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負心人

2017-06-08 作者: 牽著線的風
287 負心人

言惜夢道:“方映梅的本事倒是一般,不過是個厲鬼而已,但她懷裡的孩子十分厲害。我看不清她的動作,隻是有一次見她被幾十個厲鬼圍住,隻見她懷裡的孩子化作一道黑色霧氣彌漫了出來,將周圍的一片都掩蓋住,然後我就聽到霧氣中傳來淒慘的叫聲,待到霧氣散去,便看見地上倒了一地的人,準確的說,是一地的殘斷肢體,斷胳膊斷腿,還有半個腦袋,一動一動的手指……而方映梅便蹲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挑揀,一邊挑揀還一邊跟懷裡的孩子說話,又溫柔又慈祥,真的叫人隻覺得毛骨悚然。”

言惜夢想想那一日見到的情形,不由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上麵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那日,她在震撼之後,便看見方映梅蹲在地上,在無數的鮮血和碎肉中一點一點的挑揀,好像是去菜市場買菜一般,一邊挑揀還一邊自言自語,寶貝兒,這塊肉好不好,這腰上的肉最嫩了,這個呢,這個手指漂亮麼……乖女兒,娘知道你長大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看這眼睛多明亮……

能夠在魔魂之心中活下來,言惜夢也是手裡不知道沾了多少血,經曆過不知道多少廝殺的,可卻依舊是看的覺得一陣陣壓抑不住的寒意湧了上來,卻又看著看著,莫名其妙的濕了眼眶。

方映梅隻是抬眼看了言惜夢一眼,本來那一眼頗有些殺氣騰騰,卻在看見她眼角的濕意後殺氣頓消。

至此,魔魂之心中剩下的兩個女人間的關係便緩和了起來,雖然還不能做到完全的相互信任,但偶爾也會在一起聊上一聊,更會彼此維護,叫人多一絲忌憚,不敢輕易打她們的主意。

故事確實叫人唏噓,但好在這裡的幾人都是見過許許多多事的,淒慘的悲哀的,雖然依舊難免感慨卻也不會太糾結,隻是肖墨道:“你說那孩子的肉身,是由許許多都的殘肢碎肉拚起來的,而且要不時的補充更換?”

“沒錯,是這樣。”言惜夢道:“開始在魔魂之心裡麵冤魂多的時候,方姐很容易就能找到各種活死人來補充,但是到了後來,找人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再到後來,魔魂之心裡就剩下我們幾個了,方姐再也找不到可以補充的人,好在河裡有魚山上有獸,雖然差強人意,但是也還能湊合。”

肖墨點了點頭:“如果說方映梅懷中的孩子的身體是需要時時添補的話,那麼他比起梅小寶來,還是要差一些。他還有實體,而且這個實體因為添補了太多的魂魄而充滿鬼氣,即便元神隻是不足周歲的嬰兒,也早已經被汙染了。方映梅不過是一個尋常人什麼也不懂,若她是個會養鬼的人,能保住那孩子的一絲不受沾染的魂魄,怕是在魔魂之心中不會有任何對手,你們五人即便是聯手也奈何不了她。”

“隻要能保住一絲不受沾染的靈魂,便能厲害至此。”沈星月沉吟著道:“那你的意思是,梅小寶非常厲害?她可以將自己的氣息蹤跡隱蔽的完全不著痕跡,姚慕說,就是因為未沾染世俗氣息的緣故,所以她比方映梅帶著的嬰鬼要厲害許多。”

“可以這麼說,但到底有多厲害,不真正打個交道也不能確定。”肖墨道:“不過再厲害也隻是個嬰鬼,不可能比你和姚慕更厲害,她躲著你們便是這個道理。你們想將她引誘出來這想法是對的,不過好在出了點意外沒有讓嬰鬼附身,沒有做任何準備而讓嬰鬼附身,星月,即使是你這般修為,也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她可不似神魔之心中的那些魂魄那麼好對付。”

肖墨這話讓他們沈星月聽的一半喜一半憂,不由的道:“那要做什麼準備才行?”

“準備一個不怕死的人。”肖墨道:“然後在這個人身上寫滿收妖符,待那鬼嬰附身之後,才能將她困住。那咒符尋常是看不見的,隻有在我念出特定的咒語開啟之後才能生效。而所謂的送子神廟,你們以為是鬼嬰附身才讓那些女人有了孩子麼,鬼嬰是不會輕易附身的,她隻是在那些女子身上留下一些鬼氣,讓那腹中結成鬼胎,根本不會顯出真身。能勾起她深處記憶的,隻有像方映梅這種,心中藏著深深母愛的人。隻不過這收妖符十分霸道,方映梅又是個鬼魂,所以損傷肯定是極大的,等我將鬼嬰處理掉後,她還能不能支撐並不好說。”

用感情去引誘利用,這是件十分叫人不齒的事情,但卻也是唯一的辦法。隻是在這件事情中必須要有人犧牲,而這個犧牲的人,絕不能是沈星月,當然也沒辦法是沈星月。

離開魔魂之心的時間有些長,言惜夢隱約的覺得有些不舒服,雖然俊男很養眼的,但是坦白說坐在三人中間的感覺實在是壓力太大,如今好容易逮著個空,忙道:“我能先回去了麼,離開魔魂之心的時間有些長,我有點不舒服了。”

“去吧。”沈星月點了點:“正好替我們給方映梅傳個話,問她願不願意出來,和我們做個交易。”

“你們……”言惜夢猶豫了下道:“你們要方姐做什麼?對付那個嬰鬼麼?”

“這就與你無關了,你隻要據實傳話就行。”沈星月淡淡道:“待我們和方映梅談過了,確認你說的一切屬實,自然會替你去找那個負心漢。不過天大地大,這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你可要耐心點等待。”

最麻煩的就是,魔魂之心中的那些魂魄,無論是死了三百年的還是死了三千年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幾經輪回,越走越遠,若是有準確的生辰八字,姓甚名誰還好找些。要是隻模糊記得一個長相,說是大海撈針也不誇張。

“我知道沒那麼容易找到。”言惜夢道:“那個男人,說起來可笑,他是我唯一認定了生死不離的男人,可我卻隻記得他的一個長相,彆說生辰八字,就是名字,怕也隻是個假名字。我們是在京城遇到的,他說他是風城人,我們相處了一段時間後,他接到家中急報回了風城。說會在三個月之內來接我。我便傻傻的等著,可誰知等了三年也沒等到,後來,我便去了風城找他,卻不料風城根本沒有他這一戶人家。”

可能是時間過得的太久太久,言惜夢說起過去的事情時無比的鎮定,鎮定的好像這事情與她無關一樣:“他走的時候倒是給我贖了身也留下了不少銀兩,可到了風城尋他未果的那晚便碰到了小賊,被偷了乾淨。我一個女子,身無分文,舉目無親,本想著找個縫補漿洗的活兒安頓下來慢慢再尋他,誰知道那夜我遇到一個醉漢,想要輕薄與我,我一時失手將他殺了,雖是自衛卻畢竟是殺人,被判了流放之刑。”

沈星月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可憐的,一塊石頭,孤零零冰冷冷的在黑暗的地下,無親無故無父無母,在遇到肖墨之前,不知道人間情為何物。在知道之後,卻又有了無窮儘的煩惱。可如今想想,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至少和在魔魂之心中的眾人相比,一無所有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如果時光可以重來,無論是言惜夢還是方映梅,都會虔誠的希望不要遇到,不要發生吧,寧可一切是一場空白。

言惜夢道:“我滿懷希望來到風城,沒找到他本就已經覺得人生了無生趣,又怎麼可能接受被流放的命運。判決的那日,我便在牢房裡撞牆而亡,然後便一直在那牢房裡,一圈又一圈,怎麼也走不出去。”

言惜夢說著,突然間一捋額前的碎發,原本美麗姣好的一張臉頓時變了,半個腦袋都是血肉模糊的,血從額頭一直流下來,染紅了半邊衣服,可怖無比。鮮紅的血中,帶夾著些白色的液體,想來這一撞撞得不止是頭破血流,簡直是整個頭顱都被撞得裂開了。

據說冤死的人,若是冤屈不散,便會一直保持著死去時的模樣,看來這言惜夢死的無比慘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想將自己撞死,這聽起來似乎不難,但事實上非常困難,隻要力氣稍小一些便會撞暈但不會撞死。

言惜夢隻是捋了下頭發,略微展示了下自己曾經的模樣,瞬間便又恢複了風情萬種的一張臉,這臉和那臉的對比,隻叫最鐵石心腸的人也難免有些不忍。

姚慕道:“你那一世,是不是隻對那個男人動過心?再無旁人?”

“這位公子什麼意思?”言惜夢不解道:“自然是隻對他動過心,再無旁人。”

“那就好辦。”姚慕道:“不用生辰八字,甚至不需要他姓甚名誰,我都有辦法將他找出來。”

“怎麼找?”言惜夢眼前一亮:“公子可是有什麼法子?”

“法子自然有,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姚慕悠悠道:“等我們收服了梅小寶,安頓了方映梅,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個地方,哪怕你不開口說話,隻要心裡曾經刻骨銘心的愛過那個男人,我就能替你找到他。不管他是在三千年前,還是三百年前,我都能找到他。”

姚慕說的篤定,雖然言惜夢覺得很是不可思議,但不知怎麼的竟然覺得他說的話十分可靠,起身向他深深一福,正色道:“若真如此,惜夢多謝公子。”

說完,言惜夢便隱去了身形,回到了發簪中,隻留下空氣中一陣陣尚未散去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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