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宅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16章 老宅

車子平穩的駛在馬路上,細細密密的雨模糊了視線,道路兩旁的鋪子門廊下站了不少避雨的行人。

我以為金四喜藥拉著殷泣這尊大神去酒樓吃飯,沒想到車才開出不遠,坐在後座的殷泣突然喊了一聲,“金四喜,左拐。”車子一個打滑,差點裝上路邊慢悠悠晃過來的電車。

“殷博士,啥意思?”金四喜一邊把車子倒回來拐進左邊的巷子,一邊側頭問。

巷子比較狹隘,兩邊偶爾有一兩隻流浪貓狗竄出來,在車輪子邊緣竄來竄去。金四喜小心翼翼的把著方向盤,一邊回頭看了眼一直閉著眼睛的殷泣。

車廂裡彌漫著一種古怪的氣氛,好似有一種淡淡的香氣從殷泣身上飄來,很淺,但又不至於被忽略。“同福裡,五十三號。去哪裡吧!”殷泣掀了掀眼皮,看我的眼神兒有點怪怪的,說不出來是嫌棄還是厭惡。

我已是極為厭惡他這種高冷的處事風格了,寧願就那麼憋著一肚子的疑問也不想問他在四院裡發生的怪事的因由。遂隻是縮著肩坐在副駕駛上,隔著霧蒙蒙的玻璃想著心事,想那個五號病房裡的女人,想我這些天來經曆的重重怪事,一時之間不能自拔。

輪胎摩擦地麵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等我回過神兒,車子已經在一座荒廢許久的大宅子前挺了下來,殷泣推開車門下車,金四喜伸手推了推我,“縷縷,直到這是什麼地兒不?”

我有些愣,搖了搖頭。

“同慶王府,有名的鬼城。”他一邊推開車門下車,一邊咧嘴笑。

我抬眼從車窗朝外看,好家夥,偌大的門廳,雙石獅子鎮宅,高大的門樓上孤零零掛著一隻牌匾,紅底黑字的寫著同慶王府四個大字。我打眼看了看,王府二字有些奇怪,紅底邊緣總有幾點暗紅圍著那王府二字轉,看著總讓人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殷泣已經推開大門走了進去,金四喜趕緊拽著我下車,連跑帶顛的跟上去。

進了天井,原本還是大白的敞亮天,不知不覺的就暗沉了幾分。細雨還在下,打濕了箭頭,濕漉漉的冷。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肩,金四喜拍著腦袋跑回車裡,回來時手裡多了幾把傘,“拿著。”分了一把給我,顛顛又跑過去給殷泣撐開一把。

亮黃色的江南小傘看著特彆秀氣,我端著傘,不由得對金四喜多了幾分喜感。這人看是紈絝,其實為人細膩,放著家裡的實業不做,偏偏跑到巡捕房當巡捕,倒也是一片赤誠的人。

大概是心情因著這傘的緣故,一下子竟也敞亮幾分,連帶著看殷泣的時候,也沒一開始那麼討厭了。

大宅一進門是寬敞的天井,雕梁畫棟,前後五進的院子,從天井進去,繞過兩道回廊,二進院是男主人的正院,旁邊是書房的幾間廂房,靠右有一座蓮花池,因著年久無人打理,池裡的水被水草吞噬,從上麵看去,隻有幾株孤零零的睡蓮擠在擁擠的水草間,偶爾風一過,還能聞到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

“那是什麼?”金四喜突然大叫了一聲,指著蓮花池的一隅,我循聲看去,之間一團碧綠中浮著一團白花花的東西,上麵好像還有什麼在蠕動。

“死狗。”殷泣回頭看了大驚小怪的金四喜一眼,眼角餘光掃到我,意味不明的民樂抿唇。

這是幾個意思?

我愣了片刻,把視線從那隻浮在水麵上的死狗身上移開。

順著回廊往宅子深處走,越往裡走,四周的景致越發的陰鬱,荒草叢生的內院,斑駁的秋千,還有小院裡擺著的幾口蓮花崗,仿佛把人一下子拉近了那個年代晚清貴族的奢靡生活中。

出了二進院直接進了內宅,內宅是給女眷們居住的,林林種種十幾個房間,從左到右依次排開,有的門廊上還掛著小牌子,大抵是這位同慶王爺的一些姬妾的住所。

四進院裡是個小閣樓,旁邊修建了一個佛堂。佛堂裡的佛像不知什麼緣故被人打碎了,地上到處都是碎片,供奉的神龕也被打爛,蒲團柳溪彼時已經飛走,徒留一團明黃孤零零掉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這裡大概是大老婆,不,王妃的正房了。”金四喜憋了許久,天生就不是個安穩性子,抓著我開始一陣普及。

原來晚清皇族裡可沒有這麼一位王爺,聽說是慈禧太後逃跑的時候被人劫持,後來還是這位當時在山中砍柴的同慶王爺給救了。

慈禧太後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卻著實喜愛著這個同慶王爺,後來還給封了個王爺當,並且賜了宅子。

同慶王府在北京城的宅子可比這裡大了不止一倍兩倍,後來幸亥革命鬨得滿城風雨,這位同慶王爺好像也牽涉其中,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麼,慈禧倒是沒有為難他,送了他大筆的錢財來到了現在的上海。

金四喜講得眉飛色舞,我有點心不在焉的聽著,偶爾視線繞著走在前麵的殷泣,發現他不知何時又把那羅盤給掏了出來,對著左右一陣比劃。

“四喜,咱們來這兒乾嘛?”我有點沒底,扭頭看了眼金四喜。

金四喜眨了眨眼,一副“你傻啊!”的表情。

好吧,我傻,我要是不傻我現在能在這兒麼?

“你真不知道這兒是哪兒?”金四喜湊過來,一邊瞄著殷泣一邊說,“你不是已經聽說四院裡住著一位格格麼?”

我一愣,“是啊,難道這裡就是那位格格家?”

金四喜一樂,“可不是嘛!而且那位格格還是個頗有爭議的人。”

我好奇的等著他說下去,前麵的殷泣突然回頭,刀削般菱角分明的臉上浮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說是頗有爭議倒是有些口下留情了,你知道這大宅子因何叫做鬼宅麼?”

我自然是不知的,我在南京生活多年,即便不得與曹家來往,倒也是蜜罐子裡長大的,如今孤身來了上海求學,也無暇估計上海這些胡同裡的謠傳,此次若非爸爸打電話給我,要我想方設法幫助這位素未謀麵的小姑姑,我也絕無可能與他相識。

這些話自不必說,我搖頭看著他,知道他接下來的話定然絕非奇聞異事那麼簡單了,搞不好還真就和小姑姑的事兒有些關係。

晦暗的光線在他臉上留下了斑駁的剪影,回廊外的雨聲寥寥,我們彼此相望,卻各有所思。

良久,又或許隻是片刻,他微微斂了眉,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十年前,同慶王府裡發生一起血案,在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回來的一幀格格一夜間殺了包括同慶王爺在內的,全王府三十二人。”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