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被我說中了，那電話一接起來，小瑛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雖然臉紅紅的，她的語氣卻不是那麼客氣，用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說：“你煩不煩人啊，我說過我沒有時間的嘛，去不了！”
電話裡嘰嘰咕咕半天，影響了走路的速度，我和小瑛慢了下來。
安老師與安師母走近了我們身邊，看到小瑛接電話，安師母問：“陳警官？”
小瑛聽母親問，趕緊對著電話裡的人說：“不講了，我們現在在山路上，路不好走，回頭再說吧！”然後不由分說掛了電話。
“沒錯吧，是陳警官？”安師母盯著問了一句。
母親的追問終是躲不過去，小瑛垂下眼睛，點點頭。
“那孩子不錯，隻是不知道家裡是個什麼情況？”安師母轉過頭來看著我，仿佛我知道陳申的情況似的。
想了想，我說應該是個很靠譜的人，而且人很聰明，對小瑛也非常不錯。至於家裡的情況，我也知之甚少，但看他行為做事來說，家教甚好，應該有個不錯的家庭。
聽我一番說辭，安師母放下心來，看了看小瑛：“老大不小了，還賴在家裡不嫁人！”
話音剛落，安老師就瞪了師母一眼：“你這人，就是操心太多，孩子的事情自有她的姻緣，你不要老是乾涉，隻要她自己喜歡就行！”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安家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若真的遇人不淑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我相信安老師隻是表麵放得寬而已，誰有要他的女婿估計還是有難度的。
果然，我才剛這麼想，小瑛就嘟起了嘴，說：“爸爸每次都這樣，說得可好聽了，可人家上為提親的，你一個都沒看上。給人打發走不說，背地裡還給人家起諢名！”
小瑛沒笑，安師母倒是一掃臉上的沉鬱，捂嘴笑起來。
據說，安老師平生那點才華，最近幾年都用在給上門提親的年輕男人起諢名了，比如矮地瓜、胖冬瓜、瘦黃瓜，憨南瓜，騷絲瓜......總之，不僅諢名起得高興，而且都跟瓜類較上了勁兒，乃至於小瑛最終對瓜類感到無比的嫌棄。
所以，小瑛說，隻要飯桌上一出現瓜類，她就會提前出現食物過敏的反應。
那倒新鮮，食物過敏是個啥反應？我好奇地問小瑛。
她吃吃一笑，啥反應？看見就想嘔吐唄！
那麼嚴重？我瞪大了眼睛。
“哼，她們娘倆兒，越說越玄乎啦！不是我瞧不上那些小夥子，一個個跟沒吃飽似的，說話軟聲細語的，真受不了！”安老師說。
這會兒，聊到那些上門提親的男人，安老師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些，臉上也有了笑意。
話趕話，都說到那裡了，安老師開始批評小瑛平時的社交圈子太窄，太宅，所以才會出現剩下的情況。
我替小瑛打圓場，說是小瑛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很多歲，若說她隻是十八歲的大學生都會有人信。至於婚姻這東西，真是靠緣份，強求不來的。
安師母慈愛地看著女兒，對我的話深表認同。
我也沒有說假話，身材苗條，皮膚健康，眼神活潑，一還有些男孩子性格的小瑛，真的就像個十八九歲的少女，而且相處愈久，那種感覺愈強烈。
這麼好的一個女孩，陳申怎麼能不動心？
隻是小瑛與陳申認識那麼久，卻從未允許陳申到家裡來看看安老師與師母，倒是讓我有些奇怪。
我的疑問同樣是安師母的疑問。
師母說：“瑛兒，你哪天帶陳警官到家裡來坐坐，讓你爸爸和我都看看！”
小瑛似乎有些掙紮，想了想，說：“爸爸老愛給人取諢名，看不順眼，還給哄出去！我怎麼敢帶過來嘛！再說了，我們隻是普通朋友關係嘛！”
安老師嗬嗬笑起來，打趣女兒說，原來她是怕父親給人取諢名，難免尷尬。
自從安老師生病後，他的脾氣明顯沒有以前好，我想，小瑛的擔心不無道理。我說：“老師您以前性格很溫和，這次回來，好像脾氣大了些呢！”
我的話讓安老師略微一楞，然後有些尷尬地笑起來：“哎，這人呐，老了，又加上身體不好，難免情緒就不那麼穩定了！”
小瑛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角，小聲說：“哥，爸爸的脾氣不好，主要是——”
“瑛兒！到村口了，將空瓶送還金婆婆去！”安老師忽然打斷小瑛的話，並且使了個眼色。
小瑛噤了聲，看了我一眼，說：“那，那我先去金婆婆那裡一趟，就馬上回來給你們做午飯！”
說完，小瑛邁著輕巧的步子，背著包，跑遠了。
真奇怪，她怎麼都看不出竟與我同歲，感覺差了一輩兒似的。在她麵前，我多少都覺出些自己的滄桑來了。
又經過那棵桂花樹，樹下坐著一個模樣乖巧的小姑娘，看到我們經過，那小姑娘甜甜地衝著安師母喊了一聲：“奶奶！”
安師母走過去，蹲下來，摸摸那小女孩的臉蛋，笑著說：“乖囡，一會兒回去告訴你阿媽，晚些時候上奶奶家取鞋樣哦！”
那孩子點點頭站起身，接過安師母從懷裡掏出的一把紅紅的小果子，跑遠了。
秋天，滿山都是溢著香甜味兒的果子，不知什麼時候，安師母竟然采了一把裝在兜裡，此時才想起來，方分給那孩子享用。
風起，清香撲鼻的桂花花瓣飄落下來。
安師母抬頭仰望著那高高的桂花樹，她的臉兒在一片紛揚的花雨裡顯得寧靜而美好，我忽然有些感動於這動態的美麗畫卷。
歲月是流光，美好而倉促。
歲月是風信子，讓人動容而懷念。
歲月還是師母臉上淺淺的皺紋裡那深深的情意。
我知道，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她的芳華如古村這桂樹一樣，雖然漸漸老去，卻依然醇香宜人。
“走吧，都多大年紀了，還發青春呆！”安老師招呼著妻子。
不經意間，我看到安老師眸中有晶瑩的淚光，忍不住，我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
這桂花樹，是不是目睹了太多故事？
天上的陰晴圓缺，人間的悲歡離合，世事的紛擾喧囂，它雖然沉默，卻都看在眼裡，珍藏在記憶的年輪。
“你的媽媽，當年可是古村最美最聰慧的女人。如果不是她，這棵桂花樹早在大旱那一年就枯死了！”安師母仰望著那高高的桂花樹感歎到。
“所以，這棵桂花樹是有靈性的！”師母說。
我問：“為什麼？為什麼這棵桂花樹是有靈性的？我媽媽對它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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