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我捂著心口，在心裡罵了好幾遍，隻覺得脊背發麻，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想走，但是雙腿使不上力，心裡就更急了，又不能說話，隻拚命的衝著周舟使眼色，結果她還在目瞪口呆的盯著窗戶裡的場景，眼睛一眨不眨。
……
我當時急的心都要死了，因為那一瞬間突然覺得這場景和聊齋誌異裡的場景非常相像——
聊齋誌異中有雲，“躡跡而窗窺之，見一獰鬼，麵翠色，齒如鋸。鋪人皮於榻上，執彩筆而繪之；已而擲筆，舉皮，如振衣狀，披於身，遂化為女子。”
講的就是王生遇女鬼，後來偷窺到她畫皮的經過。
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簡直就是故事的翻版。
我已經發涼的手，扯了扯周舟的衣袖，她方才反應過來，然後也哆哆嗦嗦的往後退，我們默契的退回到柵欄旁邊，相比於剛才什麼都不知道時候的莽撞，此刻更多了一些謹慎。
可是越緊張，越容易出亂子，也不知道是我們倆之中的誰，踩到了草地上一個塑料殼子，這細微的響動傳進屋中鬼的耳裡，顯然敏感了不少。
“誰？”但聞段漸耳的聲音從屋裡傳了過來。
正在手忙腳亂之際，周舟拉著我躥到了一個大水缸後麵，勉勉強強能夠擋住兩人，看過去，窗邊望向外麵的那張臉，已經變成了下午我們所見到的那樣。
他目光生疑，很快就掃過了這隻大水缸，我連忙收回目光，就在這個時候，耳畔突然有一個戲謔的聲音說道，“真是笨蛋。”
而那聲音，居然十足的像梵淵……
這一天兩天的，不是看到梵淵的身影，就是聽見他的聲音……
不，我不會聽錯的，就是梵淵！
我有些情不自主的要起身來，被周舟一下子又拉了下去，與此同時，頭頂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段漸耳，彆來無恙。”
這個聲音，差點把我喊愣住。
周舟一把把我往裡麵摟，儘量沒讓我的身體跑出水缸邊緣去。
我緩緩抬頭，看到一人身著中式黑衣，雙腳穩穩的踩在水缸邊緣，水缸竟然一點都沒有傾倒，仿佛有神力附身一般。
“董穎，你來乾什麼！”
雖然是很嚴厲的語氣，但是聽段漸耳的語氣明顯是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有人跟蹤到我了。”
“你那麼害怕被人看見？”回話的人饒有興致的抱起了雙臂，一幅樂悠悠的模樣。
“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現在的人，比以前的精明太多！發生些雞毛蒜皮的事，他們就會懷疑你。”段漸耳說道。
“你閉關多久了？差不多有四十年了吧？我不叫董穎了，這一世我叫孫光明。”
我心一驚，真的是他！
“光明？”段漸耳那邊突然一聲哈哈大笑，“就你？也算得上光明嗎？”
“你不知道，我想做個好人。”
我仔細聽，卻不知道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對話還在繼續——
“既然已經轉世，為什麼要來找我？”段漸耳懶洋洋道。
“我在幫一個人找你。”孫光明說話間，從水缸上輕輕的跳了下去，大概是走到段漸耳麵前，才說道，“你還是老樣子。”
“一樣的臉皮，哪裡還會有什麼不同？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你肯定能找到我。”
“是啊，找到她就能夠找到你。”孫光明的語氣聽起來滿含自信。
“你轉世，她也轉世，她現在叫白笑笑。”他的聲音有些莫名的惆悵，似乎是在感歎時光流逝。
“我知道。那你是怎麼找到她的？”
段漸耳回道，“不是我找她的，是她找到了我……”
“既然是老朋友來了，你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不由得呆滯了一下，孫光明和這個畫皮男竟然是朋友？
“你已經歸順他們，我們不算是朋友了。”聲音因此變得有些冷淡。
“那我找你討一杯藏紅花酒，這總可以了吧？朋友做不成，做酒友也好，萬裡江山，知音難遇，你釀的酒現在還有人喝嗎？”
此話一出，我立刻明白了孫光明是什麼意思。
也許就是要段漸耳帶他進去，趁此機會讓我們離開。
段漸耳果然上當，又囉囉嗦嗦了幾句，還是帶著孫光明進屋了。
我們見狀，待到院子裡沒人以後，才悄悄的從柵欄上爬了出去。
我們兩人心有餘悸的跑回周舟家裡，回程隻花了十分鐘，等到她打開自家的門，就見到孫光明的身影穩穩當當的立在了家裡。
突如其來的畫麵嚇得我倒抽一口冷氣，隨即心情轉而變為激動，驚叫道，“孫光明，你怎麼來了！”
“我要是不來，你不怕自己被那個段漸耳給挖掉心臟吃了？”孫光明邊說邊露出狡猾的笑容，那表情，彆提有多熟悉，瞬間有一種撲麵而來的親切感。
聊齋裡的王生，到最後就是被女鬼挖去了心臟，但是孫光明顯然是在跟我開玩笑。
“那個段漸耳，到底是什麼來頭啊？”比起其它的，周舟好像一直對段漸耳這個人更感興趣。
“他？”孫光明說著，眉頭皺了皺，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
最終組織好了語言，問道，“你們最關心的應該是他和白笑笑的關係吧？”
“他的身份我不便言說，他是個厲害的人物，沒有什麼特彆的，還是不要惹他。”
“是鬼嗎？”我急急的問。
“是鬼，而且是個千年老鬼！”
據孫光明所說，他是從地獄裡逃出來的遊魂，慢慢修煉出了人身。找了一座山準備隱居下去，偶然好心救了個霍亂病人，被奉為神醫，之後在山腳下的村莊裡出了名，從此有病沒病上山尋他的人絡繹不絕。
因為害怕被鬼差發現，因而拒絕了所有求醫問藥的人，從此閉關於家中，不論村民在外如何謾罵，他都不予理睬。
有些愚鈍的村民為了將這位神醫逼出，帶來火把要燒了他的房子，想不到每當他們點燃堆放屋子四周的柴木，天上就會驟然降雨，正像特意要澆滅火焰一樣，火一熄滅，雨也就停了。
每回如此，村民們皆以為奇，心照不宣地認為段漸耳是仙人下凡，怕惹怒仙人，燒了幾柱高香——眾村民對著房子拜了拜，日後再也不敢擾他清淨了。
但其實，不過是一個鬼魂成了精怪而已。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