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筍 第十八章 蛇鼠大戰

2017-06-11 作者: 紅辣椒青辣椒
第一卷 春筍 第十八章 蛇鼠大戰

雖然離天黑隻有一個多小時了,要扯一籃豬草對我來說並不難。

前幾天我就看好了一處地方,那裡長著一大片豬最喜歡吃的麻葉和紫皮葉,去那裡不用半小時就能裝滿籃子。

可是去那兒得爬上老鷹岩,帶著妹妹無法上去。石崖下有一個齊胸深的小水潭,獨自將妹妹留下麵太危險。但我又不能將妹妹一個人留在家裡,她跟慣了我,而且膽小,一個人在家她會哭得驚天動地的。

這時我想到了親娘和親姐,楊老師和區美玉。不是要送魚和螃蟹過去麼,現在就送去,隨便將妹妹留在那裡。妹妹也喜歡區美玉,親娘又和藹可親,妹妹會在那裡安心玩耍。等我把豬草扯回來後再去接她回家。

我提著提桶和竹籃,特地還捎了一把柴刀,帶著妹妹進了亮伯伯的院子,關伯娘和親娘坐在天井裡說話,區美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見我進到院子,眼睛亮了亮,想對我說什麼的樣子。妹妹叫了聲”麗玉姐姐“,跑到了她身邊,我對她笑了笑,將提桶放在關伯娘和親娘楊老師身前說:

”這是我剛剛在小江(缸)裡抓的魚和螃蟹,大概夠吃二頓,伯娘和親娘您們分了吧。“說完轉身對站在區美玉身前的妹妹說:”我還要去扯豬草,曉靜你在這裡和美玉姐姐玩,等會兒哥來接你。“

不等妹妹答應,我提了竹籃柴刀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親娘的驚呼:”哎!祥紅你在哪裡抓了這麼多魚和螃蟹?“

”就在村旁澗水衝的小江裡抓的。“我頭也不回答道。

”紅伢子,你拿了這麼多過來,自家有沒有留?“身後傳來關伯娘好聽的聲音。

我並不回答,趕緊邁過門檻,出了她家的院子,閃身隱入牆後,裝做莫聽見。卻不料聽見妹妹委曲的聲音:

”哥哥不讓我留,說是明天再去捉,這些全部給伯娘和嬸娘嘗鮮,還有要給美玉姐姐補身子。“

我有些尷尬的獨自做了個鬼臉,其實我是想留一部分自家吃的。畢竟座山雕他們三人費了力,總該給他們每人嘗一嘗魚味不是?而且我自己也嘴饞好吃。後來一想,可不能光給親娘楊老師送而不給關伯娘送呀。才是這麼多,分做三份有點少,而且我急著要去扯豬草,再耽誤就晚了,乾脆裝一回大方,就全提了過來,妹妹當然是不樂意了。

”娘,你快提過讓我看看。哎呀,這麼多呀!嘿!曉靜,我打個謎子(謎語)給你猜。“

”好呀!我最喜歡猜謎子了。哥哥教了我好多好多的謎子,你說吧。“

”八隻腳,抬麵鼓,兩把剪刀前麵舞,生來橫行又霸道,嘴裡常把泡泡吐。這是個什麼東西?猜得出來麼?“

”這個,這個,哥哥莫教過我……“

隱約間還聽到妹妹和區美玉那悅耳的聲音。這個謎語不就是昨天我要她猜的麼?我有些得意,加快步子往村外走,在田埂小道上歡快的跳躍著,對著青山唱了起來:

嘿,什麼水麵打跟鬥哎,

嘿囉囉嘿,

什麼水麵起高樓哎,

嘿囉囉嘿,

什麼水麵撐陽傘,

什麼水麵共白頭哎……

當西邊天空的晚霞被夕陽染得通紅時,我到了老鷹岩下的小潭邊。晚霞襯得這裡非常美麗,老鷹岩是澗水衝小溪的一條分支,被左右兩邊的青山夾在中間,二丈多高,右上角突出來一個尖尖的彎曲石塊,有些像老鷹的尖喙,故而得名老鷹岩。一股不大的山水從二丈多高的崖上流下來,被崖石中間的凸起擋了一下後,分散著飄灑而下,形成一個小小的瀑布雨,叮叮咚咚的在小潭水麵激起一片水霧。

我看了看小潭,這小潭裡有二隻很大的泥皮蛙,叫聲如鼓,震人耳膜,多人見過,可惜一見人它們就潛入潭底,躲進石縫裡,無法抓住它們。

時候不早,我也無心去找尋它們的蹤跡,我抬頭望了望崖頂。老鷹岩十分陡峭濕滑,上下凹中向凸,正麵根本無法攀登上下,隻有沿著石崖左邊的斜坡,抓著邊上的柴草灌木往上攀登,然後方可迂回到崖上。

我吸了一口氣,將籃子放在下麵,把柴刀彆在褲腰帶上,上麵是麻葉和紫皮樹,用柴刀砍斷,捆一捆,從上麵丟下來,然後下來將葉子捋進籃子就成了。借著柴草灌木,我手攀腳蹬,花了七、八分鐘時間,登上了崖頂。

崖頂的右邊有一塊平地,長滿了野麻和梓皮樹,長期陰濕的緣故,十分的鮮嫩茂盛,看樣子半個月我都不用換地方了。

我抹了一把額上泌出的汗珠,取下褲腰帶上的柴刀,正準備去那片地裡砍野痳和梓皮,眼光無意往伸出的鷹嘴石上瞥了下,頓時嚇得我目瞪口呆,失聲驚叫,冷汗立馬就冒了出來。

離我一丈多遠的崖石上,一條盤曲的大蛇和一隻遍體金黃的大黃鼠狼正在對峙。由於我的介入被驚擾了,它們停下了打鬥,一齊盯著我的方向。我定住心神,握緊柴刀,盯著它們,一動也不敢動。

我認出了那蛇是我們這裡最毒的五步蛇,又稱五步倒,後來我在課本裡學了《捕蛇者說》,知曉柳宗元說的永州異蛇就是五步蛇。

這種毒蛇在我們這裡不多見,偶爾有見也是不大的小蛇,像這條有我手臂粗的五步蛇算得上是大蛇了,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此刻它昂著鏟子般的三角腦袋,口裡的信子不停的伸縮著,見我邊沒有動靜,蛇頭微轉,又對準幾步之外的黃鼠狼。

黃鼠狼個頭也挺大,伏在地上,長長的尾巴拖在身後,整個看起來足有三尺來長,光那身體我估摸著差不多得有二尺長,它隻是看了我兩眼,似乎並不在意我的存在,卻一點也未放鬆對蛇的警惕。

我仔細的看了看,那蛇盤曲,胸腹前部鼓脹膨大,身上傷痕累累,很多地方都是皮破血流;黃鼠狼則渾身水漬,毛發散亂,身體好像還有些輕微的顫抖,隻是它渾身毛發厚長,看不出身上是否有傷。看來它們定然是爭鬥多時,而且雙方力敵勢均,互不討好,兩敗俱傷。現在是看誰先倒下了誰就先輸了。

其實我天生怕蛇,平時一遇見蛇。無論大小,有毒無毒我都會躲得遠遠的,絕不會去招惹。這會兒我也不想招惹,我想悄悄的退開,才向後挪動腳步,那蛇卻昂著頭頸向這邊竄出。

它大概是想趁機逃跑,可惜身子受傷極重不夠靈活,黃鼠狼早有防備,猛竄過去,一雙前腳抱住它的身子,一口咬住了它的頸部。

大蛇猛地翻了個身,盤曲的身子伸展開來,短禿的尾巴”啪“地抽打在岩石上。黃鼠狼雖未鬆口,抱著蛇身的前腳卻被滑脫,大蛇扭頭一口咬住了它的右後腿,雙方扭在一起,你來我往中,快速的向我站的地方滾來,而且,那個醜陋的三角蛇頭放脫了黃鼠狼,反而向我噬來。

我驚慌失措,手中的柴刀下意識的向前下方猛然砍去,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胡亂砍出的這一刀救了我自已,正好砍在向我噬來的蛇頭上。鋒利的柴刀將蛇頭從中剖開,有一半被削落在我的腳前。腥臭的血液噴灑在我的衣褲上。

我連連後退,終於退無可退,被身後的灌木拌倒,一屁股坐在柴草上。

失去半邊腦袋的蛇一下子委頓了下去,身子扭動抽搐,好久一會後還末消停。而那隻偌大的黃鼠狼似乎也受傷極重,伏在地上注視著被我砍死,但死而不僵的五步蛇。好久後才艱難遲緩地往對麵岩石旁爬了去,幾步後它停了下來,身後留下了一灘血跡,它好像已然力竭,臨行油儘燈枯。

好大一會後,它依然爬伏在那裡不再動彈。這時候我己醒過神來,握緊柴刀站起身子,山風吹來,感覺身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身上沾有蛇血的單布衫已經被汗水濕透,沾在身上很不舒服。

這時候西山巔上的火燒雲已然暗淡,山穀裡些陰暗了,要不多久天就會黑了。

我想起了我的任務和目的,趕忙朝那片野麻走去。辺走邊側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已經不再動彈的死蛇和那隻似乎在等死的黃鼠狼。這一看,又讓我停下了腳步。

黃鼠狼此時已掉轉了身子,正對著我伏在岩石上,它伸著長頸,微揚著小小的尖腦袋,一雙豆豉眼看著我,我感覺到它眼裡好像有乞求,而且似乎還在流淚。這下我又被嚇了一跳。

說實話,我恐懼蛇,討厭蛇,但對於黃鼠狼,一向也沒好感。這東西平常我也偶有所見,雖然個頭不大,外表看起美麗可愛,卻是名聲不好,很是狡猾凶狠。它們偶爾會去村子裡偷吃雞鴨。凶起來時可以和狗對打,也敢咬人,而且還會放臭屁。真的可以將人臭暈的那種臭屁。更有傳說它還會成精作妖,平時遇到,我們一般隻是遠遠的跺腳拍手的吼幾聲,嚇得它一溜煙遠遁作罷。

我看得出來,眼前這隻罕見的大黃鼠狼已是力竭等死,顯然是在和大蛇惡鬥時被咬到不止一口,受傷極重,中毒極深。它想活著離開已經是不可能了。可是它盯著我乾嘛?一隻重傷將死的黃鼠狼,再怎麼著我也不會去招惹。

看著伏在岩石上的黃鼠狼,它眼裡沒有凶厲,似乎有一種乞求,有液體自眼裡溢出,沾濕了它眼下的毛發,我確信它這是在流淚。都說這東西聰明通靈,這下我相信了。它這是不想死,想讓我幫它,可我怎麼幫得了它呢?

鬼使神差的,這一刻我心中忽然充斥著一種悲憫的情緒,我放下柴刀,慢慢的走過去,在離它三尺左右的地方停住,蹲下身子,伸手右手,想去撫摸它毛茸茸的腦袋,伸到一半我遲疑著縮了回來,它看著我,我也看著它,低聲對它說道:

“你是想我救你嗎?你傷得這麼重,又是被這麼大的五步蛇咬的,除了神仙,誰也救不了你呀,我莫辦法救你。我惟一能做的就是等會兒你如果死了,我就在麻葉土裡挖個坑將你埋了,免得你被彆的什麼東西吃掉,或者被人撿去剝皮子賣。我還有事,我得去砍些麻葉做豬草,不然我娘會打我的。“

說完我站起來,黃鼠狼的雙眼隨著我起身往上追隨著,濕潤平和中似有不舍,嘴裡發出了二聲模糊低微的”咕咕“聲,它像是聽懂了我的話,想要表達什麼,可惜我理解不了,而且也沒有更多的心思。

我往後退回去,拾起柴刀,快步走向野麻地,揮刀一陣猛砍,估摸著差不多了,收擾來用野麻杆捆成二捆,扛到崖坎邊滾下崖去。待會兒下崖去將葉子捋進籃子就成了。

待弄完了,我才去看右旁蜷伏在岩石上的黃鼠狼。它的豆豉眼已經閉上,我走去用手中的麻杆捅了捅它的身子,它一動不動毫無反應,我確信它是真的死了。

被這麼大的五步蛇咬傷,是個人都死去好幾回了,何況它這小小的黃鼠狼?我無端地歎了口氣,伸手抓住它的頸皮,輕輕地將它拎了起。我心中驚異,看起來這麼大的黃鼠狼,竟然這麼輕?估計也就三、四斤的樣子。我嘀咕著往野麻地走去。

也是我個子太矮小了,隻能將它的身子提離地麵,它的長尾全拖在地上,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在野麻地上方一塊乾爽的黃土小坡上,我刀砍手刨的,累得滿頭泥汗,費了老大的勁,才刨出個二尺多長,八、九寸來寬,一尺多深的小土坑。我將黃鼠狼的屍體頭上尾下四腳朝天的放進去,除了長尾須卷曲在它的肚子上,其它還略有節餘。我最後看了眼渾身金黃,尖嘴長頸四肢短小,尚還溫軟的黃鼠狼,動手將刨出的泥土回填。

這可比剛才刨坑快多了,隻一小會,一個小小的微隆墳包已然堆好,我拍拍手,提了柴刀就往崖頭走。經過崖頭時,忍不住還是厭惡的看了一眼曲扭在岩石上的死蛇,小心的繞了過去。

不敢再耽誤了,再耽誤天黑前肯定到不了家。我將柴刀依舊彆在腰後,雙手扯著柴草灌木,一步一步小心的從崖頭左邊下到水潭邊,手忙腳亂的打開那二捆麻葉和紫皮葉,將嫩葉摘進竹籃,枝乾則棄於潭邊。

緊趕慢趕,等我提著滿滿一籃子豬草看到自家房屋時,窗口已透出煤油燈的柔光,我走進家門,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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