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死人的目光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73章 死人的目光

“郭大人,可是有什麼想問的?”歐陽毅又問了一遍,郭毅抬頭看了眼繡樓的二樓,“施廷鈺遇害的那天晚上,歐陽公子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歐陽毅目不轉睛的看著郭毅,好一會兒才皺眉道,“子夜後,我從宴會大廳搬回輪椅送到師叔那兒。有兩個小廝看見了。怎麼?郭大人是懷疑我是凶手之一?”

郭毅沉著臉,“沒有找到凶手之前,每個人都有嫌疑。”

“包括我?”

“包括你,司馬翎,林白,甚至是洛家父子和藍正龍,當然,也有可能是江珊或是江正澤。”郭毅沉聲道,目光鷹隼般死死的盯著歐陽毅。

唐次的推斷極為神速,即便是當時歐陽毅在場,到現在為止,他其實也未必能做什麼的。郭毅看著歐陽毅略微有些發白的臉色,心中甚至懷疑,唐次再給輪椅和案發現場做血跡還原的時候是否是故意讓歐陽毅在場的。

“好。”歐陽毅歎了一口氣兒,“那麼郭大人想問什麼?”

“施廷鈺遇害那天,你是子夜把輪椅送回江濤的小院的。在這之前你離開小院去取輪椅時,有人看見啞姑來找過你。”郭毅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歐陽毅臉上的表情,發現他再說啞姑的時候,歐陽毅的嘴角不經意的向下抿了抿,眼神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腰間的玲瓏球。

“是。”歐陽毅淡淡道。

“你們說了什麼?”郭毅步步緊逼,歐陽毅皺了皺眉,“大人。”

郭毅打斷他的話,“我隻想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麼?”

歐陽毅臉色微沉,終是長歎一聲,“大人,一定要如此逼迫我?”

郭毅冷笑,“怎麼說是逼迫?”

歐陽毅抿了抿唇,抬頭看了眼繡樓二樓虛掩的窗欞,“師妹生死未卜,我不想說這個。”

“案情需要。啞姑是重要的嫌犯,你與她有所接觸,我詢問與你,再正常不過,緣何躲躲閃閃?”郭毅冷哼,咄咄逼人的問。

“是我讓啞姑找他的。”

“二夫人。”歐陽毅猛地轉身,月亮門外走進一紅衣女子,大紅的錦繡緞子薄紗長裙,雲鬢微聳,端的是個絕色風華的美人。

丫鬟扶著女人款款走來,步履帶風,雖然麵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細微刻痕,卻無損一分美貌,卻是個真正的美人。

郭毅微微皺了皺眉,看著歐陽毅。

歐陽毅臉上帶著幾分憂鬱,歎息一聲,“二夫人,您怎麼來了?”

柳慕容嗤笑一聲,眉眼帶著寒霜,冷若冰霜的看著郭毅,“我若是不來,你豈不是讓人誤會了去。”

歐陽毅搖了搖頭,“無妨。”

“哼!”柳慕容冷哼,“白馬山莊的人,也不是好欺負的,你說是不是,郭大人?”

郭毅一見柳慕容,眉心就不由得抽了抽,實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這位主兒。

難怪,難怪柳木生會來白馬山莊,原來當年名動東都的第一美人柳慕容竟然嫁進了白馬山莊。

郭毅冷著臉,“原來是柳姑娘。”

“江夫人。”柳慕容冷哼,“郭大人,聽說你是和我那個不成材的弟弟一起來的?”柳慕容雖不是柳木生的親生姐姐,但從小在柳家長大,頗受寵愛,姐弟關係也不錯,隻是後來柳慕容出了那事兒,柳家不得不把她送走,沒想到竟然嫁進了白馬山莊。

“是。”郭毅應了一聲,隨即又道,“夫人說,啞姑是你派去找歐陽毅的?子夜十分?時間可真是有意思。”

柳慕容杏眼圓瞪,“那又如何?”

“不如何,理由。”郭毅站在那兒不動,柳慕容氣得渾身發抖,這郭毅真真是個難啃的木頭,油鹽不進。“好好好。你要理由是不是?我找他詢問江濤和江正澤之間的事兒,有何不可?”

“自然可以。”郭毅冷笑道,“隻是不知,夫人房中自有丫鬟,怎麼要差遣一個啞巴?”

“我樂意。”柳慕容怒道,郭毅一樂,心說,不怪柳木生討人嫌,這個便宜姐姐也一樣討人嫌,儼然繼承了柳家人胡攪蠻慘的特質。“既然夫人這麼說,我就不問了,隻是夫人且要記得,識人要清,若是耽誤了刑部辦案,你且好自為之。”說著,扭頭看了歐陽毅一眼,轉身出了江珊的院子。

郭毅一走,柳慕容緊走兩步,一抬手,“啪!”的一聲狠狠抽了歐陽毅一嘴巴。

歐陽毅被打得臉一歪,低頭沉默不語。“歐陽毅,我保的了你一時,保不了你一世,你好自為之。”說著,沉著臉轉身出了月亮門。

正午的光由為的炙熱,歐陽毅沉著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柳慕容,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尖銳的指尖狠狠的摳進掌心,殷紅的血從指縫間溢出,“噠!”落在地上,暈開一朵妖異的紅梅。

————

唐次推著輪椅來到後山湖邊,在江濤遇害的位置坐了好一會兒。

花涼被日頭曬得頭昏眼花,順著他的視線看了又看,黑漆漆的湖底被太陽曬得龜裂成 一個個巴掌打的小塊,腐爛的魚蝦在淤泥裡發酵,蒼蠅圍著這些美食不停的飛舞,即便是隔著這麼遠,花涼都能看見蒼白的半腐爛的魚肚鼓脹起來,好像下一刻就會爆炸開來,成堆的白色蛆蟲會從裡麵擠出來,不停的蠕動,不停的翻滾。

“木頭,你到底看什麼呢?”花涼捏著鼻子,素白的笑臉被太陽光曬得紅彤彤的, 充滿了朝氣。唐次抬頭看她,唇上蕩漾著笑,“花涼,你還記得那天江濤輪椅上掛著什麼樣式的燈籠嗎?”

花涼一愣,想了想,“好像是白色的。”是了,白色的素燈,“啊!等等,我知道哪裡不對了。”花涼猛地驚呼一聲,“平素裡丫鬟們夜間行路都是提著八角帶著邊沿的紅色燈罩的引路燈,因著怕來往風吹,都是用厚厚的紙糊的氣死風燈。可那天不是啊,素白的紙燈搖搖曳曳的,啊!木頭,是,是引魂燈?”

唐次眉頭皺了皺,“是啊,引魂燈。”

“可他大半夜提著引魂燈去湖邊乾什麼?”

“祭奠。”

“祭奠司馬貞?”花涼狐疑的看了眼水榭的方向。

唐次搖了搖頭,突然壓下身子,上半身貼著腿,目光對著水榭的方向。

“你看什麼?”花涼蹲下身子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突然‘啊!’的一聲,“木頭,江濤的人頭對著的方向並非水榭啊!”從這個角度看,江濤的頭擺放在雙手之上,麵朝著水榭,看起是是一直看著水榭的,可低下身從這個角度看,江濤人頭的視線是對著湖底的,凶手讓他的頭看著湖底,看著,“那十三具屍體?”花涼抬頭,唐次已經直起身子,拍了拍手說,“江濤當然不是來祭奠司馬貞的,司馬貞死了,江正澤並未給她發喪,江濤也未見尋事,卻在那十三具屍骨被發掘後,帶著引魂燈來到湖邊,顯然是給這十三具屍骨的忘魂引路的。”

“這麼說,江濤認識這些人?而且,很可能山莊裡還有人認識這些屍骸的主人,二人會否是相遇來祭奠?然後凶手出於什麼目的殺了江濤,之後見了我,又要殺我滅口?”花涼詫異的問。

唐次若有所思的看著湖麵,淡淡道,“也許江濤早就料到有人要殺他,所以才把你支開。隻是沒想到你會正正好好撞到凶手的刀下。”

“你是在誇我運氣好?”花涼哭喪著臉,這幾天晚上天天做噩夢,每每夢到自己在黑暗中拚命奔跑,身後跟著個拿著明晃晃大刀的黑衣人,感覺不要太糟糕啊!

唐次寵溺的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溫暖的陽光,夏日的文風,即便是鼻端縈繞著腐爛的惡臭味,那畫麵仍舊是美得仿佛是入了畫兒。

月姬愣愣的站在不遠處,隻覺得整個人都是冷的。

“看見了麼?”洛雷站在她身後,麵上帶著幾分譏笑,“你這樣的人啊,就該活在地獄裡,這不是你一開始就選擇好的麼?”

“洛雷。”月姬猛地轉身,臉色殷白,“夠了。”

“不夠。”洛雷猛地傾身,一把抱住她,低頭惡狠狠的尋著她的唇。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寧願委身給江正澤那個老不死,也不肯與我在一起?洛雷突然不太敢問了,問多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月姬被動的承受著洛雷雷霆般的吻,呼吸間帶著濃烈的血腥味。越掙紮,越糾纏,就好比命運,她忽而在心中苦笑,仿佛看見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個叫婁玉銀的小姑娘。

從洶湧的情緒中掙脫出來,洛雷察覺到她的異樣,猛地推開她,才發現平日裡那樣豔麗的人,此刻卻如同死灰,沒有一點的生機。他難過的皺著眉,心口一陣陣抽疼,“你,當真這麼不喜我?”他自認英武不凡,端的是江湖中的少年俠客,可於她麵前,卻如蜉蝣一般不值一提。心中不甘,麵上越發陰鬱,隻恨不能將麵前的女人生吞活剝了,也好過一腔熱情付諸東流。

“喜不喜又如何呢?”月姬失魂落魄的看著對麵的青年,心中湧起無限的悲愴,她緩慢而優雅的抬起手,試著想要抓住一縷陽光,可顯然,她什麼也抓不到。“洛雷,彆再來找我了。過了明天,我就是江夫人了。”她淡淡的說,語氣漠然,也不隻是給自己聽的,還是給彆人聽的,也許那人早就看見她了,隻是不想見罷了。

心中不由得一陣苦笑,側頭看了眼湖邊,唐次已經帶著花涼離開,泥濘的草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車轍,那麼深,那麼重,就好像留在她心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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