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嶽啟飛恍然大悟般點頭:“你還有口罩嗎?給我一個。”
“……”
飛機騰空而起,在顛簸的氣流中漸漸平穩了下來,簡葇才摘了墨鏡和口罩,和嶽啟飛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拿出包裡的劇本,聚精會神讀著。
劇本上的酒痕還在,淡紅滲透了許多頁。她一直翻到沒有被染紅的一頁,才停下來。
《上位》 第六十一場
時間:二月十四日,情人節,清晨。
地點:藍雨的公寓
人物:藍雨(女一號),楊琛(男一號)
不是周末的情人節,藍雨隻能一個人度過。她其實也不太在意這個節日,畢竟對她來說,每一個周末都是她的情人節。
清晨,她拖著沉重的腿從片場回來,剛到家門口,就看見花店的送貨小妹在按她家的門鈴,手裡抱著一盆長滿尖刺的仙人掌。
送貨小妹(看見她拿出鑰匙,認出了她):【藍雨小姐,這是楊先生送您,請您簽收一下。】
聽說是楊琛送的,藍雨滿臉驚喜加驚異地簽收了她的情人節鮮花。她接過沉重的仙人掌準備進門,忽然想起件事,叫住花店的送貨小妹:【對不起,能不能請問一下,仙人掌的話語是什麼?】
送貨小妹:【堅強;嗯,還有……藏愛在心底!】
藍雨(微笑):【謝謝!】
關門時,藍雨的手不小心被仙人掌刺了一下,幾根細刺埋入她的手指,她咬牙甩甩手,將花盆擺在陽台,又換到客廳的茶幾上,想了想,最後決定擺在臥室的窗台上,以便她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
藍雨正在撥著手指上的細刺,楊琛打來電話:【收到我送你的花了嗎?】
藍雨:【花?你確定你送我的是花?我為什麼隻看到刺?】
楊琛(朗聲笑):【仙人掌是開花的。據說當她在心裡藏了愛的時候,她就會開花。】
藍雨:【真的?】
楊琛:【真的!你知道麼,所有的植物裡,我最喜歡仙人掌。她有著異常的倔犟和頑強的生命力,即使在那貧瘠乾旱的沙漠也能綠色蔥鬱,開出嬌嫩的鮮花,尖刺隻不過是她掩藏內心柔軟的方式……就像你一樣!】
藍雨(小心觸摸著仙人掌上的翠綠):【楊琛……】
楊琛:【嗯?】
藍雨:【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楊琛:【你今天還沒說過……】
藍雨:【楊琛,我愛你,不管將來你愛不愛我,我永遠都愛你!】
簡葇深深沉浸在劇本的文字裡,一縷碎發從額間滑下,遮住她寂靜的臉,隻露出白玉雕琢一樣的鼻梁和櫻桃色的唇,嶽啟飛看著她的側臉,隻覺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寂靜,時間也靜止不動了。
嶽啟飛承認,他擁有過的女人中比簡葇漂亮的大有人在,可隻有她能牢牢鎖定他的視線,讓他不由自主想試著多讀懂她一些,偏偏又總是讀不懂。
半小時後,他終於耐不住寂寞,開口。“這劇本寫得很難懂嗎?”
簡葇搖搖頭,“不難懂!”
“那你為什麼這一頁看了四十分鐘?”
簡葇微微側臉,朝著他淺淺一笑。“你沒看見前麵那個男人在拍照嗎?我在擺造型,讓他全方位地拍。”
嶽啟飛探頭看了看,他安排的娛記的確在敬業地工作著。“所以,你就打算一直這麼看到下飛機。”
“嗯。我今天早上特意在鏡子裡觀察過,我這樣低垂著臉,特彆上鏡。”
“的確很上鏡。可是你彆忘了我們是在‘約會’,我怎麼一點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深情呢?”
簡葇撩起臉側墜落的長發,很認真回答:“嶽總,我覺得你對女人的看法有點誤區。女人真心喜歡一個男人,不一定非要像膏藥一樣黏在他身上。真正的愛,是兩個人安安靜靜做著自己的事情,彼此都不會介意。”
嶽大少似乎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深入思量一番,又問。“昨天晚上,你和鄭偉一整晚都在安安靜靜各做各的事情麼?”
“……”簡葇頓覺自己想吞了個雞蛋,噎得快要喘不過氣。
從她的表情裡,嶽啟飛得到了答案:“看來不是!”
不理會嶽啟飛嘲弄的表情,簡葇低頭繼續看書。
“一提起他,你就是這副逃避的樣子。我就不明白了,他除了長得帥點,還有哪兒好,你就這麼迷戀他,五年了還是放不下?”
她抬眼,朝他軟軟地一笑。“嶽總,您要是實在吃飽了沒事兒乾,不如看一會兒電影,看看哪個女明星您還沒試過,找她好好陪陪您……”
“我看過了,”他意興盎然看著她,“就剩你了!”
在她印象中,嶽啟飛什麼都不如鄭偉,唯獨“坦白”這一點,他和鄭偉有一拚。“……我能求您件事兒嗎?”
“說吧。”
“您能不能離我遠點?”
“抱歉,飛機就這麼大點地方,我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簡葇無語,合上劇本,站起身。
“你去哪?”
她隨口說:“我去洗手間抽根煙。”
“哦!可是,你有火嗎?”
“……”這個,她還真沒有!
她終於認命地坐回座位,像應對記者招待會一樣的嚴正以待。“好吧,你想八卦什麼就八什麼,我有問必答。”
嶽啟飛立馬來了精神,讓空姐給他們拿兩杯咖啡,看架勢是打算要跟她促膝長談。
“我剛才看見他送你從綠色通道過來的,你們該不會真的舊情複燃了吧?”
她答:“要複燃早就複燃了,我們還用等到今天?”
嶽啟飛鄙視地瞥她一眼,“你能彆這麼矯情不?明明對他餘情未了,你還裝什麼裝,乾脆從了他算了!”
“矯情!”簡葇恨恨地瞪他,“成!我今天不矯情,我跟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你以為我不想從?!我十三歲就想從他,想天天像個膏藥一樣黏在他身上,一天說一百遍‘我愛你’,說到他耳朵生出繭子!我十九歲就從了他,被你封殺的連龍套都演不了,我都不後悔,一心一意等著他有一天飛黃騰達了,養我一輩子!”
嶽啟飛打斷她:“我什麼時候封殺得你連龍套都演不了?阿威不是給你接了個日本的戲嘛?那部戲你還在東京電影節上提名了最佳女主角了吧?”
提起跟那幫日本孫子拍的戲,她恨得牙根癢癢,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愛他愛得毫無保留,義無反顧,可他居然從來沒告訴過我,他爹是鄭耀康,更沒告訴過我,他媽是……呂雅非。”
“那又怎麼樣!他不就個將門之後嘛?不就是他們家老爺子說死不讓你進門嘛?你為了他,死都不在乎,還在乎這個嗎?”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簡葇,鄭太太這個稱呼就對你那麼重要?!那張價值九塊錢的結婚證對你那麼重要,你以為它能保障什麼?他愛你,沒有那張紙也會愛,他不愛你,那張紙說作廢就作廢。”
她靠在椅背上,緩了口氣,“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那和包養有什麼區彆?哪天他結了婚,我又和‘小三’有什麼區彆?如果我有了孩子,他一輩子都不敢告訴彆人,他爸爸是誰……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和他斷得乾乾淨淨,再也不見!”
“你斷得了嗎?”嶽啟飛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色,還有眼底還未褪去的淡紅,問她。
是啊,她斷得了嗎?十九歲那年,她以為她可以,以為一句“我從來沒愛過你”就能斬斷所有的情分。現在二十四歲了,她不再天真,被現實磨平了倔強,她還有當年那份近乎癡傻的勇氣,斬斷一切嗎?
“如果我是你,我寧願被包養,寧願被小三,至少不用壓抑得這麼痛苦!”
聽見他如此直言不諱的建議,簡葇不禁對風流成性的嶽大少另眼相看,“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像是摯友一樣的撫慰。“因為我得不到你,也不想看見你把自己搞的這麼淒慘……”
“……”這樣的嶽啟飛,讓她幾乎認不出來了。
“哦,對了,為了你老了以後有個保障,記得多跟他要點保養費。如果他出的價錢你不滿意,你也可以來再找我,你要多少,我給多少,我絕對不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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