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文素的遺言

2017-04-28 作者: 七兩
第151章 文素的遺言

楊慎交高中之後,即娶了長寧長公主,文素曾收到過楊慎交托人送來的一些銀兩和當初二人訂婚時互贈的玉佩。

文素知他一心仕途,便也忍痛放手,卻沒想,楊慎交成親三個月後,文素在去城外上香的時候,路遇惡人襲擊,馬車失控,險些喪命,幸而得人相救,才僥幸得回性命。

後經查證,當時文素乘坐的馬車被人動了手腳,是以才會在遇見歹人的時候失控。

因著無憑無據,文素並未報官。

事過半年,文素再次出事兒。

花涼不由得驚呼,“你是說,有人在文素的房間中放了毒蛇?”

女人點了點頭,“是。”

那人冷笑道,“還不止如此,文素還險些被賣進青樓。若非他如此薄情,文素如何會想要來洛陽申冤?”

“等等!”花涼驚訝的長大嘴巴,“你是說,文素這次來洛陽,並非要找楊慎交破鏡重圓,而是要告他?”

男人低下頭,長歎一聲,“是,除了來洛陽,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她連活著都成了彆人的眼中釘。”

女人聽後,不由得大哭出來。唐次皺了皺眉,花涼心底沉沉的。

兩人又詢問了客棧的掌櫃的,幾番回憶,便也記起大概一個半月多以前,確實有一個女人進來住宿過,但隻住了兩天,後來就被接走了。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是因為掌櫃的認得那個接走文素的人,正是巡城司的長孫明。

“看來,文素來易州之前是沒有通知長孫明的,也許二人是在城中遇見,長孫明才將她從靜安坊接走。”花涼呢喃道,旁邊的掌櫃的“啊!”了一聲,“我突然想起件事兒。”

花涼一愣,忙道,“掌櫃的,您又想起什麼了?”

掌櫃的沉吟片刻,說道,“我想起來了,好像是你們說的那個女人住進來的第二天,二樓好像鬨了賊,不過幸好沒丟什麼東西。”

唐次;“鬨賊?”

掌櫃的連忙點頭,“是,鬨賊,可奇怪的是,樓上的客人也沒見誰丟了東西,倒是你們說的那個女人,她好像特彆害怕,拽著聞訊趕來的差官說有人要殺她。”掌櫃的回憶道。

“是楊慎交,就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女人突然尖叫出聲,男人連忙伸手扶住她,不由得皺眉道,“你就彆瞎著急了,官人會給文素討回公道的。”男人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唐次。

————

從靜安坊出來,唐次讓二人先去刑部認領文素屍體,隨後帶著花涼去巡城司找長孫明。

長孫明的狀態並不好,見到唐次和花涼的時候,神色悲憤,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了 好幾歲。

把人讓進屋裡,吩咐人上了茶,便兀自對著桌上放著的幾件事物發呆。

花涼一眼便認出那是女人的物事。

一麵手鏡,兩盒脂粉,還有兩根蘇雅的斐玉簪子和一對耳環,旁邊是一隻藍色的包裹,裡麵露出衣袂一角,隱約可以看出是淡粉色的。

“這是文素的遺物?”花涼問,長孫明抬頭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

唐次跪坐在他對麵,低頭看了眼桌麵上的物事,伸手去拿手鏡。

“你要乾什麼?”長孫明連忙搶過手鏡,一臉戒備的看著唐次。

唐次漫不經心的道,“也許文素留下了什麼線索。”說著,改而伸手拿起旁邊的兩隻簪子。

長孫明神情一黯,“你什麼意思?”

唐次抬起頭,目光涼涼的看著他,聲音特彆的清冽,“文素在易州時,就曾幾次遇險,你可知道?”

長孫明一愣,“什麼?怎麼會?”

唐次便把在靜安坊遇見的那對男女的話與他說了,長孫明臉色瞬時蒼白如紙,一拳重重擊在桌麵上,震得上麵的銅鏡劇烈的顫了顫。“好,好一個楊慎交,文素從來沒跟我說過,她,她,她是怕我為難,可她不知,以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告得倒楊慎交?”

花涼沉默不語,側頭看了眼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的唐次,下意識的伸手碰了碰他的手,不由得心中一驚。

好冰。

唐次低頭看了她一眼,幾不可查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

“文素遇見你之後,你帶著她離開了靜安坊?那她可有說,她在靜安坊遇賊的事兒?”唐次慢條斯理的說,長孫明微微一愣,懊惱道,“沒有,她,她什麼也沒說,隻說想來見楊慎交一麵,當麵與他問清楚。”

唐次把玩著文素的簪子,目光看向長孫明手裡的銅鏡,問道,“你最後一次見文素,可發覺她有什麼不妥之處?”

長孫明想了想,“並無不妥之處,隻是。”說到這兒,長孫明微微頓了一下,“我想起來了,我離開之時,她知道我要去剿匪,便送了我這個。”說著,他猛地從榻上站起來,跑到一邊的櫃子前,拉開櫃子,從裡麵取出一個墨綠色的包裹。

長孫明把包裹放在桌上,“當時接到的任務比較緊急,前後隻三天便出發了,臨行前,文素送了我這個。”說著,打開包裹,裡麵竟然是一件藤甲軟衣。

“藤甲軟衣?”花涼詫異的接過甲衣。

甲衣是用柔韌的藤條細心編造的,但也許是時間緊促,藤條還沒來得及浸桐油,摸起來還有些乾澀。

藤甲衣製作的工序比較反複,其中不知編造的要求很高,最重要的是浸油,浸泡了桐油的藤甲衣可以最好的保護藤甲的韌性,並且防潮防腐,易保存。沒有浸過桐油的藤甲衣其實是不能在戰場上使用了,因為經過風吹日曬,藤條會變乾變硬,最後失去韌性,很容易就被利刃破開了。

文素是易州學堂的夫子的女兒,按理該是飽讀詩書的,對於藤甲衣不該是一無所知的啊!她送了這樣一件藤甲衣給長孫明,豈不是要害死長孫明?

花涼還在狐疑,唐次突然奪過藤甲衣,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藤甲衣的胸前,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怎麼了?”長孫明狐疑道,唐次抬頭看了他一眼,猛地從榻上站起來,拿著藤甲衣就往出走。

長孫明不明所以,見他把文素留給自己的藤甲衣搶走,不由得火冒三丈,“騰!”的便從榻上跳起來,抓起桌邊的佩劍便衝了出去。

花涼反應慢了半拍,等出去的時候,長孫明和唐次已經動起手來。

長孫明雖然是巡城司的,但到底是文官出身,因得罪權貴而一擼到底,說白了,身手還是一塊雞肋,不過兩招就被唐次踩在地上。

花涼嚇得一頭冷汗,連忙喊道,“木頭,你,你乾什麼?”

唐次木木的低頭看了長孫明一眼,不悅的抿了抿唇,抬起手裡的藤甲衣,對著太陽照了照。

花涼不由得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而躺在地上的長孫明更是擔心自己的藤甲衣,雙目死死的盯著唐次手裡的藤甲衣。

藤甲衣編製的比較粗燥,有沒有浸泡桐油,所以陽光能很自然的從藤甲衣的縫隙中透射下來。

陽光透過藤甲衣中的縫隙射下來,正好搭在長孫明頭頂三寸的地方。

“啊!天!”花涼不由得驚呼出聲,唐次緊抿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收回腳,長孫明瞬時從地上爬起來,朝藤甲衣留在地上的影子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陽光從藤甲衣中透射出來的細細密密的光點打在地上,正好形成了兩個字,隻有兩個字;長寧。

長寧,她的意思是,是長寧長公主要殺?包括在易州的那三次?還是彆的什麼?

一個人臨死前留下的遺言,要麼與死因有關,要麼與遺物有關,當然也有心心念念的親人或愛人,亦或是未能完成的事業或心願。

文素留下了長寧兩個字,這顯然與其遺物無關,也不是對愛人或是親人的執念,更不可能與事業有關,最有可能的,便是與其非正常死亡的死因有關了。

也許文素在來到洛陽之後,就已經發現,想要殺死自己的並非楊慎交,而是長寧長公主,所以文素才會在幾天前,把對長寧公主的懷疑用這種方式傳遞出去,或許在一點點編織藤甲衣的時候,她已經預感到自己會慘遭毒手。

長孫明已經跌坐在地,整個人呆滯的看著地上的光點,神情說不出的悲憤。

唐次收好了藤甲衣,轉身想要離開,長孫明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住唐次的手臂,“大人。”

唐次微微皺眉,不著痕跡的收回手。

長孫明已經顧不得其他,他直直的看著唐次,雙腿微屈,“咕咚”一聲,整個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滿眼憤恨的看著唐次,“求大人為文素申冤。”

花涼詫異的看著長孫明,想伸手扶他,長孫明朝他搖了搖頭,目光篤定的看著唐次。

花涼從沒想過,長孫明這樣的硬骨頭,也會為了一個女人的死,跪在唐次麵前,可她此刻心裡又是極為的難過的,為長孫明,也為唐次。

她已經注意到唐次發白的臉色和冰冷的手,心裡仿佛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下,她咬了咬牙,衝過去擋在唐次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長孫明,“我們幫不了你,你去刑部也好,去大理寺找柳木生也好,我們,幫不了。”說著,轉過身一把抓住唐次的手,也顧不得他滿眼的詫異和長孫明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拽著他拚命往出跑。

“花涼。”一直跑出巡城司,花涼才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唐次,不由得悚然一驚,“木頭,你怎麼了?”

“嗯?”唐次微微抬頭應了一聲,聲音淡淡的,仿佛輕輕一碰就碎了。

他微微喘著氣兒,感覺身體好沉好沉,整個人要依靠著身後冰冷的牆壁才能站得穩。

“木頭,你,你彆嚇我。”花涼哽咽一聲,撲過去一把抱住唐次。他的身體好冷好冷,睫毛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霜霧。

“花涼!”唐次張了張嘴,感覺聲音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似的,沙啞而脆弱,“彆怕,彆怕!”

花涼吸了吸鼻子,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木頭,沒事兒,不會有事兒的,你的毒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唐次想伸手碰碰她的臉,可抬起的手終是沒能落下,心臟在遽然疼痛的一瞬間終於停止跳動。

“木頭!”花涼驚呼一聲,兩忙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唐次。

刺骨的冰寒從掌心傳來,花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