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紅塵

2017-05-31 作者: 糖仔不甜
第三章 入紅塵

伴隨著空靈恐怖的嬰啼聲,五位黑衣黑袍之人漸漸在原本五張道符的位置凝實,中央那位懷中抱著一個嬰兒。道風將早已備好的冥幣點燃,向五位黑袍作揖道:“有勞五位鬼差了。”黑袍不見動靜,隻是徐徐淡去,女子急忙抱住將要墜地的嬰兒,隨之又是一陣哭泣。道風這才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說道:“如今你一家團圓,可好好敘上一敘。隻是人鬼殊途,天亮前我會送你母子二人魂入地府。”言罷,轉身出了臥房,不打擾這一雙苦命人最後的時光。

臥室外,李凱文的父母靜靜等候著結果,由於靈力結界的阻隔,老兩口對屋內的事一無所知。一見道風出來,忙圍上去詢問情況,道風將事情始末如實奉告。兩人也是一陣唏噓,三人在客廳喝著農家粗茶,靜待天明。

一夜無話,直到雄雞報曉,道風再次走進臥室,輕歎一聲道:“陰陽有彆,陳銘,時辰到了。”這一夜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麼,時至此刻,二人倒也顯得平靜,陳銘起身,一躬到底道:“多謝法師慈悲,了卻我之心願,小女子這就上路。”道風說道:“好,我且誦一篇往生咒,助你走最後一程。”說完,口誦往生咒,引得屋內梵音繞梁,天邊一束白光穿過屋簷照在少女身上,女子的身形漸漸消散在這白光之中。床上的凱文眼看著心上人離去,雖是強忍,眼淚依舊止不住地滑出眼眶,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無力:“大師,您說,她是去另一個世界了嗎?”道風微微一愣,說道:“信之則有,不信則無。逝者已去,生者當承其遺誌,以慰亡魂。”凱文輕輕點頭道:“我和阿銘約好來生再續前緣,她說她會在那裡等我。”道風自知少女安慰之言,俗話說:“閻王要人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輪回亦是如此,隻是道風不願點破,又或許他自己也希望能有奇跡。道風隻道了一句:“施主節哀。”便轉身離去。門外老兩口千恩萬謝,李村長更是遞上一個紅包,道風倒也不矯情,順勢接過。這倒不是道風貪財,隻是因果輪回,法師助人,受助人自當還情。凡人還情無非財、運、壽三物。運、壽乃天地恩賜,去不複返,相較之下還是破些錢財為好。道風當然也知其中玄奧,不願刁難這家人,才接錢了事。

……

此間事了,道風忙回觀中複命。觀中僧道見徒兒回來也不在意,隻是隨口道:“事了了?”道風自顧自咕嘟咕嘟灌下一壺茶水才道:“那是!小爺出馬還有成不了的?”僧道聽罷對視一眼,似是下了什麼決心。二人將徒兒喚至身前,道風一見這對整天沒正行的師父忽然變得如此嚴肅,心中反倒一緊,也不再玩笑,乖乖上前。老道緩緩道:“小道,你來此一十六載,如今雙十之年,照我青牛門門規當入世修行了。”道風一時還沒明白,怔怔問道:“師父,徒兒入哪個世啊?”老道似是沒聽見一般,繼續自顧自說著:“我青牛門以修靈為主,門丁不旺,除你是我二人嫡傳弟子以外,你還有一個師兄叫做陳觀硯,你師兄雖不及你天賦卓絕,但在風水上造詣不俗,現在海市替為師看護一座風水大陣。那陣法是為師年輕時布下的,用以鎮壓一靈物。天地靈物乃奪天地造化而生,威勢甚大,不巧它又生於鬨市,我恐其誤傷世人,隻得將之鎮壓,實指望可磨去其能,以惠萬民。然為師當時到底年輕,這天地靈物哪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鎮壓的,那靈物在陣內不斷成長,雖是有你師兄時時看護,隻怕不久之後也會破陣而出,到時我怕你師兄首尾難顧,故此想讓你去助其一臂之力,也算是為師為你入世開道,你待如何?”道風聽得一愣一愣,似乎是信息量太大,一時消化不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我要下山了?”見老道點頭,道風一躍而起,似是瘋魔了一般,蹦跳著叫喊道:“我能出山啦!哈哈哈!小爺終於要出去啦!”邊叫邊向自己的禪房跑去,火急火燎地收拾著行頭,像是多呆一秒就出不去了一般,大殿上隻留下一僧一道滿臉的黑線。

……

第二天清晨,道風入正殿向兩位師父辭行。初升的朝陽中,少年身著月牙白袍,布衣布履,一米八的個子如鬆挺立,劍眉星目,神態從容而淡然,雙瞳間偶爾閃過的一縷精光更顯得少年俊朗不凡。道風大步入殿,跪於二位師父麵前,鄭重叩了三個響頭,以謝師父一十六年諄諄教誨。老道將一張去往海市的動車票及一張銀行卡遞給道風說道:“卡裡隻有五千塊,多了沒有,若是餓死了彆說是我二人之徒。”道風咧嘴一笑道:“謹遵師父教誨,徒兒不孝,不能長伴左右,二位師父多多保重,徒兒去也。”說罷,起身離去。待到身影消失在晨霞之中,少言寡語的老和尚輕歎了一聲說道:“走了?”老道回道:“啊,走了。”和尚苦笑一聲道:“這下倒是清淨了。”老道這次沒有接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十六年朝夕相處,如今自是不舍。忽見少年又急急忙忙跑了回來,二人心中一喜,心想:“這小子,總算還有點良心。”隻聽少年邊跑邊喊著:“師父!師父!這卡的密碼多少啊?”

……

道風終還是走了,便縱有萬般不舍,雛鷹依舊屬於藍天。去往海市的動車上,道風獨自靠坐在窗邊,右手托著腮幫,顯出一份慵懶與愜意。車上的人頻頻向他行注目禮,倒不是道風帥到了那份上,隻是那一身布衣布鞋的行頭稍顯彆致,可配上道風那分淡泊的氣質反倒給人一種本當如此的感受。道風正百無聊賴之際,忽見一位白須白發的老人向他走來,老人亦是身著月牙白袍,布衣布履,右手持著一卷書冊,儘顯學者風範。老人走近,見到道風這身打扮亦是一愣,之後便是一陣好笑,心中想著:“真沒想到,這年頭還有和我這老頭兒撞衫的,瞧著年紀不大啊。”老人低頭一瞧手中的票座,恰在道風身邊,便反身坐下,對道風開口道:“小兄弟可是甚愛古風啊?今日我這小老兒竟是與小兄弟英雄所見略同啊。”說著似是自己也覺得好笑,嗬嗬樂出聲。道風也覺著有趣,忙回道:“回長者話,小子非是愛好古風,隻是自小居於偏僻村落,如今剛進大城,見識淺陋,讓長者見笑了。”老人一聽道風回話彬彬有禮,進退有度,大感驚奇,繼續追問道:“瞧小兄弟談吐不凡,可是出於書香門第啊?”道風心念一轉:“總不能說是從道觀裡出來的啊。”便回道:“不敢,隻是跟家中長輩讀過幾本而已。”老者似是來了興致,正欲深談,忽從車廂那頭走來一群西裝革履的壯漢,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筆挺的製服,看來是列車長。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老人身前,微一鞠躬,小心翼翼地說道:“馮先生您好,我是這列動車的列車長王寧高,事先不知您會登車,安排欠妥,請您見諒,還請您移至貴賓室。”老人輕一擺手道:“王車長不必在意,我就坐這兒吧,恰巧遇到一個很有趣的小兄弟。”中年男人先是一愣,看了看道風,又看向身邊的西服壯漢,見那漢子微微點頭,列車長才道:“是,馮先生。再次歡迎您登車,如有任何需要,我與全車工作人員隨時待命,祝您旅途愉快。”說完自顧退出車廂,而西裝壯漢們則勸離了部分乘客,圍著老人與道風坐了一圈,老人見狀也不阻攔,隻是輕聲嘀咕一句:“哎,一刻也不給清淨啊。”聲音不大,卻正好能傳入道風的耳中。話剛說完,老人似是想起了身邊的道風,或是怕道風見到這陣勢變得拘謹,便道:“小兄弟莫要在意,你我君子之交,無關門第,”道風心想:“門第?若論起門第,我還是一大古門派的嫡傳大弟子呢!”於是對老人淡然一笑道:“固所願爾。”老人似是有考較道風的意思,說道:“小兄弟既通詩書,這儒釋道偏重何處啊?”道風也是老實不客氣,接道:“三法皆略通一二,重釋道二法。”老人一聽,輕笑一聲,似是在譏笑道風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隨即輕輕揚了揚手中的書冊說道:“可曾讀道家五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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