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敢眨眼。
“睡醒了嗎?”他問。
她小心翼翼眨眨眼,他竟然還在。“你,沒去上班?!”
“今天是周六。”
哦,她差點忘了這世界還有傳說中的“五個工作日”,她一般周六周日比平時更忙,因為這兩天的應酬比較多。想起應酬,她猛然想起嶽啟飛昨晚離開的時候說過:“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貌似現在已經過了早上!
她一邊抱著被子四處張望著找手機,一邊回憶著昨晚又把手機扔在哪兒了,她這隨處亂扔東西的破性格啊。
終於,她在床頭的台燈下看見了手機,擁著被子正要伸手,鄭偉伸手幫她拿了過來。“嶽啟飛早上給你打過電話,我說你昨晚太累了,還沒睡醒……”
“啊!”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殘留一點睡意現在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說既然你不方便,就不過來接你了,他把航班信息發給你,讓你自己去機場。”
她低頭看短信,上麵果然有一條未讀信息:【南方航空CZ9901,起飛時間14:00,首都機場T2航站樓,我在國內航班貴賓室等你。】
她再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從她家到機場至少兩個小時,已經來不及了。她正琢磨著找個什麼理由不去上海,就聽鄭偉說:“早飯給你買好了,起來吃吧。吃完飯,我送你去機場。走綠色通道,應該可以趕上飛機。”
說完,他轉身出了臥室,那個臉色用趙天天的話形容十分貼切——跟看見老婆偷人差不多。
她環顧臥室的各個角落,尋找自己昨晚不知丟在哪裡的睡衣。無意間,她看見枕邊放著黑色的鑽戒盒子,正是他昨晚扔向樓的那個,上麵沾了幾點抹不掉的汙穢她急忙打開盒子,她最喜歡的戒指安然無恙躺在裡麵。
她緊緊握住戒指,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想把它戴上。可她戴上又怎麼樣?她家破人亡,她也害得他家不成家,他們還可能在一起嗎?
簡葇把鑽戒仔細收好,找遍臥室的所有角落也沒找到睡衣,乾脆扯了白床單在身上圍了一圈,像穿著抹肩的長裙一樣扯著拽地的“裙擺”直奔衣帽間。
她在衣櫃裡滿滿的衣服裡來來回回挑選了半天,沒找到一件適合吃早餐的裙子,不是太刻意,就是太隨意。
下次她一定要記得請教一下造型師,吃早餐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最合適。
在衣帽間門口看了她很久的鄭偉看看手表,走了進來,乾脆地從衣櫃裡拿了件黑白色拚接的長裙遞到她手裡。
“穿這件吧。”
她細看這裙子。裙子是無袖的長裙,及腳踝的長度,複古的側開,長裙擺由白色疊在黑色上,色彩對比強烈又和諧。這款裙子穿在身上,安靜時輕靈文雅,走路時會隱隱露出一條腿,有種隱晦的性感。
她的確很喜歡這裙子,還穿著它給一本時尚雜誌拍過封麵。
可是,穿著它吃早餐,會不會有點太正式了點。
見她還在猶豫,鄭偉說:“這裙子很適合你,不會過度端莊,也不會過份性感。上鏡也很襯你的膚色。”
“是麼?”她還沒穿他就知道,隻有一種可能,“你見過我穿嗎?”
“嗯,你出席《人間四月天》的宣傳活動穿過,我在《東方時裝》雜誌上也看見過,很漂亮。”
他平淡的陳述著,包括她早已忘記的細節。
是怎麼樣的眷戀,才可以讓他在分手以後還關注著她?又是怎麼樣的在意,才可以如此清晰地記住她出席的所有場合和服飾她的手無力的顫抖著,抖得幾乎拿不住輕飄的裙子。
終於,她再也壓抑不住衝動,從背後抱住他的腰。
他沒有動,任由她抱著。她緊貼著他挺拔的脊背,拚命地咬著牙,將眼淚囚禁在緊閉的雙眼中。
“你,恨我嗎?”這是她多年來一直想問的問題。
“恨過。”他背直直挺著,還是一動不動:“恨不得把你剝皮抽筋,看看你長沒長心。”
“那,為什麼又不恨了?”
“我那次受傷,在醫院昏迷不醒的時候,我聽見你哭了,我感覺你死死抓著我的手,哭著求我,讓我放過你……我也聽見你說,你太疼了,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摟在他腰上的手死死摟緊,隻有這樣她才有力氣站穩。
他繼續說:“你一定沒想到,我當時雖然不能動,但是我還有感覺。”
她的確沒想到,這麼多年都沒想到,如果她想到了,她一定不會去醫院看他,一定不會說出那麼多不該說的話!
“我醒了之後,想找你好好談談,可是你寧可把自己弄得鮮血淋漓,都不願意見我一麵……我想,我是真的讓你太痛苦了,痛得活不下去。”
眼淚再也囚禁不住,一串一串無聲地落下,浸透了他的襯衫。
她終於明白她當年把事情做得那麼絕,把鄭偉傷的那麼徹底,葉正宸為什麼還會在生日那天指定要她作陪,後來又不再為難她。
她也明白了,她在七點檔新聞上看見他那晚,鄭偉為什麼站在她家門外等她開門。他分明他有無數種方法破門而入,可他選擇在門口等待他不想強求她!
“快點換衣服吧,早飯涼了就不好吃了。”說完,他頭也不回走出去。
看著他離開,她第一次發現,他一向孤傲的背影沒有了驕傲,隻剩下孤單。
換上了他選的裙子,又化了個神清氣爽的妝容,簡葇才走進餐廳吃早飯。
飯桌上擺滿了各種餡的小籠包,徐徐冒著熱氣,誘人的濃香。她在他對麵坐下來,低著頭一口一口吃著,每一種口味都嘗了一遍,卻什麼滋味都吃不出來。
沉默著吃過了早飯,他們又一路沉默著到了機場。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她怕他稍一分神,他們這輩子都到不了機場。
還不到一點鐘,他們就到了機場。下車時,簡葇深深覺得,他那車速真對得起6.0的排氣量。
剛走進航站樓,嶽啟飛焦躁難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愉悅。
“已經開始登機了,你還來不來?”
她匆匆說:“我到機場了,馬上就去換登機牌,應該趕得及登機。”
“哦,那不用急了,我跟工作人員解釋一下,儘量等你。”
“好!”
鄭偉從綠色通道一路將她送到了登機口,飛機即將起飛。
她拿著登機牌走向登機口時,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清淡地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確定,這次行程全由公司安排。”遲疑了一下,她補充了一句。“……是為了新片宣傳。”
“我知道。”
她訝然抬頭,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笑,“我今天早上在電話裡說的那麼清楚明白,他還若無其事在機場等你,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則他一定是沒有立場乾涉你的私生活。”
她好半天才合上驚得微張的嘴,原來他想了解真相,一個電話就足夠了。現在她終於相信他的仕途一路平步青雲絕對不是靠他有個好爹了,至少,不全是。
“緋聞鬨得適可而止就好,鬨得太大了,反而適得其反。”
聽著他語調中不易察覺的一絲酸意,她也不自覺笑了出來,“嗯,我下周五之前,一定會回來的。”
他點點頭,慢慢鬆開手指,糾纏的十指緩緩分開,她轉過身,快步進了機艙。
沉重的機艙門合上,她才回過身,久久望著阻隔視線的門。
她是何其幸運,可以被這樣的男人愛著。
然,被這樣的男人愛著,何嘗不是一種最悲哀的不幸!
戴上墨鏡和口罩,簡葇走進頭等艙,眼睛還在從飛機的一個個窗口朝登機口的方向張望,可惜角度不對,什麼都看不見。
終於,西裝筆挺,一身富豪範兒的嶽啟飛喊住還想繼續走的她。“這裡。”
“哦!”她隨口應著,眼睛還不死心地尋覓著割舍不下的人影。
嶽啟飛看看簡葇優雅的裙裝,又看看她遮了半邊臉的墨鏡和白色的大口罩,臉上明顯表露出對她品味的鄙視。
“你弄成這樣乾什麼?我已經離婚了……”
她眨眨潮濕的眼,收回視線,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穩。“欲蓋彌彰的道理你不懂嗎?不戴口罩,怎麼顯得咱們關係非比尋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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