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靈

古老的青石板地麵，石塊水泥拚接的牆麵，青石台階上麵古刹屹立，門麵、門柱上紅漆斑駁。這裡的一切覺妄都很熟悉，這兒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廟宇。雖然隻是離開幾天，可還是抑製不住濃濃的思念，隻是，總覺得眼前的寺裡有些怪異。

寺院裡很安靜，隱約傳來女子幽幽的哭泣聲。覺妄非常好奇，快步走進寺門，在天王殿裡，看見一個白裙女子披頭散發的站在佛前哭泣，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哭得實在淒慘得緊。覺妄心下不忍，上前問道：“女施主為何事哭得如此傷心？”

那女子聞言，慢慢的轉過頭，慘白的皮膚，渙散的眼神，沒有焦距的定格在覺妄的臉上，輕聲回答：“我的丈夫拋棄了我。”

覺妄安慰道：“世上好男人還有許多，望施主萬事莫強求，更不可過度傷心，傷了身體。”

女子不再理他，轉回頭去，繼續站在佛前哭泣。

突然，場景模糊、變換，那名女子已經不知去向。覺妄發現自己此刻正在前些天被燒毀的僧舍，這裡一切如初，燭火明明滅滅，山中的風很盛，吹著屋脊、門窗發出嗚嗚的聲音。

不知什麼時候，一隻像大型犬一樣，金黃色皮毛的動物出現在覺妄身邊，不停的用頭蹭著他的小腿。對於這隻動物，覺妄本能的有些抗拒。他從沒見過長得這麼奇怪的生物，像龍又像虎，奇怪的很，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些熟悉。

覺妄正不知如何是好，僧舍門口剛好走進來一個人，身穿僧服，披著袈裟，花白的胡子順直的垂下，這人看見覺妄便微微笑了起來。覺妄趕緊迎上去，急切的道：“師兄，快幫我把這動物扔出寺去。”

師兄微笑著點點頭，隨即抱起那隻奇怪的動物走了出去。覺妄看著他走遠才稍稍放下心來，那隻動物給他的感覺很怪，並不是很壞可以也不算好，總之說不出的心悸。

剛放下心來，打算回佛前去尋那可憐的女子，一轉身卻發現那隻動物又出現在他腳邊，這一次它沒有再接近他，而是離他十步遠的距離，看著他。那雙大大的、金黃色的眼睛裡，散發出無儘的哀怨。

覺妄說不出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這隻動物讓他有些畏懼，可是它的眼神又讓他有點不忍。但覺妄堅信一點，如此讓他心悸的動物，不應呆在寺裡，破壞了寺中的祥和。於是他快步走到那隻動物跟前，雙手用力攥了兩下拳頭給自己勇氣，隨後抱起那隻動物奔向寺門，直接扔出寺外，隨後趕緊關閉大門，跑回天王殿佛前，終於覺得安心些。

突然，場景再一次變換，他又回到僧舍，這一次是躺在草床上，似乎是剛剛睡醒的樣子，身體僵硬，有些不聽使喚。覺妄有點恍惚，不知道剛剛的一切是不是他的一場夢。窗外突然黑影一閃，一股寒氣逼近，覺妄趕緊全身戒備，可是卻怎樣都無法動彈半分。隨著寒氣的逼近，一個渾身濕淋淋的白裙女人猛然出現在他床邊，濕濕的黑發糊在女人臉上，看不清模樣。覺妄下意識想往後躲，可是身體完全動不了。他想念咒驅鬼，腦子裡卻一句咒文都想不起來。

隻見女子的雙臂慢慢抬起，濕乎乎的衣袖長長的拖在地上，手指尖還在往下滴水。青白色的雙手，像被水長時間浸泡過毫無血色，慘白而布滿皺痕。眼看著女人的手朝他伸過來，雙手成爪狀，似乎是要掐他的脖子。

覺妄頓覺渾身冷汗直冒，連頭皮都炸起來了，他越是想反抗身體越動彈不得，就像被千百斤的大石板死死的壓住了一樣，無力反抗。

覺妄想說話，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隻能緊緊的盯著女人。那雙慘白的手幾乎要碰到他的下巴，陰冷的濕氣直撲過來。

突然，覺妄的胸前猛的鑽一個少年，少年一頭黝黑的短發，皮膚很白，一雙漂亮的眼睛圓圓的瞪著，怒視著白裙女子，迅速伸出雙手抓住女子就要掐住覺妄脖子的手，用力把女子推遠。

覺妄被突然出現的少年嚇了一跳，可是看樣子這個少年是在保護他。眼看著少年把女人推遠了些，覺妄也鬆了口氣。卻沒想到少年低下頭看著他，眼神哀怨的責問道：“我是想保護你啊，你為什麼總要把我扔掉呢？”

覺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少年他從沒見過，何來扔掉一說呢？

少年似乎真的生氣了，皺著眉頭撅著嘴，瞪了他一眼，卻不再說話。突然騰空而起，朝女人飛撲過去。覺妄使勁想看看少年和女子的戰況，可是一陣猛烈的眩暈，像是從懸崖墜落一般，猛然間驚醒過來。

覺妄猛的睜開眼睛，意識漸漸恢複，他發覺自己呼吸急促，渾身冷汗。觀察四周的情況，仔細回想才想起這裡是一家旅行社。看天色，應該是夜裡一、兩點鐘的樣子。房間裡很冷，冷得似嚴冬一般。

門窗明明緊閉，覺妄卻覺得房間裡風聲陣陣，不像是自然的刮風，而是有什麼東西在迅速的翻動，帶動著空氣掀起來的風。

其實，此刻，在覺妄麵前的房間裡，正在發生著一場激烈的戰鬥。

這一切要先從那驢友團的BBQ結束後開始說起，當時覺妄已經睡下。伏澤從進了這家旅店以後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可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不過即使能說得上來也沒有人能聽見它的話。當老板把喝醉的驢友們安頓好，自己也去睡下以後，不久，房間裡的溫度就開始迅速下降，窗外風聲驟起。

伏澤明顯感覺到，這個地方的陰氣在逐漸加重，整個旅店都陷入到一種黑色旋渦中。很快，伏澤判斷出附在這裡的妖物是一隻女鬼，而且法力很強。它能穿越現實與夢境，可以在夢境擊潰人的意誌，從而吞噬人類的活靈。所以伏澤一直試圖喚醒覺妄，他擔心覺妄在夢中被惡鬼襲擊。可惜，覺妄早已經被鬼控製了夢境，從他夢回寺院開始，就已經進入到女鬼製造的夢的陷阱。

無奈之下，伏澤隻好也進入覺妄的夢裡，試圖讓他醒過來。但是均被覺妄抗拒，並且扔了出來。最終，在女鬼發出致命一擊時，伏澤終於趕上擋住女鬼的攻擊，並把它驅逐出覺妄的夢境。

看見覺妄驚醒過來，伏澤才終於放下心。此刻它已幻化獸身，身長將近兩米，有半人高，碩大的龍頭，兩顆金色的大眼睛最為突出，不怒自威；脖頸間黃色的毛發垂至膝蓋，有一撮白毛隱沒其中，隨著它轉頭的動作，張狂的飛揚；全身布滿青綠色的鱗片，堅硬異常。

伏澤把覺妄護在身後，口中吐出陣陣煙霧，眼神狠狠的盯著地麵。

女鬼沒想到會被驅逐出它自己製造的夢境，更不知道襲擊它的是什麼，於是一退出覺妄的夢境便立刻隱藏身形，暗中觀察情況。當它看見一匹金毛犼從覺妄胸前的玉佩裡脫出時，也吃驚不小。它已經明白對方有多厲害，也知道自己未必鬥得過神獸，隻是它不想放棄。覺妄是禮佛之人，他的靈魂純淨度非常高。如果能吞食覺妄的靈，那麼它的法力一定能增強幾十倍甚至上百倍，到時候可能就不用怕那個純陽命格的旅店老板了。

房間裡寒冷如冬，水泥地麵結起一層白色的霜。覺妄把被子裹緊些，翻個身坐起。他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夢中發生的事情太過真實，房間裡陰冷汙穢的氣息纏繞，以至於他隱約猜測到情況有多糟糕。

地麵白霜越來越厚，桌椅也發出輕微晃動的響聲，不多時在離床不遠的地麵，突然一個黑色圓圓的東西慢慢冒出來。伏澤感覺到一股寒冷的壓迫感，趕緊釋放身上的熱量。室內溫度再繼續下降，對覺妄的身體會有影響。

黑色的東西整個冒出地麵時，伏澤認出那是女鬼的頭，接著脖子肩膀也都慢慢露了出來。半分鐘左右的時間，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站在房子的正中間，臉色慘白眼圈黑青，濕漉漉的長發糊在臉上，顯得整張臉更加慘白可怕。女鬼嘴裡冒出白色的寒氣，寒氣重得讓覺妄裹在被子裡直哆嗦。

女鬼盯著伏澤看了一會，隨後把視線落在覺妄身上。嘴角扯出一個邪魅的笑，飄忽的身體和衣裙，如果不是在這麼詭異的情況下，伏澤可能都會覺得這個女鬼挺漂亮的。

女鬼看向覺妄貪婪的眼神和猙獰的笑意成功激怒了伏澤，伏澤突然一聲怒吼震懾女鬼，女鬼雖有防備，但還是被伏澤威猛的氣息震懾住，身體一瞬間僵硬。伏澤順勢一躍而起，直撲向女鬼，血盆大口張狂的朝女鬼的頸身咬下去，隻是一瞬間，女鬼竟然霧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