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挾持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30章 挾持

巡捕房的人來了,為首的小姑姑見了我,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去聽評彈了麼?”

我心虛的笑笑,“半道碰上金四喜了。”

小姑姑扭頭狠狠瞪了金四喜一眼,招呼著其它人去檢查屍體。

“現在怎麼著?”金四喜嬉皮笑臉的看著我,“你是在這兒等你小姑姑,還是我先送你回去?”

我看了看混亂的現場,心裡還有些踹踹不安,手腕上那種濕漉漉,冰冷黏膩的感覺猶在,實在是不想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了。

“我還是回去吧,過幾天要上課了,老師還交代我要給上海日報寫一個小欄目。”我抖抖手,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金四喜跟上來,一臉驚奇的說,“上海日報啊,哈哈,你不說我都忘了,殷泣在上海日報開了個專欄。”他得意洋洋的說,不當著殷泣的麵的時候,他從來不叫‘殷博士’。

我閉口不言,實在是沒有談天的性質,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案發現場,加快步伐往外走。

天色已經沉了下來,飯店門口燈火通明,上海灘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飯店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卻絲毫沒有影響外麵的世界,黃包車夫蹲在地上吃著燒餅乾糧,看見我們出來,兩個眼尖的連忙跑了過來,“小姐,先生,要車麼?”

“去瑪麗安路,十八號。”我上了一輛黃包車,金四喜伸手拉我,“唉,乾嘛呢?說好了送你回去的。”

我連忙擺擺手,“得了,你去辦案子吧。”

金四喜臉一黑,“說啥呢?你小姑姑來了,還真就沒我什麼事兒了,行啦,下來,我送你回去。”

“小姐,還走不走了?”車夫的臉色有點不太好,我連忙應了聲,“走。”回頭看金四喜,“我走了啊,你彆送了。”我抬手,指了指身後的飯店門口,那個曾在四院外攔過我的小巡捕正抬頭朝這邊張望。

“好像在找你。”

金四喜扭頭看過去,小巡捕連忙朝他擺了擺手。“得,那你就先回去。聞晴明這案子的事兒,回頭要是還有什麼進展和消息,我再另外通知你。”

我點了點頭,催促黃包車夫趕緊走。

入了夜,上海街頭一片繁榮,從富貴樓出去,到瑪麗安路要經過百樂門和上海灘最大的劇院,北洋劇院。

據說北洋劇院在晚清的時候就有,裡麵專門接待達官顯貴,清政府垮台後,北洋劇院封台,直到今年初,法國人接手了北洋劇院,劇院才開始整修,證實準備開台。

黃包車從崇安門進去,一路過了百樂門,經過北洋劇院的時候,前麵緩緩開過來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小車的車速很快,從長街儘頭朝我們使了過來,眼看就要逼到跟前也沒有減速的動作。

黃包車夫嚇得咒罵了一聲,扭著身子用力把車往路邊帶一下。小汽車卷著一陣風,“咻!”的一聲貼著黃包車的軲轆飛馳過去。

“夭折了,趕著投胎呢。”車夫咒罵一聲,已經板正身子繼續往前跑。

我愣愣的坐在車上,心裡卻莫名的感覺一陣膽寒。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我最近確實經了些事兒,人都變得神經兮兮的了。剛才汽車與我檫身而過的時候,我隱約中朝著汽車裡看了一眼,駕駛座上坐著的人,可不正是白天我在殷泣家門口撞見的旗袍女子麼?

墨色旗袍,高高挽起的發鬢,明明是白天看見的模樣,可是瞧著臉色卻總覺得哪裡不一樣。

到底哪裡不一樣?

我不小心把心裡的話呢喃出聲,那黃包車夫倒是個健談的,大概是剛才被嚇到了,整個人一提到車裡的人就炸毛,聲音不大的嘀咕了一句,“倒黴催的投死鬼。”

我微微一愣,想起以前爸爸曾經給我說話的一些鄉下鬼話,倒是記得有投死鬼一說,大概意思就是人倒黴,或是臨死前臉上會有征兆,這征兆看著無形,可眼睛厲,或是有幾分香火緣的人倒也可以看出一二。

我詫異的敲了眼車夫,試探的問了一句,“師傅,你認識車裡的人?”

車夫扭頭看了我一眼,腳步不由得慢了一下,“認識,上海灘的名角兒。”

原來是個唱戲的。

我心中沉吟一聲,打開了話夾子,便和車夫扯了幾句。

原來那車裡的人叫陳伶,梨園裡人稱陳先生,唱的是刀馬旦,色藝雙絕,使得一手精彩絕倫的雙槍。車夫說得起勁兒,我便漫不經心的聽著,聽著聽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挺直了身板兒問了一句,“你是說,這個陳先生從梨園裡出來,被法國人請到了北洋劇院做了台柱子?”

“可不是麼。”車夫應道,我摸了摸鼻子,猛地一拍腦門,“北洋劇院是不是快要頗台了啊!”我倒是聽人說起過,北洋劇院封台了好幾年,說是前些年劇院裡頭出過事兒,死了人,老板就封了台,至今有好幾年了。

法國人接手後,曾經大張旗鼓的招攬過一個天津來的唱班子,後來也不知道出了何事,那唱班子隻在上海停留了不到一個月就灰溜溜回天津了。

“明天。聽說明天就頗台了。”車夫一邊說著,拉著車子拐進了一條小巷。

“唉,師傅,不是這條道。”我猛地回過神兒,趕忙喊道。

車夫回頭瞧了我一眼,黝黑的眼睛裡閃著光,“小姐,這條道兒好走。不會錯的。”說著,腳下步子搗騰的更勤了。

我覺著有些不對,連忙喊道,“停車,不走這條道,回去。”我死死盯著車夫的背影,右手探進包包裡,摸到匕首冰冷的把手,心裡才略微沉了一下。

車夫也不說話,邁著步子使勁兒往前跑。

“停車。”我大喊一聲,猛地抽出包裡的匕首,探起身子把匕首壓在他的脖子上,“我說停車。你到底是什麼人?”

黃包車停在昏暗的巷子裡,一陣陣垃圾腐爛發出的臭味被風吹得到處都是,我不由得抿了抿唇,冷汗順著額頭滾落。

“小姐,你這是要乾什麼?”車夫緩緩的回過頭,淡淡的月色中,一張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映入眼簾。

他微微斂著眉,五官扁平,沒有一絲特色,是屬於那種丟進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的五官長相。可就是這樣一張臉上竟然長了一雙幽藍色的眼睛。

我嚇得一哆嗦,差點掉了手裡的刀,“彆動,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他頗為意味深長的歎了一聲,整張臉開始迅速的挪移。

我覺得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離奇的一件事,他的五官本來是扁平而毫無特點的,此時五官好像是伏在水中的蝌蚪,竟然在慘白的臉盤上遊移。

天。見鬼了。

我在心中咒罵一聲,手裡的匕首更往他的脖子上壓了幾分。

匕首的刀刃鋒利無比,每向下壓一分,他脖子上的肌肉就向下縮一分。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那種切肥肉的經驗,就是熟話說的滾刀肉,無論你怎麼下手怎麼切,都找不到著力點。

冷汗順著我的額頭往下滴落,我一邊咬著牙壓著匕首,一邊死死的盯著他的臉。

移動的五官突然停止了移動,人也完全變了一個人。

且不說這人長得如何,但就這份詭異的舉動就足以說明他非我族類。

“小姐,我沒有惡意的。”他張了張嘴,表情很有些無奈的樣子。我心中暗道,你都把我拉到這麼個昏暗陰深的小巷子裡了,你說你沒有惡意,誰信?反正我不信。

“你到底要乾什麼?”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靜一些,一來他確實還沒有做出傷害我的舉動,二來,我對目前情勢無法估量,更不知道他是人非人,隻能儘量拖延時間。

巷子是兩麵夾著小洋樓的窄巷,左右兩邊三四米高的地方各開著兩隻小窗,月光空中照下來,右麵的小窗是開著的,月光透過玻璃折射過來,隱約中好像有一道黑影在窗後微微移動。

我下意識的捏緊了手裡的刀,小心翼翼的看著對麵的人。

月光薄涼,但足以讓我看清麵前的那張臉,蒼白,扁平,眉眼微微向上挑,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眉宇間隱隱有一絲嫵媚。

這分明是一張女人的臉,一張名角的臉,那微微挑起的眉眼是長期勒頭帶照成的,無形中仿佛填了一絲嫵媚。

“你?”

車夫的表情很怪異,說不出的怪異。他微微推開兩步,伸手撫了撫臉,“這不是我。”他突然懊惱的大喊了一聲,手指使勁兒的往臉上摳,仿佛要把這張臉從臉上摳出來一樣。

“先生,你。”我覺得我應該轉身從這該死的地方跑出去,但雙腳已經沒有一丁點的力氣。對麵的車夫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我,專心一意的去摳臉上那張臉。

“小姐,救我。”車夫痛苦的捂著臉,一雙帶著思思嫵媚的眼從指縫間看過來的。

我連忙退了兩步,右腳撞到黃包車,一下子跌進車裡,雙臂硬生生撞在扶手上,疼得我直抽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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