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空更加明亮,有成群的鳥飛過,穿過樹梢時,花雨又漫天飛來。
一陣奇香彌漫。
“走吧,有些事情回去再說,讓孩子休息一下,從早到晚,連口水都沒喝。”安老師在不遠處朝師母招招手。
師母看我一眼,默默轉身離開了樹下。
仰頭看那精靈般在風中搖中的細小花朵,心下升起一股柔情,這是母親的樹,這是有靈性的樹。
我不再是流浪的孩子,如果我想他們了,我就來看看這棵桂花樹。
我想,父親也會經常在思念母親的時候來這兒小憩吧。
戀戀不舍地離開,就算想回頭,我也忍住了。這雙腳離開容易,這牽絆卻留在子那裡。
小瑛竟比我們先回到家中,已經開始忙碌起午飯了。
我感歎,小瑛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實在是世間少有。小瑛便說,那是胡話,家務她不做,誰做?那隻是一個女兒的本分而已。
上大學那會兒,身邊的同學與我一樣,都是獨子獨女,一個賽一個的懶。
男生暫且不多說,天生的不講究,沒有收拾。可女孩子們的懶,卻是能要命的。
宿舍裡阿容的女朋友,人長得美,性格也伶俐,剛見到那女孩的時候,我們宿舍的男生都羨慕阿容那小子,不曉得他咋有那麼好的****運。
日子一長,事兒就來了。
每次看到阿容在洗衣台上大堆小堆地洗女人的衣服,我們都禁不住一番嘲笑。
這還算輕鬆的了。
過些日子,阿容不洗衣服了,每日往學校裡的男生女生宿舍竄來竄去,兜售各種小玩藝兒,從文具用品到生活用品,甚至是女人用品,讓人眼花繚亂,一應俱全。
按理說,阿容那小子這麼能搗騰,少說也掙了不少錢,可那家夥的吃穿用度卻仍然節省得不行。
都好奇,他花那麼多心思掙的鈔票都哪去了?
後來,大夥看到越來越漂亮得跟仙女似的阿容女朋友,幾乎啥都明白了,錢都砸到那女子身上去了。
有氣不過的朋友問阿容,不過學生而已,身上穿那麼講究做什麼?剛開始阿容不承認女朋友的鳥槍換炮皆因自己的血汗錢換來的,說女朋友家從小家境優越,不差錢,人家愛怎樣淘弄是人家的自由。
後來,有一年的端午前夕,叔叔來學校看我,帶了肉粽子,還特意給我捎了瓶酒來,說是請宿舍裡的年輕男孩們一起熱鬨熱鬨。
我叔那個光棍漢就撿我了這麼個親侄兒,喜歡得跟寶貝似的。
於是,一窩小屁孩兒圍著一張破木桌,在叔叔親切的關懷與頻頻敬酒中,舌頭開始打結,情緒變得興奮,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一股腦兒爭著往外吐。
及至後來,哭的哭,笑的笑,完全不似平日那瀟灑的小模樣,搞得叔叔手忙腳亂,一會安慰這個,一會兒又勸勸那個。
原本是個歡喜事,他說,吃個飯無酒不歡,結果卻弄得他老人家忙得哭死過去。
最惱火的就是阿容了,一麵拍著桌子往嘴裡扔掰下來的粽子,就著一口酒下肚,呃的兩聲嗝,就開始大吼大叫,說是不想活了,人他*這輩子活得太累了!
那吼聲震天,惹得隔壁宿舍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鬨。
叔叔趕緊攔在門口不讓進,說沒事沒事,喝多了發個小瘋而已。話還沒落地呢,阿容便一屁股坐地上翻來滾去的。
我們都嚇壞了,還以為是吃粽子撐壞了。
特彆是叔叔,急得腦門子直冒汗,連連說,都怨他帶了酒來,好端端的,喝什麼酒嘛。
聽到叔叔的嘟囔,阿容卻一骨碌翻身坐起,撲過來抱著叔叔的大腿,像個女人一樣抽抽答答起來:“酒是好酒,是我阿容不爭氣啊!家裡老娘還吃著紅薯洋芋過日子,我卻沒舍得寄回一分錢回去啊!步,我阿容不是個東西!”
這話讓在場的人都難過起來,叔叔拍著阿容的背:“孩子,沒事的,沒事的!有啥事,坐起來說。”
將那幫擠在門框上看熱鬨的隔壁阿貓阿狗趕出去,我關上門,回到那一桌爛醉如泥的人身邊。
一片酒氣裡,一息尚存,舌頭還能稍微吐出幾個字的,都開始聲討阿容的女朋友,說是拜金的娘們兒跟吸血鬼一樣,養在懷裡早晚是個死,不如早散了的她。
可阿容繼續一麵拍桌子,一麵吼,其實不怨女朋友,是阿容自己的原因。
根子在哪裡?根子在女朋友比較懶!他把那個懶字咬得特彆重,好像要殺了那個懶字似的氣勢洶洶。
因為懶,女朋友從來不洗衣服,每次看到女孩衣服上吃早點午飯晚飯留下的痕跡,阿容就覺得特彆受不了。
說了幾次,女朋友便鬨情緒,不理阿容了。
已經習慣每晚花前月下有個柔軟身子抱著的阿容哪裡受得了,便主動放下麵子又將女朋友哄回來,並且主動包攬了一件事,替女朋友洗衣服。
可那女孩自從變了戀愛以後,好像講究多了,特彆愛換衣服,阿容便再也承受不了。
畢竟腦子好使,上大學前,因為家裡湊不夠學費,阿容高中三年的寒暑假都到鎮上去做小生意,也算是略通經營之道,於是毫不猶豫地繼續了小商販的事業。
目的隻有一個,掙錢,掙錢乾啥?掙錢給他那個懶得不要不要的女朋友買衣服。大家都不用洗了,隻管常換新衣就行。
可人都是慣出來的,自從阿容能掙錢後。女朋友愈發懶了,不肯吃食堂了,因為要洗碗筷。天冷的時候不肯在宿舍裡洗頭了,因為要燒熱水,太麻煩。好的衣服,必須上乾洗店,差一點的衣服,幾乎就變成一次性的了,穿一次兩次直接給扔了。
抹乾眼淚,阿容終於豪邁地甩出一句,又仰脖往嘴裡倒了一杯酒:“明天分手去!”
於是,那一桌醉眼朦朧的人都開始鼓起掌來。
叔叔後來打電話問我,阿容與那個懶又女孩分了沒?
我說分了。叔叔便拍手稱快,說分得好。
我又說,找了個更懶的。
叔叔了楞了半晌,說,一切都是命啊。
此刻,我看著小瑛在廚房裡忙活的身影,心想,阿容的女朋友與她一般年齡,與眼下這個一相比,真是天上的地下。
“哥,先給你一個雞蛋墊補墊補!”小瑛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抬著一筐紅雞蛋。
“劉師傅,過來吃雞蛋!”小瑛向正躲在牆根吸煙的老劉招呼著。
小瑛抬起手向老劉揮動的時候,我看見她手背上一道赫然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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