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羅盤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17章 羅盤

風好像一下子嘎然而止,四周的空氣中仿佛漂浮著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肩,不由得想到離開四院前,那個站在四樓窗前的旗袍女子。

隔了太遠的距離,我根本看不見她的臉,卻總覺得她那時是笑著的。

“殷博士,你彆嚇縷縷了。”金四喜出口打破沉靜,扭頭對著我笑,“殷博士嚇唬你,哪裡就是一個小姑娘就能殺了那麼多人啊。”

“不是麼?”我狐疑的問,側目看著殷泣,發現他正微微向後仰著身子,後背抵著回廊裡的梁柱,露出一幅慵懶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果然是嚇唬我的吧!

我心裡窩了一股火兒,狠狠剜了他一眼,扭頭對金四喜說,“那三十幾個人的死,也是假的?”

金四喜故作瀟灑的撥了撥被雨水打濕的短發,笑得很有些雞賊,“那倒不是,人確實是死了三十二個,也確實包括了同慶王府,不過人到不是被人殺死的。”

“什麼意思?”我有些不懂,金四喜四下瞧了瞧,說道,“都是自私死的。有上吊的,有割腕的,還有自己抹脖子的。就門口那塊牌匾看見沒?那血就是同慶王爺自己抹脖子時飛濺上去的。”他描述得繪聲繪色,說到精彩的地方時,整個人手舞足蹈的仿佛親身經曆過一樣。

集體自殺?

我有些不敢置信,瞪著眼睛看向一旁的殷泣。

沒得到回應,廊外的雨卻漸漸停息了,整個大宅子仿佛被洗禮了一番,處處散發著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氣息。並非清新怡然,而是一種從骨子裡冷到血脈裡的那種深冷。

殷泣已經直起身子,把傘丟到金四喜懷裡,繼續尋著回廊往內宅深處的最後一層院落——五進院裡走。

穿過長廊,五進院赫然映入眼簾,卻是和前麵幾進的院子大相徑庭。

偌大的院子裡隻有一座小樓,三層閣樓,二樓有一個類似陽台的小平台,平台上支著兩張梨花木的椅子和一張圓桌,許是幾經風霜,木頭上的漆已掉色,偶爾一陣風吹來,木椅搖曳,發出吱吱噶噶的聲響,即便是白天,也依舊讓人有種淒涼之感。

一樓的門樓上掛著牌匾,紅底金字的寫著“竹軒閣”三個大字。

殷泣腳步突然一頓,人就立在正門口,手裡的羅盤極速的轉了幾圈,最後終於安靜下來,指針對著正門的方向輕輕抖動了幾下,如同風年殘燭的老人。

我不由得跟著停了腳步,離殷泣隻有兩步的距離,側頭的時候正好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平靜,冷漠,甚至帶著一點幾乎不易被人察覺的譏諷。是的,譏諷,從我見到他第一麵起,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冷漠中帶著譏諷,這種譏諷有彆於人類正常的情緒,彆問我為什麼,如果你也曾經曆過這些,或許也會明白。

嚴格來說,用我的體認來解釋的話,更像是一種高等生物在看低等生物的無奈。

是的,無奈,而非真正意義上的看不起或是鄙夷,他隻是在冷漠的旁觀著彆人的生死彆離,仿佛自己一直置身事外。

這真是種糟糕的感覺,不是麼?

“怎麼了?”我忍不住開口問,一旁的金四喜已經挽起袖子,準備大乾一番的模樣。

殷泣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突然“噗嗤”一聲樂了,低沉渾厚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大宅裡,怎麼聽怎麼覺得滲人。

這人有毛病,還病得不輕。我在心裡暗附,臉上訕訕的說道,“你笑什麼?帶我們來這裡,不會就是看這大宅子,講個嚇人的陳年舊事吧!”

他沒說話,但我完全可以感覺得到他眼神中射出來的兩道冷光,不由得縮了下脖子,連忙躲到金四喜身後。

“彆忘了我是你的老板,你是我的助理。曹助理。”他慢條斯理的說,伸手在眉心輕輕按了一下,徑自往樓裡走。

我感覺自己在這一瞬間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整個人都不好了。

“縷縷,你認命吧,換個角度想想,殷博士有才有貌又有本事,跟著他能學到好多東西,要不是我是男的,我死皮賴臉的也要跟著他的。”金四喜拍著胸脯保證,可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的幸災樂禍,潛意詞分明就是;這麼龜毛又難搞的男人,本少爺無福消受,還好有你在前麵頂著。

“金四喜。”殷泣邁步進了閣樓,突然回頭看了眼金四喜。

“啊?”

“過來。”殷泣朝他招了招手,金四喜屁顛顛的跑過去,人剛跑到殷泣麵前,就被殷泣一把揪住領子,右手結了一個“卍”字結,狠狠拍在他腦門上。

“殷博士,我……”

冷風從身後呼嘯著,雨後的空氣中帶著一股子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殷泣拍了拍手,閃身退到我身邊,似乎頗為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

“他,他怎麼了?”我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正跟吃了大力丸似的,瘋了似的往閣樓裡衝的金四喜,頭皮一陣陣發麻,也第一次體認到,我身邊的這個人完全是個沒有人性的混蛋啊!

“還不就是你看到的樣子,或者,你想換他試試?”

這世界上永遠有一種人,即便你如何憎恨厭惡他,可到頭來,你還得指望他。

“他,會有危險麼?”我指了指閣樓裡黑洞洞的門,金四喜早已經衝了進去。

殷泣微微低頭,皺眉看了我一眼,“你覺得呢?”

我覺得很不好。

“應該不會有危險吧,他畢竟是巡捕。”好歹腰間還挎著個王八殼子呢。

“你說是就是吧!”他咧嘴一笑,笑意卻未達眼角,看得我渾身發冷,恨不得轉身逃出這詭異的院子,離這人遠遠的,最好永不相見。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等我回過神兒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我竟然把整個閣樓正麵的兩層瓦礫細細數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一千零一片。

殷泣老神在在的看著手裡的羅盤,指針還在微微顫抖,但已經不如初時那般強烈。

我偷偷瞄了眼那羅盤,隻覺得羅盤上的紋路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黑色的浮雕似龍飛龍,張牙舞爪的兩隻纏鬥在一起。中間表盤上刻著八卦陰陽魚,乾坤八肯,一根幽藍色的指針在輕微的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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