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子鏡照前世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59章 子鏡照前世

我的注意力有一半時被銅鏡吸走了的,但另一半似乎怎麼也無法從剛剛指肚上那種酥酥麻麻的柔軟感上抽離。

“退開一點。”殷泣的聲音有點低沉,我愣了一瞬,金四喜已經快速的拉著我的輪椅向後退了好幾步。

鏡子上泛起幽幽的紅光,頭燈的白織燈劇烈的閃動了幾下之後,“啪”的一聲熄滅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臭味,銅鏡裡的紅光越來越盛,仿佛要把整個屋子都照亮一般。殷泣推到我們旁邊,伸手從皮囊裡掏出一塊黑漆漆的東西,右手指尖輕輕撚了一下,一小簇幽藍色的火苗在他指尖躍動。

火苗一點點靠近那塊黑漆漆的東西,淡淡的香味在它燃燒起來的瞬間一點點飄散開來,驅走了空氣中的腐肉味。

“靈犀?”我驚呼一聲,不敢置信的看著殷泣。

我記得小時後在老爸的書房裡見過一次這種東西,不大的一個黑色小塊,點燃的時候能聞到淡淡的香氣,老爸說,這東西叫靈犀,是犀牛角,點燃了靈犀,便牽通了陰陽兩界,可以看見往生的人。

隻是靈犀極為稀有,也並不是普普通通的犀牛角就能製成的,所以我至今也隻是見過老爸那一塊罷了。

我還記得我當時並不相信靈犀真能通神鬼,所以不過是一笑置之,今天殷泣把它拿出來,卻一下子戳中了我心中隱隱藏著的那個點,心裡莫名的一陣發酸。

“想什麼呢?”金四喜低頭問我。

我吸了吸鼻子,笑了笑,“在我爸書房見到過一次靈犀,隻是那時候不信這東西能通陰陽,現在想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它與我媽相見。”我出生時就沒見過我媽,我爸說,我媽是身體不好,產後沒恢複好,不過一個月就死了。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可是離開曹家前的那一年,我從幾個曹家的小表姐口中得知,我媽生我時就死了。

那時候有一個詞叫鬼遺子,說得就是孕婦咽氣之後生下的孩子。

我一直揣著這個秘密沒有問我爸,主要是不想讓他難過。

空氣中靈犀的香氣越發的濃鬱了,銅鏡裡的紅光已經把整個屋子照得血紅一片。

“對不起。”

“沒事。”我聳了聳肩,“這麼些年也都習慣了。”我訕訕的笑,鼻子有些發酸,心口悶悶的疼了一下。

殷泣側頭看了我們一眼,微微皺了皺眉,轉身走到屋子正中央,開始解身上的衣服。

“喂,你乾什麼?”我連忙一閉眼,“脫衣服乾什麼?”

“你可以把眼睛閉上。”殷泣哼了一聲,繼續脫衣服。

我手捂著眼睛,指縫間透著透光,心頭癢癢的,從指縫窺視。

金四喜在一旁捅了捅我,悄聲在我耳邊說,“曹縷縷,你偷看了哦。”

你才偷看,你全家偷看。

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繼續掩耳盜鈴的捂著眼睛偷看。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殷泣赤著的上半身,白玉一樣的肌膚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紅粉不一的傷痕,有的像是被野獸的爪子抓的,有的像是被劍刺的,有的像槍傷,有的又像是被刀砍的,而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他後背心口的地方有一塊淡金色的突起。

“動手。”殷泣哼了一聲,金四喜竟然真的上前一步,從他手裡接過一把烏金色的短匕首,對著他的後心微微比劃了兩下。

豆大的汗珠從金四喜臉上滾落,他咽了一口塗抹,“真的要割?”

殷泣哼了一聲,背部肌肉繃得緊緊的,那塊凸起的地方好像有什麼在皮膚下層微微蠕動,一會高一點一會兒又陷入肉裡。

金四喜抖著手沉默了一會兒,我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說什麼呢?

說殷泣不要管我了,你彆傷害自己?

還是說,殷泣,對不起。

事實上我除了咬著牙,感覺眼眶一陣陣發澀,心微微有些抽疼外,什麼也做不了。我想要活著,所以我其實是沒有資格說任何一句話的。

我默默放開捂著眼睛的手,紅著眼睛看著殷泣微微顫抖的肩膀。

金四喜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這一眼是什麼意思,隻覺得整個身子都隨著他刀尖劃破皮膚的瞬間僵住了,腦海中仿佛有一根緊繃的弦“碰”的一聲崩裂了。

最後我還是沒有看下去,不是不敢,因為殷泣一揚手,搭在手臂上的衣服像長了眼睛似的飛過來,兜頭罩住我的臉。等我睜開眼睛扯掉臉上的衣服時,他已經慘白著臉色站在不遠處,身上裹著一件單薄的裡衣,目光炯炯的看著掌心那塊赤紅色的小牌子。

那就是鳳凰令?鳳九娘口中,能驅使子母鏡照出前世今生的寶貝,隻是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在殷泣的身體裡。

鳳九娘要我偷它,可卻沒有告訴我它到底長什麼樣,我想一來她是想要試探我,二來,她是真的不知道鳳凰令到底長什麼樣,又在哪裡。

胡思亂想的時候,殷泣已經背過身去,走到梳妝台前,翻過赤紅的鳳凰令,小孩手掌大小的鳳凰令正好和子鏡的鏡麵契合,兩廂交疊在一起,空氣中頓時傳來一陣呼嘯的風聲,羅盤劇烈的晃動了一下,上麵漂浮著的旋風越來越大,整個空間開始劇烈的扭曲晃動,一道道紅色的光從子鏡裡射出來,與羅盤上空的旋風相撞,發出巨大的呼嘯聲。

身上的衣服被風撕扯的獵獵作響,金四喜連忙把我推到角落裡,避著風眼,探頭往被旋風卷入風眼的殷泣身上看。

恍惚中好像看見子鏡裡射出一道金光,金光中隱隱有一隻金色的鸞鳥火朝羅盤飛去。羅盤發出一陣金屬般的嗡鳴,最後“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一切仿佛又恢複了平靜,我甚至能聽見金四喜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金四喜?”

“噓。”金四喜把指尖放在唇邊,側頭朝殷泣看去。

殷泣臉色蒼白的朝我看過來,緊抿的唇角微微勾出一個清淺的弧度,“曹縷縷。”

我覺得我的身體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製的在發抖,眼睛根本不能從他身上移開半分,他說;曹縷縷,你過來。

金四喜想要推我,我連忙朝他搖了搖頭,吃力的用左手推動輪椅往殷泣身邊走。

輪椅碾壓著木質地板發出吱吱噶噶的聲音,在這靜謐而空曠的大劇院裡顯得格外的詭異。

頭頂的白織燈搖曳著規律的弧度,我仰起頭,殷泣拿起梳妝台上的子鏡,微微反過來,對著我的臉照下。

子鏡的鏡麵與鳳凰令毫無縫隙的契合在一起,鳳凰令背麵是一片光滑的鏡麵一樣的鎢金色。鳳凰令的的邊緣用朱砂刻著饕餮紋,與子鏡邊緣的饕餮紋合二為一,融成一體。

鳳凰令背麵的鏡麵在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金色的光澤,鏡麵如同石入江河,蕩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鏡麵裡漸漸浮現出一張扭曲的臉,秀美的五官,嫵媚的神情,但這絕對不是我的臉。

我靜靜的注視著子鏡,漸漸地,鏡麵裡的映像開始淡去,直到變成一片霧蒙蒙的白。

屋子裡的氣溫一下子遽然升高,明明剛才還冷得徹骨,此時卻又灼熱得仿佛一個巨大的蒸籠。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身上已經濕漉漉一片,薄薄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仿佛裹了第二層皮膚。

突然,一陣輕輕淺淺的對話聲從鏡子裡傳來,子鏡中浮現的映像正是這間屋子,隻是裡麵的人卻並非我們三人。

屋子裡的和現在有些詫異,能看得出來,屋主應該是個男人,若非牆上掛著的臉譜和門窗上的饕餮紋,很難想象鏡子裡的房間就是此時此刻我們身在之處。

門是開著的,穿著月牙白長袍的清秀男子走了過來,因為低著頭,看不太真切他的臉,一旁的金四喜卻驚呼了一聲,“望江月。”

我微微一愣,側頭去看殷泣,他雙手抱著胸,微斂著眉,正側頭看我。

視線撞在一處兒,想到剛才的事兒,心裡一陣慌亂,連忙又被開臉。

望江月推門進了房間,隨後跟進來一個人,那人穿著水色天青藍的袍子,袖擺繡著祥雲的紋路,端是看身姿便是個挺拔俊秀的人物。我心中暗暗驚異,等那人的臉從陰暗處露了出來,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聲,是小哲平一郎。

在場的三個人裡隻有我在夢中幾次三番見過小哲平一郎,所以當我反應過度的驚呼出聲的時候,殷泣眉頭皺了皺,“你確定是他?”

我篤定的點了點頭,但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望江月的死是在同慶王府出事之後,同慶王府落敗後,小哲平一郎是在府中逗留過一段時間的,也是那段時間裡,他把兩個孩子變成了怪物,難道說,小哲平一郎在那段時間認識了望江月。

我胡思亂想著,子鏡裡,望江月突然轉過身,展開雙臂緊緊抱住小哲平一郎的腰,兩個生得麵貌不俗的男人擁在一起,即便畫麵不難看,可看的人心裡總也是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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