個月前,這位向來神秘的江莊主,突然昭告天下,自己要娶第三房小妾,這本沒什麼,英雄配美人,不外乎是一段佳話,隻是這位美人略有些不同,她是一位克死了三個丈夫的奇女子。

“你說,這位江莊主,娶的是位,咳咳咳,奇女子?”花涼雙手支著下巴,昏黃的火光把她臉上的表情暈染的忽明忽暗,明滅不定。“是。”唐次慢條斯理的撿起木棍挑了挑火堆裡的乾柴,火花飛濺,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那這個女人一定很漂亮。”花涼吱牙咧嘴道,“月姬,聽這名字就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難怪能克死了三任丈夫。”

“確實是個美人。”

“你見過?”花涼癟了癟嘴,心中暗附,不就是個克夫的女人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克了一位葛老爺呢!

“有過一麵之緣。”

花涼詫異,“你不是失憶了麼?”

“醒來之後的事兒。”唐次木木的說,目光看著忽明忽暗的火堆,思緒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那裡明明一片虛無,他卻覺得無限的悲愴。而這種毫無頭緒的情緒像是決堤的河,一發不可收拾。

“來江淮之前?”花涼甚少聽他說過來江淮之前的事兒,他說他是個沒有記憶沒有過去的人,她實在不能想象,一個人沒有回憶沒有過去,那他的心,到底會空茫成什麼樣子。

她緘默不語,目光看著他,心裡仿佛有什麼破土而出,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是無法編織成任何的語言。

“嗯。”唐次淡淡應了一聲,“大概在兩年前。”

兩年前他確實還未來江淮。

“兩年前你在哪裡?”花涼問,突然沒了啃兔子腿兒的心思。

坐在隔壁的幾個人麵麵相覷,江珊突然握緊了擺在腿邊的劍,剛要起身,歐陽毅輕輕搭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林白隱在濃密的胡子後的嘴唇抿了抿,側頭看不遠處的一男一女,心中說不出的怪異,就如同師傅突然要娶的那個女人一樣。

“定州府。”

“定州府?”花涼附和,“你去定州做什麼?怎麼認識了這位絕色美人?”唐次這樣的人,好像走到哪裡都會跟女人有些牽扯。花涼訕訕的看著他,心中莫名光火,手下狠狠扯著兔子肉塞進嘴裡,食不知味啊,食不知味!

歐陽毅等人屏息凝神的聽著不遠處男子清冽的聲音,身子無不緊緊的蹦成一條直線一樣。

“隻是順道走到那裡而已。”唐次淡淡的說,仿佛陷入回憶裡。

初到定州的時候,還是大雪封門的臘月。那年的雪特彆的大,放眼望去,整個定州城都是銀白的,唯有城門上那一抹殷紅,紅得刺人的眼,如同眉心的一點朱砂,妖異非常。

那是唐次第一次見月姬,寒風淩冽的傍晚,她就那樣穿著單薄的紅色紗衣,像一枝拂柳,搖搖曳曳的從城門上墜落。

他微微歎息,雙腳輕輕點著車轅,身子棉絮一樣飛了出去,在她落地的瞬間將她攬入懷裡。清冷的,清冽的,仿佛是醉了最好的梅花釀,美得讓人不忍撒手。

“果真是絕色美人?”花涼酸溜溜的打斷他的話。

沁涼的夜裡,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少女偏著頭,微微皺眉,看著對麵的男子,這畫麵很暖,帶著一絲絲的人情味。

唐次抿唇笑了笑,“是。”

“你動心了?”花涼不依不饒,唐次搖了搖頭,“沒有。”

“我不信,那麼美的絕色美人落在懷裡,你不動心?”花涼癟癟嘴,指尖狠狠戳著他的心口。唐次微微發愣,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溫熱的掌心裹著她冰涼的手指,花涼微微發愣,一股酥麻的感覺瞬間從脊椎骨一路竄上頭皮,臉上一陣燙熱,整個人都仿佛被丟進了滾燙的酒水裡,越是掙紮,越是沉醉。

他的呼吸那麼近,輕輕的一下一下噴在她的頸間,帶著陣陣的酥麻。

“你,我。”花涼連忙抽回手,狼狽的彆開臉。

唐次木木的看了眼空落落的掌心,不由得歎了口氣兒,繼續說,“她那時剛剛死了丈夫。”

“啊?”花涼驚呼出聲,“死了丈夫怎麼還穿紅衣?她是跳城樓殉情?”

“哼!”一旁的江珊發出一聲冷哼,扭頭看著唐次和花涼,譏諷道,“那個女人才不會殉情,她若是能殉情,豈不是在一開始死了丈夫的時候就殉情了,何以後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嫁人,未了還要嫁進白馬山莊?”

花涼皺眉,這姑娘怎麼這麼刁鑽傲慢?

唐次抬頭掃了江珊一眼,江珊微愣,臉上微微發熱,連忙彆開眼。

歐陽毅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不由得皺了皺眉,側頭看唐次,笑說,“我聽說,這位美人嫁了三次人,死了三個丈夫。”

唐次點了點頭,“卻是如此。”

“那公子可是知道那三個丈夫是怎麼死的?”歐陽毅目光含笑,溫潤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妥之處,卻唯有那句話,總讓人聽了覺得渾身不自在。

花涼抿了抿唇,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仰頭看著唐次,“木頭,你知道麼?”

唐次點了點頭,丟了根木材在火堆裡。火燒著木材劈啪作響,肅冷的風從洞開的窗欞吹進來,花涼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歐陽毅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毛毯子,“姑娘若是不嫌棄,就披上吧!夜裡山風硬,很容易生了風寒的。”

“師兄!”江珊不悅的一皺眉,想阻攔,一旁的司馬翎碰了她一下,“師妹,饅頭好了。”

江珊憤憤的剜了花涼一眼,扭回身繼續烤火。

廟裡很靜,夜幕已經垂下來,黑壓壓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壓下來一樣。

花涼接過歐陽毅遞過來的毯子,臉上有點發熱,伸手從一旁的皮袋裡掏了掏,拽出一個半大的油紙包,“謝謝公子了,這個給你。”說著,抬手丟給歐陽毅。

歐陽毅微微一愣,謙謙有禮的笑了,把紙包遞給林白,林白打開一看,裡麵是切好的牛肉乾。這糟糕的天氣裡,烤著火,吃上幾口肉乾,喝點酒兒,確實是再妥貼不過的了。

林白一樂,“我去拿酒,暖暖身。”說著,站起來撐著門口的紙傘跑了出去。

歐陽毅搖頭笑了笑,朝唐次說,“我這個師弟為人耿直,沒什麼心眼兒,公子見笑了。”

唐次搖了搖頭,歐陽毅又問,“剛剛公子說,你知道月姬的三個丈夫是如何死的?”

唐次點了點頭。

“公子可否指點一二?”歐陽毅臉色嚴肅起來,“想必剛剛公子也聽說了,我們正是白馬山莊的,這次回來,也是要參加師傅婚禮的,隻是這位新娘,我們確實知道的不多。江湖上傳得風聲鶴唳,卻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具體來曆。”

花涼咦了一聲,一臉狐疑的看著歐陽毅,又看了看唐次,“木頭,你真知道啊。”

唐次微微側頭,也不知是看著哪裡,花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角落裡的房梁上掛著一張巨大的蛛網,一隻棗子大的斑紋黑蛛正在蛛網上慢慢朝黏在上麵的一隻蜻蜓靠近。

那蜻蜓還在拚命的掙紮,可是越掙紮,翅膀被黏得越牢,眼看一隻翅膀在掙紮時斷裂了,它仍舊不斷的抖動著細長的身體。

蜘蛛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逼近了獵物,它才猛地向上一竄,八隻爪子緊緊將蜻蜓抱住,兩隻獠牙深深的紮進蜻蜓的胸腔裡,慢慢的,蜻蜓停止了掙紮。蜘蛛鬆開最後麵的兩條腿兒,巨大的尾部吐出白色的蛛絲,兩條腿挽著蛛絲,一點點的纏在蜻蜓的身上。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狩獵。

“被吃了。”唐次淡淡的說,花涼愣了好半天,不知道他說的是蜻蜓被吃了,還是那三個人被吃了。

歐陽毅的臉色瞬時蒼白,江珊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唐次,叱喝道,“你說什麼?”

巍峨的佛像上鏽跡斑斑,慈悲的麵容上永遠掛著那抹莫測的笑,也不知是笑眾生愚昧,還是笑這命運弄人。

唐次打了個哈氣,把剩下的兔子肉用油紙包包好,一邊包,一邊說,“被吃了。”

江珊臉色蒼白的看著歐陽毅,“不,不,不可能,分明是,分明是得病死的。”她是江正澤唯一的掌上明珠,父親突然要娶一個江湖上聲名狼藉的女人,她本就極為不喜,這次下山,也不過是想查查這女人的底細,沒想到卻是個克死了三任丈夫的女人。

唐次撩眼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打了個哈氣,抱著包裹萎在火堆旁,“花涼,我困了。”

“啊!”花涼一愣,“這就完了?”

唐次眨眨眼,“你還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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