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惠因斯特(一)

2017-06-02 作者: 江極畫天
第九十四章 惠因斯特(一)

鐘寧的第一次亮相定在了三天後的大型“禮拜會”上,事實上因為人類處境的艱難,向來宣揚隱忍吃苦的佛教和基督教(隻是大概的特征,不細考教義,有信教的朋友不喜勿噴,權當娛樂)在錫安非常有市場,所以議會每次宣布一些重大的事項,做一些動員的時候,都會舉行一場“禮拜會”——一方麵議員們要向人民傳達一些信息,另一方麵讓人們在一個集中的地方一起聚一聚,增強人民的安全感,會後還可以一起跳舞吃東西,熱鬨非凡,也足夠人放鬆自己,也算是非常值得期待的盛會了。

原劇情中,莫斐斯就曾經在一場禮拜會上登台演說,他有許多經典的台詞就是在那場禮拜會中出現的,不僅大大鼓舞了錫安人民的士氣,對於觀眾也有很強烈的震撼。比如“wearestillhere!”和“Letusbeheardfromredcoretoblacksky.”以及最後的“Thisiszionandwearenotafraid.”

鐘寧雖然沒有看過電影,但汪川曾經給了黑客帝國這一部分劇情非常高的評價,尤其是莫斐斯的這段台詞——以至於鐘寧現在覺得自己基本沒什麼可能超越莫斐斯出場的效果,隻要不必差他太多就足夠了,隻要——自己演講完以後,現場稍微有那麼點掌聲或者騷動也行——隻要不冷場就好。

西方人組成的民主社會在政治上向來很注重“演說”,人民也非常認可和願意參與這種演說,這種演說的煽動性某種程度上可以和我國曾經的某些運動相媲美。鑒於演說的重要性,鐘寧本來的打算是這三天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時候該怎麼說,該怎麼忽悠這幫小人兒。不過他才剛剛從議會出來,他的這種想法就被打斷了。

“鐘先生,您最好去醫院一趟,汪先生有一些狀況。”

“啊?走走走,帶路。”

汪川住的當然不是錫安明麵上的普通醫院,而是專門治療那些常年在飛行艦上從事黑客行動的人的醫院。在這裡,像汪川這種昏迷不醒的情況非常多,甚至有些人乾脆都無法從母體內回來,隻是身體還保持著生命特征,所以才沒有被認為死亡,而是送到這裡來治療。

汪川在使用成麵力過度後強行脫離了母體,不過他的意識並沒有出問題,導致他昏迷的隻是使用成麵力帶來的副作用,可以理解為——累睡著了?

不過汪川這次使用的成麵力威力實在太大了,或者說——太詭異了。鐘寧知道汪川的成麵力威力是按照“焚燒”物質的質量來計算的,“焚燒”的質量越多,證明他動用的成麵力越多,帶來的副作用也就越大。

然而這一次汪川“焚燒”的隻是一個二代特警,也就是一段龐大的代碼,而代碼有質量嗎?他之前焚燒的空間坐標有質量嗎?鐘寧不知道該怎麼判斷汪川這次究竟使用了多少成麵力,但他至少知道,那個二代特警絕對有不輸於原電影中尼歐的實力。一招就毀滅了一個二代特警的源代碼——就從有得必有失這句話的角度來判斷,汪川動用的成麵力估計至少能焚燒幾十噸甚至上百噸的物質吧?相當於他平常能動用的最多成麵力的上百倍!比開啟基因鎖還誇張!

鐘寧來到汪川身邊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個躺椅上,後麵身上的各個插孔上連著各種導線,比他們平時進入母體時占用的插口數量還要多。鐘寧緊緊皺著眉頭:“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

“是這樣的,汪川現在的狀態類似‘虛擬意識介斷’症中比較罕見的‘惠因斯特’現象,他的腦波……”

“說人話。”鐘寧嘴角抽了抽,兩隻手握在一起捏了捏,故意發出了哢哢的響聲。

那個正準備把汪川的詳細情況闡述一遍的醫生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看著鐘寧那不滿的表情,有些尷尬地說道:“呃,大概就是說……他現在的意識相當於一個主架構,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主架構……”

“你是說載入程序的那個主架構?”鐘寧皺了皺眉頭。在進入母體之前,黑客的自我意識殘留影像會先進入載入程序的主架構,在那裡載入穩定的自我意識殘留影像,配備一些在母體中將會用到的武器裝備之類,有點類似遊戲刺客信條裡主角每次載入任務時可以控製自己身體做各種動作,但周圍卻什麼景物都沒有的白茫茫的那片地方。

“比載入程序的主架構還要簡陋……就像是一個剛剛建立的母體,沒有任何規則,沒有任何界限,甚至……幾乎沒有任何‘接口’……除了一個最原始的‘惠因斯特’接口……我們至今都不知道‘惠因斯特’接口到底有什麼用。任何處於‘虛擬意識介斷’症中的人類意識,或多或少都會關閉一些接口,但‘惠因斯特’接口是唯一永遠不會關閉,我們也永遠不知道它究竟管理意識中的哪一部分的原始接口。隻有‘惠因斯特’接口開放的現象就被稱為‘惠因斯特’現象”醫生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像鐘寧科普起“惠因斯特”和“虛擬意識介斷”的概念來。

鐘寧抓了抓頭發,他到底還是不能在這個人臉上打一拳,畢竟現在汪川還要靠人家照顧,他光棍地說道:“彆的我不知道,說吧,需要我簽字還是幫你們乾點啥?”

醫生和周圍的人對視了一眼,誠懇地說道:“因為不了解‘惠因斯特’接口的特性,隻有同樣擁有‘惠因斯特’接口的人類意識才能互相接駁。但我們對‘惠因斯特’接口沒有任何了解,你可能直接進入他的原始意識,被無窮的負麵情緒淹沒,也可能你會被他的自衛反應瞬間殺死,或者……你直接衝垮了他的意識海,他立刻就會死亡……任何事都可能發生,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幾乎肯定救不了的人冒這種險,而即便是成功接駁了……我們也沒有任何經驗指導你去救治他,僅僅能搜集一些關於‘惠因斯特’接口的信息來做下一步的判斷和計劃。”

“……為什麼我感覺這不是黑客帝國而是盜夢空間?”鐘寧的臉色無比扭曲,雖然他沒經曆過盜夢空間,但潛意識啊原始意識啊前意識啊這種東西,汪川可是沒少自己叨叨,就算鐘寧不刻意去聽也多少知道了這些有關的概念……

“所以你們覺得我是唯一可能同意和他進行那個什麼斯特接口連接的人?”

眾醫生點了點頭。

鐘寧深吸一口氣:“你們就沒有過哪怕一次先例?”

之前開口那個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有是有過……但自願接駁的人都再也沒醒來過……而且汪川現在的情況和典型的‘惠因斯特’現象還是有一些差彆,腦波的部分數據不一樣,可控性更低。”

“……”

鐘寧陷入沉默中。理論上來講,他應該拒絕,汪川就躺在那裡昏迷著,又不會死,鐘寧如果冒然進入,很可能真的出現問題,如果兩個人都陷入昏迷,那就萬事皆休了。但感情上,鐘寧卻無法容忍自己在能夠為了幫助朋友而冒險時選擇退縮,而且他總有一種隱約的預感……如果,汪川的意識中存在著救世主的奧秘呢?如果正好是自己現在所急需的東西呢?

鐘寧不是智者,雖然麵前擺著很簡單的兩條路:答應和不答應。但他依然沒辦法計算概率,也沒辦法衡量優劣,他隻能自己憑感覺去判斷……

“……來吧,我和他接駁。”

和進入母體的程序差不多,鐘寧依然是先進入了載入程序,然後之前那個醫生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你好,剛才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路易斯.布朗,叫我路易斯就行了。如果你和汪川接駁之後還能保持意識,我就會從這個接口和你聯絡……我的天……你背後那是什麼?”

鐘寧抬手摸了摸身後的劍柄,一種輕微的水乳交融的感覺油然而生,他不在意地一笑:“自我意識殘留影像而已……可以開始了。”

“……呃,你不用準備些什麼?我們對‘惠因斯特’接口一無所知……你最好還是像進入母體一樣準備一些防身的東西……”

“不用,我有它就夠了。”

鐘寧翹起拇指指了指背後,路易斯就不再說什麼了,他的聲音也不再出現。過了好一會,周圍依然沒什麼變化,等了半天的鐘寧有些納悶,試探出聲道:“路易斯……路易斯?你還在嗎?”

沒有人回答,鐘寧心裡微微一動,看樣子自己是正在和汪川的那個什麼斯特接口接駁了?這麼想起來,路易斯之前是說汪川的意識現在就像一個主架構是吧……那就是我現在自己所處的載入程序差不多了唄?

這個令人稍微安心的想法出現沒多久,鐘寧突然感覺腳下一空,他下意識地就提起重心,雙手無意識地要去抓住什麼能抓住的東西,然而——他的身體並沒有下落。或者說,他雖然感覺到腳下空空如也,但他的身體就這麼“漂浮”在了半空中,沒有下落,也看不見腳下到底是什麼——原來的白色“地板”不見了……好吧,其實本來這個“地板”的概念就是因為鐘寧可以踩得到,所以覺得地板是白色的……事實上他現在身體的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如果腳下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這麼看來,腳下還真像是一個一眼望不到底的“白色深淵”了。

“臥槽?什麼情況?”驚魂未定的鐘寧發現自己沒有下落以後,終於定了定神,有心情爆了個粗口。他試著邁腿向前走——果然沒有什麼用。就如同漂浮在白色的太空中,鐘寧處於完全失重的狀態,隻能在同一個地方張牙舞爪地做著各種動作,卻無法讓身體動起來……要是太空裡有空氣就好了,起碼可以像遊泳一樣動一動……

等等!空氣呢?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鐘寧就驟然感覺到一陣窒息的感覺,他立刻開始憋氣——就像他在尼布甲尼撒號上曾經做過的那樣,漸漸地,他感覺到胸部無比鼓脹,仿佛有強大的力量想要從自己胸腔裡掙脫出來——他甚至想到了異形。

然而那其實是因為人體本來就為了適應地球大氣壓力,而擁有一個大氣壓左右的“內部壓力”,此刻鐘寧的外部突然變成了像太空一樣的真空環境,他體內的氣壓立刻就要將他的身體撐爆——他現在還沒變成漫天飛舞的血沫完全是托了惡魔血統的福。

很快,不止是胸腔,身體的每個部位都開始有那種強烈地要漲裂的感覺,還有一種極度冰冷的感覺開始從四麵八方出現——溫度要下降了。

按理說,如此龐大的一個獨立係統一旦達到真空,溫度就應該立刻下降到接近絕對零度的地方,而不會像遊戲一樣——一個屬性不會引起另一個屬性的直接變化,而是獨立地一個個按順序歸零。但現在情況就是如此——也可以說,汪川的意識所形成的主架構,本身就是一種類似程序的東西,並不是真實世界,如果沒有在溫度和分子運動之間建立函數關係,隻是分彆獨立地傳給了鐘寧的感知,那鐘寧確實會先感受到窒息,真空,然後再感受到溫度降低。

錫安,醫院中。路易斯看著鐘寧的身體,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震撼無比——他的皮膚上已經開始出現細密的白霜,尤其是睫毛和頭發上,像是一個剛從冰櫃裡抬出來的人,而嘴唇上更是已經結出了冰塊。

“鐘寧,鐘寧!你能聽到嗎!回答我啊!鐘寧,鐘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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