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雅麵

我隨手翻了翻，不由得有些驚訝，裡麵畫著一些各種怪模怪樣的東西，旁邊有朱砂筆批注的注解，有點像山海經的樣子。

小時後我爸送過我一本三海經，裡麵的飛禽走獸倒是看得多了，可畢竟是神話故事，也就看了一些熱鬨。可這書不一樣的，我掃了一眼目錄，果真在裡麵找到了造畜和黃力。

“這是什麼書？我怎麼沒見過？”我翻過背麵，想要找到出版印刷的印信，卻發現根本沒有。“手抄本？”

殷泣聳了聳肩，低頭繼續寫。

我訕訕的橫了他一眼，低頭翻著目錄，果然，在右下角的一個角落發現了腹麵兩個字。

腹麵，又叫雅麵。書頁上的注解很簡單，隻是說腹麵是一種寄生生物，沒有具體出現的年限，多出現在戰亂年間，有可能是女子幽魂所化。旁邊附帶了一張腹麵的簡畫，大概就是一張美人的麵孔，不過跟我臉上的相差許多。

“這是神話級？上麵沒有說明腹麵的來曆，也沒有寫怎麼消除它啊！總不能讓我頂著這張臉一輩子吧！”

殷泣放下毛筆，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的臉，好一會兒，才波瀾不驚的開口，給我講了一個小故事。

很久前，大概具體時間已經不可考量，隻說有那麼一個年輕的富家女子愛上了一個男子。這男子生得俊美非凡，又有一身的本事。女子在去寺廟上香的時候被劫匪搶了，男子從強盜手中就出了女子。

兩人互通了姓名，女子叫迦葉，男子叫羅摩。

兩個人很快相愛了，迦葉說服了自己的父母，同意把自己嫁給羅摩。

由於羅摩是外地人，在本地也沒有親戚朋友，又是個父母早逝的，迦葉父母便同意讓羅摩入贅到了迦葉家。

迦葉家是名伶世家，專門給達官顯貴唱戲的。

羅摩娶了迦葉之後，兩個人的感情突飛猛進，羅摩喜歡聽迦葉唱戲，迦葉也喜歡在閒暇之餘給他清唱幾句。

羅摩天生有著一副好嗓子，悟性也高，有時候也能學著唱幾句，漸漸地，羅摩發現迦葉家雖然是名伶世家，但唱詞不夠新穎，許多新奇的戲班子都排了新戲，五花八門，很得看客歡心。

羅摩閒來無事，便給迦葉寫了幾出新戲，迦葉唱了幾次，竟然紅極一時，戲班子的名字幾乎直達天聽。

萬壽節的時候，老皇帝病重，皇後下令京中最好的戲班子進宮給皇帝唱喜衝喜。迦葉家的戲班子被人舉薦進了宮，唱的是一出（鏡花緣），戲詞大概講的是一位人間帝王在戰場上受傷，奄奄一息的時候被一位仙女給救了，與那仙女有了恩愛情緣，帝王為了留住救了自己的仙女，在宮中見了一個留仙閣，與仙女過起了神仙一般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長，帝王漸漸老去，仙女卻依舊是如初的美貌。帝王自知自己再不能配得上仙女，便忍著痛讓人把留仙閣拆了，希望仙女能重新回到天宮。

仙女果然重新回到了天宮，帝王卻因思念愛人而一病不起。帝王的身子越來越差了，身後的幾個皇子開始變著法兒的爭權奪位，死了很多人，忠臣，奸臣，還有曾經他喜愛過的妃嬪。

帝王看著烏煙瘴氣的皇宮，心灰意冷，越發的思念起自己的仙女愛人了。

隆冬的時候，帝王的身體已經病入膏肓，他躺在病床上，自己平日裡最寵愛的皇子親自來給他送藥。這時他已經從身邊的太監空中得知，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已經在殘酷的奪嫡之爭種取得勝利，掌握了朝中大部分的權勢。隻要他死了，兒子就能順利登基了。

他看著麵前麵無表情的兒子，看著他手裡的藥碗，知道這碗藥喝了下去，他就要死了。

可他還是決定喝了，他這一生已經足夠，唯一遺憾的是沒能再見仙女一麵。

帝王喝了藥，感覺五臟六腑都在劇烈的翻滾，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在放棄掙紮的一瞬間，他又看見了自己深愛著的那位仙女。

她還是那麼溫柔美麗的模樣，一如她們的初見。

她笑著走到他麵前，告訴他，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都做了什麼，她每天都在天宮看著他，知道他的苦，思念著他，然後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上偷了仙桃來救他。

故事的後來，帝王吃了蟠桃返老還童，長生不死，並且帶著仙女離開了皇宮，去蓬萊仙境過上了神仙般的生活。

老皇帝聽了這唱詞，仿佛得到了些許欣慰，重重犒賞了戲班子。

半個月後，宮裡傳來了一段佳話，說是皇上在夢中夢見了一位貌美的仙女，仙女托生成了一位年輕女子。

“那個年輕女子就是迦葉？”我插嘴道，這種情情愛愛的故事，戲本子裡不知寫過多少遍了，著實沒有新意，我隻是比較關心雅麵而已。

“是。”

“你不能講重點麼？”

“你覺得什麼是重點？”他壓低聲音，抬頭看著我。

“雅麵啊！”我急切的說，臉上癢癢的，好像有什麼在移動，我想應該是五官，但那場景絕對不敢相像。

“我在講。”

“可你沒講重點。”我不耐煩的說，整個人像一點就著的爆竹，恨不能劈裡啪啦來上那麼一通。

“你可以不聽。”他抿唇冷笑，淡定自若的再次拿起筆，卻不再說話。

“你是故意的？”我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毛筆，墨汁飛濺，淋了他一手。

我有點怕，後退了幾步，強做鎮定的與他對視。

良久，久到我以為他會衝過來把我摔在牆上當壁畫，或是直接摔門走人，可事實上他什麼也沒做，隻是優雅的站起身，走到角落裡，用濕毛巾把手擦乾淨，“你是我見過最不像曹家人的曹家人。”

我本來就算不得曹家人，我爸也最機會彆人說我與曹家的血緣關係。

“我像不像曹家人有什麼關係？曹家人也得吃五穀雜糧，也有生老病死，也會怕死。”如果換成另外的曹家人在這裡，也許就不會這麼客氣了，搞不好一群人一哄而上，綁也把他綁了。

可我總歸是沒得到曹家人蠻橫霸道的真傳，隻能虛與蛇偽的跟他在這兒糾纏不休。

殷泣顯然不太想理我，徑自取了隻新毛筆，吸飽了墨，一邊繼續寫，一邊很有談性的繼續講他那個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故事。

故事講到那垂死的皇帝做了個夢，夢裡夢見了自己成了帝王，而仙女轉世來尋他。

宮裡很快給出的仙女的畫像，竟然就是那日去宮裡唱戲的名伶迦葉。

皇帝找到了自己心愛的仙女，自然是要將她接進宮中的，迦葉自持是他人之婦，不肯屈就，皇帝便派人抓了羅摩，將羅摩打得半死。迦葉為了救會羅摩，終於答應嫁進宮裡。

迦葉進宮的那天，天上下了好大一場雪，羅摩被禦林軍從宣武門抬出來，與他的轎子檫身而過。

迦葉進宮之後，老皇帝很是寵愛她，不管她要什麼，他都答應，哪怕是她極儘全力的為羅摩謀求個一官半職。

在老皇帝心中，自己既然搶了人家的老婆，賠一些功名利祿又有什麼關係呢？更何況自從與迦葉在一起之後，身體確實漸漸好轉起來，所以便對迦葉越發的寵愛，甚至為了迦葉把皇後打入了冷宮。

一個女人最大的報複，大概就是禍害一個男人引以為傲的江山和基業。一開始的那兩年，大臣們還怨恨皇帝奪人之妻，再後來，民間便漸漸瘋傳迦葉是狐狸精轉世，迷惑帝王，禍害朝綱。言官們開始紛紛覲言，皇帝卻以各種理由不肯處置迦葉。

再後來，皇帝的身體開始越發的不如從前來，病情來的急轉直下，發病的時候，渾身長滿了紅色的膿包，稍一弄破，膿包裡就拱出一條紅色的小蟲。過了不了幾日，老皇帝在夢中死去了，渾身上下的膿包一夜之間全部破裂開來，整張床上都爬滿了紅色的小蟲子。

老皇帝身下子女不多，這幾年奪嫡之爭越發的白熱化，再加上迦葉從中幾番挑撥，幾個能成事兒的皇子要麼死的死，要麼被關押的關押，唯二兩個皇子，一個身有頑疾，天生體弱，另一個倒是好一些，隻是年幼無知，過了年才五歲。眾大臣橫看豎看都覺得這兩個不適合登基為帝啊！幾番人馬爭執不休，鬨得整個皇宮人心惶惶，紛紛猜測著最後的贏家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被打入冷宮的皇後被禦林軍護著衝入大殿上。皇後之所以能當皇後，身後的外戚勢力總還是有的，她這般衝進大殿中，已是做了完全的準備，朝滿朝文武點了點頭，幾個太監恭恭敬敬的出了大殿，回來時，左擁右護的帶來一個年過七旬的瘦老太太。

老太太是當年皇帝的奶娘，與皇帝有著幾分情分，皇帝登基後對這位奶娘也頗為照顧，在宮中有著幾分份量。

老太太站在大殿上，先是給皇後和文武百官行了拜禮，然後講了一段當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