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朱娥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44章 朱娥

紅色的蝴蝶一層疊著一層,以著鋪天蓋地的姿態衝入四合院,然後又以自殺一樣的方式朝青銅武士撲去。

我訝然的看著這幾乎算得上是慘烈的戰況,心裡終是被震撼到了。

“殷先生,你覺得你還能堅持多久?做這種毫無用處的攻擊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鳳九娘冷聲說道,可我卻看見了,混亂之中,總有一兩隻紅色的蝴蝶能避開青銅武士的火焰和手臂,縮著翅膀傳進它甲胄的縫隙中。一隻,兩隻,三隻,很多隻,然後青銅武士的動作突然緩慢下來,最後歸然不動。

紅色蝴蝶趁勢一擁而上,瘋了似的從青銅武士的甲胄縫隙中轉進去。

“滴水可以穿石,這世上最堅硬的東西也會有弱點的,隻要找對了。”牆外傳來殷泣冷淡的聲音,鳳九娘悚然一驚,猛地拍了拍桌子,不遠處的地麵微微下陷一寸,但到底沒有繼續動作,這些撲火的飛蛾用身體擠進任何可以擠進的空間,用堆疊的屍體阻礙了機括運轉。懂得機括的人都知道,越是精細的機括,它的齒輪咬合度越緊密,一旦齒輪之間出現任何異物都有可能使整個機括的失去運作的能力。

鳳九娘的臉色一陣青白,目光灼灼的看著地上一層又一層紅色的屍體,“這是,什麼?它們不是蝴蝶,絕不是。”似乎是終於發現了這種生物的奇特之處,她突然抬起頭,朝著牆外喊道。

紅色的蝴蝶已經把青銅武士整個包裹住,隻聽見一陣機括晃動的聲音,偌大的一個青銅武士瞬間傾倒,變成一堆青銅廢鐵,而這些死士一樣的蝴蝶又像來時一樣,動作迅猛的飛走了。

若非地上這些屍體,你都不會感覺得到它們的存在。

一隻受傷的蝴蝶掉落在我手背上,一隻翅膀被燒焦了,另一隻還在微微抖動,紅色的蝶翼上仿佛生了一張人麵,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蝴蝶,凶悍,執念,且奮不顧身,如同視死如歸的死士。

“朱娥。”低沉的嗓音仿佛穿透了這漫天的紅霧,由遠而近,漸漸的變得仿佛近在咫尺。

牆角昏暗的角落裡,風燈的死角,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走出禰彰,一步一步,仿佛踩在我的心尖上。

黑色的長衫被風微微撩起,額前散落的幾許烏絲輕輕撩撥著眉眼,明明是清冷陰鬱的人,卻總是以這種天人一樣的姿態出現在我麵前。

我愣愣的看著他,聽見靜謐的夜色裡,胸腔裡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很強烈,很震撼。

他微微眯著眸子,甚為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走過來輕輕在我眉心點了點,從袖口滑出一隻黑色的瓷瓶,打開蓋子,一股腥臭撲麵而來。

“嘔!咳咳咳!嘔!”太難聞了。

我乾嘔兩聲,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到一旁的空地裡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一隻白色的手帕遞過來,我緩緩抬頭,對上殷泣嫌棄的眸子,“看我乾什麼?臟死了。”

剛剛腔子裡蓄著的那麼點好感就像被針刺破的氣球,啪的一聲啥也沒剩了。我錯了,殷泣這人,你永遠也不要對他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鳳九娘並沒有阻止殷泣帶著我離開,就好像剛才的那一場大戰不過是一場小兒戲的切磋罷了,可天知道,那些死掉的蝴蝶數量驚人。

“想什麼呢?”離開饕餮樓,殷泣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低頭看著我。

我愣愣的抬起頭,不經意間撞進他那雙幽深的眸子裡,心虛的彆開眼,“沒什麼?”我想鳳九娘之所以沒有阻攔我離開,大概是她覺得她開出的條件足夠誘惑我,使我聽從她的指示去殷泣那裡偷一樣我連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我問殷泣雅麵到底能不能從我臉上剝掉,他沉默良久,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夜晚的路麵很黑,因著是小巷的關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敗的味道。我突然就沒了跟上去的勇氣,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還不跟上?發什麼呆?”他在穿過拐角的時候突然回頭,一臉陰鬱的看著我,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兒,“我說過你死不了,你就死不了。好了,回去吧。”他難得用一種哄小孩的口吻說話,我愣了片刻,突然笑了,“殷泣,我信你。”

他哼了一聲,因為太黑,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感覺得出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大概是愉悅的吧!

殷泣並沒有問我到底在饕餮樓發生了什麼事兒,我也不知道如何說起,便隻當什麼也沒發生。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報社的電話。

確切的說,是報社主編打給殷泣的電話,但作為一個合格的助理,處理報社事宜已經成了我的份內工作了。

報社主編是個話嘮,至少在我看來是的,他已經不止一遍的重複過,希望殷泣能把字寫得更標準一些,這種淩亂霸道如狂草的字跡,校對的編輯整理起來真的跟天書差不多,而殷泣又是個甩手掌櫃,寫完就不管了,隨你怎麼翻譯,怎麼理解。

我回頭看了眼坐在餐桌前,優雅的吃著五分熟牛排的殷泣,忍不住歎了口氣兒,“算了,回頭您找人把稿子送回來,我給您重新抄錄一份。”

“你是誰?”對方突然問道,我氣得差點沒甩了電話。

感情著我跟他在這兒廢話了這麼半天,他還不知道我是誰?

“我是他的助理。”

“哦!助理啊,助理好。行,既然你這麼說了,回頭我要人把稿子給你送過去,對了,你是在殷博士家住是吧!”

“是,送來這裡就可以。”我歎了口氣兒,又順便問了問張教授讓我寫的那個小專欄的一些情況,等問清楚了,殷泣已經吃完飯了,正慵懶的倚在沙發上看報紙。

我掛了電話,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主編說要把稿子拿回來,我給你重新抄錄一邊。”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隨你。”

報社送稿子的編輯還沒來,金四喜就先到了,一如既往的狂轟亂砸似的敲門,直到把賴在沙發上的殷泣弄得不耐煩,拉開門,一道符籙甩出去,金四喜再次體驗了一次當壁虎的感覺。

我廢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把她從牆上扣下來,拍了拍他頭臉上的灰,甚為同情的看著他飽受摧殘的臉。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兒,金四喜一臉驚愕的拉著我手臂,“縷縷,你不是跟你小姑姑說,你在學校麼?”

我歎了口氣兒,“有點事要求他辦,我現在是以助理身份住在這兒的,回頭跟你解釋,你彆把這事兒告訴我小姑姑。”我也是一眼難進,若非雅麵覆在我臉上,我是一萬個不願意在殷泣這兒待著的。

金四喜笑得一臉曖昧,“行啊,妹子勇氣可嘉,連殷博士這種的極品也就隻有你們曹家人能收得了。”

“說什麼呢?”我臉上一熱,這家夥扭曲事實的功力可見一斑,真應該讓他在牆上多當一會兒壁虎才是。

“你要是在廢話幾句,我不介意送你去牆上再待一會兒。”殷泣慵懶的打著哈氣,修長的身子斜倚著門框,不耐煩的看著金四喜。

“哈哈。殷博士,你真愛開玩笑。”

“開沒開玩笑你知道。”

“我不知道。”金四喜臉一苦,順著殷泣身邊的縫隙擠進客廳,一邊自來熟的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抄起果盤裡的蘋果狠狠咬了一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殷博士,這次你一樣要幫我。”

殷泣大概是習慣了他這副模樣,完全將他無視掉,轉身進了臥室,出來時,已經換上一身棕色的夾克和騎馬褲,挺拔得不像話。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殷泣這樣打扮,大有閃瞎了一隻眼的感覺。

“殷博士,你這次真的得幫我,前幾天富貴樓裡出了一樁離奇命案,前天北洋劇院離奇死了兩個人,一個被火燒了,一個自己抹了脖子。抹脖子那個還好說,燒死的那個,無緣無故就燒死了,也沒見著身上有火,就那麼自己燃燒死掉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樣的事兒,以前聽說過北洋劇院的事兒,隻是沒見過,以為是以訛傳訛,這回可是真的了。”金四喜一股腦的倒豆子一樣劈裡啪啦一陣悼念,卻不知這兩次事兒我都在旁邊。

我抿了抿唇,扭頭看殷泣。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薄涼的看著金四喜,一開口就是一記毒刀子,砍得金四喜頭破血流,“這種殺人命案不是你們巡捕房的事兒麼?你找我有什麼用?我可沒吃公家的公糧。”說著,扭頭剜了我一眼,“以後彆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屋裡放。”

“噗!”我沒忍住笑,扭頭看金四喜爆紅的臉,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縷縷!”金四喜一把拉住我的手,滿臉的委屈,“你看我哪裡像阿貓阿狗了?小爺怎麼著也是玉樹臨風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噗”你可以想象一下金四喜此時的模樣,大概除了滑稽想不錯彆的形容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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