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夢境與虛幻之間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49章 夢境與虛幻之間

嘈雜的大廳裡,人們瘋狂的扭動著身體,一團團幽藍色的火焰隨著舞動的四肢忽明忽暗的悅動著。

慘白的皮鞋在一點點的焦化,速度很快,有的隻是在尖叫聲之後,整個人就焦化了,變成了一塊黑色的焦黑樣的屍塊。

“救命,著火了。”有人瘋了似的往門口衝,可大門已經被從外麵鎖死了,搭在門把上的手還沒來得及扭動,就已經焦化,冒出一縷青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萎縮。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焦糊味,明明不見明火,卻仿佛是人間煉獄。

這是哪兒?

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殷泣?”我張了張嘴,聲音像似從破舊的老風箱裡寄出來的一樣,左右衝撞,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回蕩。

沒有人,甚至連活人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這是北洋劇院,我知道的,三年前的北洋劇院。

空氣中很靜,我甚至能聽到自己過於激烈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不是,緊閉的大門被從外麵推開,薄涼的月光撒進門扉,在門口留下一道半圓形的光圈。那人就站在門口,我看不太清他的臉,隻聽得見“卡拉卡拉”的聲響,一下又一下,隨著他的腳步很有規律的回蕩在大廳裡。

我是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的,微微側著身子,躲開可能被發現的角落,隱在梁柱後麵。

他穿過地上扭曲的屍塊,仿佛在巡視戰利品的獵人,很愜意,很悠閒,不慌不忙的在屍塊之間漫步。

他是放火的人?

我努力探出頭,想要借著那微弱的月光看清他的臉,可顯然並不能夠。

“咳咳!”他突然輕咳了兩聲,猛地抬起頭,陰鬱的眸子閃著油綠色的光,仿佛暗夜裡蟄伏的餓狼。

他看見我了。

我敢發誓,那種渾身發冷,身體無法動彈的感覺太熟悉了。是他?

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那熟悉的木屐敲擊地麵的聲音,我曾在同慶王府聽過一次,本以為一輩子不會再聽見,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與他見麵了。

他並沒有上樓,顯然也並不覺得要抓住我或是殺了我,他隻是輕輕撩了那麼一眼,然後繼續閒庭漫步般在劇院裡閒逛。我伸手摸了一把額頭,竟然滲出一層冷汗。

“卡拉卡拉卡拉!”那種仿佛每一下都敲擊在心上的腳步聲再一次響了起來,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已經拾階而上,離我不過十幾米的距離。

天太黑了,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我知道,那就是他,小哲平一郎。

我想跑,可是身體仿佛灌了鉛一樣,好半天隻挪動了半步。他很快走了過來,黑色的身影把夜色襯得更陰鬱了幾分。

砰砰砰!

我聽見裡自己慌亂的心跳聲,嚇得閉緊眼睛,拚命的告訴自己,這是夢,這不是真的,他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一種肅冷的感覺突然沁入我的皮膚,仿佛有什麼貼著手臂而過,我猛地睜開眼,小哲平一郎已經與我檫身而過。

“呼!”我長長鬆了一口氣兒,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我試著動了動身體,很好,在危險稍微解除一點的時候,我已經能動了,剛剛真的是太緊張,太害怕了。

我貓著腰,儘量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小心翼翼的跟著他往前走。北洋劇院的設計是一個環形建築,二樓走廊是一個巨型的環,他從樓梯口開始向東走,期間經過了十二扇門,每經過一扇門的時候都微微停頓一段時間,很短暫,大概由二三十秒的時間,似乎在聆聽什麼。

我悄悄的跟在他身後,摸索著行走在漆黑一片的走廊裡,此時此刻,這棟平日裡喧嘩熱鬨的劇院仿佛是一隻巨大的魔獸,他安靜的蟄伏在黑暗中,並隨著時間的流逝,吞噬掉我們這些入侵者。

小哲平一郎很有耐心的一間房一間房的走過去,最終繞到樓梯口最右麵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他微微彎了彎身,附身把耳朵貼在門口,然後伸手在門把手上擰了擰,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但顯然這些麻煩都不能對他照成什麼阻礙。

他伸手在門鎖上摸了摸,黑暗中仿佛有一道極細的金色絲線插入鎖孔,靜謐的空氣中傳來一陣鎖芯轉動的聲音。

緊閉的門被打開了,屋裡沒有光亮,他抬步走了進去,木質門板在他身後緩緩合上。

我躲在不遠處的角落裡,不敢貿然前進,隻能巴巴的看著那扇門。

時間流逝的很快,或許有一刻鐘,又或許是一個小時,那扇禁閉的門扉再沒有過任何動靜。

天光已經泛起魚肚白,我知道,很快就會有人發現這裡發生的事兒,心裡百般焦急,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我故意弄出一丁點的聲音,但依舊沒有回應,門還是緊閉著,就好像從來沒有打開過一樣。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我緊走幾步,貼在門板上朝裡聽,消失了,那種很有規律的木屐敲擊木質地板發出的聲音不見了。他去哪兒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梁骨一路躥升,我看了看從窗縫中滲進來的淡淡的光亮,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腔孤勇,竟伸手推開麵前的門板。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撲麵而來,昏暗中,有一團黑黝黝的東西躺在地板上。是屍體?

天光已經放亮,淡淡的陽光從窗欞射進來,屋子裡很昏暗,但已經可以看清一些基本的擺設,而小哲平一郎,他並不在這裡。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消失了?

我連忙四下打量屋子,發現這是一間女士的臥室,法蘭西式的單人床,粉紅色的紗帳,靠牆壁放著一架衣櫃,櫃門是打開著的,靠近櫃門的地方淩亂的躺著幾件旗袍和幾雙高跟鞋。

床頭擺著一副梳妝台,上麵的首飾盒子是開著的,首席整齊的碼放著,沒有缺失。這該是一個年輕女士的房間,出事時,也許她正在換衣服。

為什麼要在晚上換衣服?

梨園行當的多有一些規矩,一些捧角的爺喜歡在自己的宅子裡辦堂口,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通常都會在辦堂口的時候請自己經常捧的角兒去府中唱戲,想來這屋主是個角兒,且正準備出堂口。

屋子的空間不大,可以說是一目了然,窗後又是從屋裡鎖死的,那小哲平一郎是從哪裡離開的?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屋子,頭皮一陣陣發麻,這時,樓下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聲。

是有人發現了。

我悚然一驚,剛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又猛地想到,這是我的夢境之中,無論如何,其他人是看不到我的,而我也無法改變夢裡發生的一切。

儘管如此,我還是輕輕推開門,沿著回廊欄杆走回樓梯口。

陽光已經衝進來,偌大的劇院仿佛經曆了一場煉獄一般的浩劫,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變成了黑色的焦塊,到處都是彌漫的焦糊味,熏得人眼睛直發疼。

大門被風吹得呼呼作響,顯然來人已經被嚇跑了。

我無聊的坐在樓梯口,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又或者,出警的人會不會是小姑姑?三年前的小姑姑,想想竟然有了幾分期待。

不多時,我猜大概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很奇怪是不是?儘管明明知道是在夢裡,可時間卻從來不曾縮減,如果不是曾經幾次三番經曆了這麼奇詭的事兒,我都會以為自己是在現實之中。

門外響起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大門被推開,走進來的第一個人既不是小姑姑,也不是金四喜,而是杜雲飛。

杜雲飛明顯比三年後的杜雲飛要年輕些許,那時他的臉上還沒有那種襲人的煞氣,穿著軍裝的他顯得格外的挺拔,微微眯著眼睛,臉孔棱角分明,目光在掃過大廳裡的情形後沉了沉,朝身後的人招了招手。

一個穿著軍服的年輕小夥子衝到他身旁,他扭頭對著小夥子耳語幾句,徑自踩著為數不多的空地走進大廳。

小夥子出去的時候關了門,大廳裡瞬時又黯淡了幾分,他一邊抬頭朝二樓看,一邊小心的穿過滿地的焦黑屍塊,直接往二樓走。我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身子,屏息凝神的看著他拾階而上,從我身邊檫身而過。

我跟著他在二樓又遛了一圈,也不知道乏累,真是奇特的感覺。

他挨個房間的門都推了個遍,我跟著他一間房一間房的闖,然後停頓在先前小哲平一郎消失的那間房門外。杜雲飛低頭看了眼門鎖,推門走了進去。和我之前看過的一模一樣,根本沒有小哲平一郎的影子,他就好像突然出現了,然後又突然消失了一樣。

杜雲飛在房間裡轉了轉,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可是他要找什麼呢?

我跟在他身後,突然,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杜雲飛斂了斂眉,連忙衝到窗邊,拉開窗後翻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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