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走廊裡的歌聲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89章 走廊裡的歌聲

蒙蒙在窗欞裡卡著,門外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地上的水已經漫過拖鞋,惡臭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媽媽,媽媽!”蒙蒙的肩膀已經從格子裡擠了進來,血肉模糊的露出骨頭渣子,慘白一片,上麵的血肉滴滴答答一片一片往下掉。

我心知再這麼坐以待斃肯定不是辦法,咬了咬牙,一把抓起羅盤從床上跳下來,穿上拖鞋往房間裡的小浴室裡跑。

我記得浴室裡有個小工具箱,從裡麵翻出了一把小刀子和一把錘子,直接把浴室裡的玻璃敲破,挑大個的碎片撿了起來,然後又跑回臥室,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都擺上一片玻璃碎片,形成八卦兩極的陣勢。

這陣還是我幾年前看我爸爸擺弄過,印象挺深,主要是因為當時南京曹家巷發生過一起怪事,一戶專門養豬的農戶家裡養的豬每隔三天就會丟一隻,一連丟了一個月,戶主去找曹氏的幫忙,當時曹家如日中天,自然很少有人去理會這種事兒,當時我爸爸正在一家茶館喝茶,聽人說起,便拍大腿說,這事兒他能辦。

於是那天下午,他正接了我放學,回家途中路過曹家巷,便順道拐了進去,給那戶人家擺了個陣勢,此後就再也沒丟過豬。

我那時候年紀小,對曹家的事兒參與不多,隻知道那陣法看著好玩兒又玄乎,就多嘴問了一句。

我還記得那時候爸爸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神情特彆的莊重,他說,縷縷啊,以後這事兒你少問,曹家。他欲言又止,最後隻說那是個辟邪軀惡的陣法,世上很多妖物都懼怕這陣法,雖不能至它們於死地,倒是可以阻擋一二。

我問它們是什麼,爸爸摸了摸我的頭,再也沒有說話。

想到爸爸,又想到自己如今這種混亂糟糕的處境,鼻子便一陣陣發酸,一邊用小刀忍著疼吧手指割了一個小口子,把血滴在玻璃片上,一邊回想著那時爸爸到底在鏡子上寫了什麼?很可惜,一點也沒記起來。

看來還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自嘲般苦笑,想著就算不記得到底寫了什麼,但到底我身體裡還留著曹家的血,此前多次也於危難中救過我,那麼,就算效果不如父親,但也能抵擋一二吧!

我阿q的想,樂此不被的滿屋子轉,直到把所有的玻璃片都擺好,然後又抱著羅盤回到床上。這時,窗外蒙蒙的半個身子都擠了進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窗戶下麵的地板上到處都是血和碎肉,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確認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我連忙拉下殷泣脖子上掛著的護心鏡,鏡麵朝著東南角的一塊最大的玻璃碎片,然後用儘離奇從指尖擠出幾滴血,“啪噠啪噠”滴在護心鏡上。

按理說,想古代將軍身上這種護心鏡,死後陪葬,必然是染了無數煞氣和殺氣的,用來對付神怪再合適不過的了。

血滴落在生鏽的青銅鏡上,說也奇怪,那血仿佛像一條蜿蜒的河,在銅鏡上轉了幾個碗,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全部滲進銅鏡裡。

血滲進銅鏡後,銅鏡本來坑坑窪窪的鏡麵瞬時閃過一道紅光,整個鏡麵血一樣的紅。頭頂水晶燈的光亮打在銅鏡上,銅鏡反射出的光化成一道紅線直直打在東南角那塊最大的玻璃片上,幾番來回,整個屋子被數道紅線圍住,窗欞裡卡著的蒙蒙突然“啊!”的尖叫一聲,眼看就要伸過來的右手被紅線打住,一股黑煙從手臂上“嘶嘶”往上冒,發出一股屍體腐爛一樣的惡臭。

見效了。

我心中大喜,扭頭又去看門板,果然,從門外滲進來的水一碰到紅線圍住的邊緣便自動回流,再也沒能滲進屋子裡。

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我傻笑著看了眼仍舊睡得人事不知的殷泣,突然羨慕起他來,這種時候,我寧願睡著的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人一旦鬆懈下來,精神就跟著放鬆了,我離殷泣那麼近,近得都能看見他臉上細微的容貌,心裡莫名的一陣緊張,然後又有些癢癢的,就好像悄然花開,本來沒什麼,可就這麼看著看著,心裡仿佛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情緒,催使我大著膽子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他殷紅的薄唇。

涼涼的,軟軟的。

我壯著膽子又輕輕戳了兩下,見他仍舊沒有反應,便更是大著膽子俯下身,一邊研究他眼瞼上卷長的睫毛,一邊感歎造物主的神奇,世界上竟然有男人的皮膚比女人還白皙稚嫩,五官更是精致的仿佛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小時後爸爸總說,這世界上又很多人和事是講緣分的,與家人的緣分,與愛人的緣分,與朋友的緣分,與敵人的緣分,這些緣分構成了人生的各個階段,各個不同的表象,就好比他和媽媽,兩個人有緣相遇相愛,卻沒有緣分相守一生,然而這個人的存在卻是上天給與他的一種恩賜,至少在他看來,這種緣分雖然不夠長久,卻是他一生中最美的遇見,或者說,是他某個階段最美好的表象。

我不知道我與殷泣之間算不算是有緣分,又是好還是壞,他跟曹家有淵源,但想來未必是好事兒,小姑姑和三叔都不許我和他來往,可人心若能控製,便不是人心了。

我不由得苦笑,仿佛有些明白這些時候縈繞在心頭那些不太明朗的情緒,心裡有些微微的沉悶。

“殷泣啊殷泣,你與曹家到底有什麼關係?”我忍不住呢喃出聲,指尖輕輕劃過他的嘴唇,最後落在他眉眼之間,“算了。”我頹然的抽回手,“即便我問了,你也未必會說。”

“既然知道我不會說,為何還要問?”

我嚇得一哆嗦,差點從床上掉下來,殷泣猛地睜開眼,微斂的眉眼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伸手摸了摸嘴唇,漾起一絲淺笑。

“你笑什麼?”我傻傻的問,臉上一陣陣發燙,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從天堂跌入地獄,而他這個揮舞著黑色小翅膀的惡魔正支著獠牙惡狠狠的盯著我,仿佛下一瞬就要撲過來咬斷我的脖子。

也許是發燒生病的緣故,殷泣臉上的線條顯得柔和了許多,少了平日裡的冷冽還慵懶,然而顯得有些溫潤。

他微微斂著眉,不說話,眼神裡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直直的看著他,心裡七上八下,隻覺得一口氣兒堵在喉嚨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曹縷縷。”終於,就在我以為時間就此地老天荒的時候,殷泣突然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長歎一聲,“曹縷縷,你一點也不像曹家的女人。”

我微微一愣,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曹家的女人絕對不會喜歡上我。”他淡淡的說,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好像剛才的溫潤不過是我自己的幻覺。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捏住了,不論我如何掙紮,都擺脫不了這種讓人窒息的痛。

“我不喜歡曹家,不喜歡曹琪,不喜歡你曹三叔,任何曹家的人,我都不喜歡。”他淡定的說,一字一句,仿佛一把刀,毫不留情的狠狠紮進我心裡。

抬起的手終是沒能落下,我慌亂的彆開眼,雙手死死的抱著護心鏡,仿佛隻有這樣才能不哭出來。

“包括你。”他淡淡的說,聲音很輕,卻如同重錘重重落在我心口。

我背對著他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覺得整個身體都是涼的。

“是麼?”我強迫自己不要哽咽出聲,猛地扭過頭,眼睛澀澀的看著他,從來沒有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如此的勇敢,懦弱似乎從來不是曹家人的本質。

我直直的看著他,幾乎是用儘所有的力氣來告訴自己,曹縷縷,不準回頭,不準哭,不過就是個男人,沒什麼了不起的。

“那還真是抱歉了,我好想喜歡上你了。”我篤定的說,目光死死的盯著他,仿佛就這麼盯著,就能在他臉上盯出一個洞。

殷泣皺著眉頭,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我不想聽,我覺得這個時候,無論他說什麼我都會難說,所幸最好什麼也彆說。

我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感覺他冰冷的唇微微在我掌心蠕動了一下,輕微的,仿佛羽毛掃過,我說,“喜歡一個人是我自己的事兒,你不喜歡我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夠了。”說完,不等他回答,轉過身再也不看他。

我爸爸說,做人難得要講求個真心,我知殷泣不喜與曹家糾纏,可那又如何?我不過是喜歡你罷了,卻未必要委曲求全,你不喜歡我沒什麼,我做什麼不能順遂自己的心,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喜歡上誰也沒有錯,所以,那邊這樣吧!

我篤定的看著牆麵上掛著的畫兒,仿佛連這樣危險的處境都忘記了。

女歌星的歌聲猶在繼續,隻是不知是唱機老舊了,還是唱得時間長了,歌聲已經有些失真,走廊裡的腳步聲也漸漸的出現了絮亂的頻率。“是不是我的陣法起作用了?”我驚喜的回頭,才發現殷泣正微斂著眉看著我,微微抿起的嘴唇因高燒過度而蒼白乾裂。“你,要喝水麼?”我意識到他可能是嚴重缺水,連忙從床上跳下來,踩著地上的水漬“噠噠噠”衝進浴室,出來時,手裡端著杯水,“喝點水。”

殷泣抿了抿唇,嫌棄的看著水杯,“這什麼水?”

“這個時候了,你還嫌棄水?”我癟了癟嘴,把水杯重重墩在床頭櫃上,“洗澡水,愛喝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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