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筍 第六十一章 千棕萬桐

2017-06-11 作者: 紅辣椒青辣椒
第一卷 春筍 第六十一章 千棕萬桐

豔陽高照,我和姐姐背著背簍去老鷹岩撿桐茶。老鷹岩小石潭邊的石壁邊上有一顆大桐子樹,上麵掛滿了紅蘋果一樣的桐子,估計少說也有幾十斤。因為太陡,那棵樹又生得特殊,沒人敢去打,往年都是等它熟透了掉來才會有人去撿。今年我想去打下來。

那天在楓樹山姐姐被嚇虛了膽,這幾天特膽小。好才這些天我們都是結伴同行,滿山遍嶺的去撿桐茶,這也是我們姐弟倆難得的在一起搭手。平日裡我們各有分工,要麼她扯豬草我砍柴,要麼是我扯豬草她砍柴。兩人結伴做同一件事的機會不很多。

姐姐走在前麵,我扛著一根細長的竹竿跟在後麵。姐姐六二年生的,大我二歲多,不到三歲,卻比我高了差不多一個頭,大家都說姐姐隨父親,日後肯定是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妹子,而我則隨母親,母親個不高,這讓我很是擔心日後長不高。

姐姐比我辛勞很多。家務事她大多會做。家務事也是分了工的,一般是她洗碗我掃地,她挑水我燒火,至於做飯洗菜,喂雞喂豬則都是她。這幾個月我早晚隨亮伯伯練功,本來是我的那一份她也都做了。

小時不懂事,偷懶貪玩,巴不得自己什麼事也不做,全賴給姐姐。起初姐姐會同我吵,對我凶,時不時流眼淚,怪母親偏心,重男輕女。隨著年齡的增長,姐姐再也不與我論比了,她會儘量多做些。

我們很快到了小石潭邊。

小山澗的水瘦了,細細的、緩緩的,潺潺流動,低吟淺唱。許是乾旱的原因,岩上的小瀑布沒有了,隻有幾股貼著石壁溜下來的細流。石潭裡的水倒是淺得不多,清澈見底,上麵漂著幾片黃黃的桐樹葉,有劃水蟲在水麵快速遊走,帶出一圈圈細小的波紋。

站在潭邊,姐姐仰頭看著石壁旁的桐子樹。桐子樹主乾有海碗粗,斜斜的長在右邊的山崖邊上,淩空獨立,離水潭有二丈多高,枝椏向外伸出,遮掩了半邊小山溝。闊大的葉片已然泛黃,有些已經飄落,拳頭大的桐子掛滿了枝頭,大多紅豔透亮,也有一些背陰處的沒有紅熟?泛著青光。

姐姐擔心的對我說:“這麼陡?還是算了吧,我們不要這桐子。萬一……”

我正抬頭看了看鷹嘴石,四個多月前的蛇鼠大戰還曆曆在目。我扭頭笑了笑對姐姐說:“你在這下麵撿就行了,我保證莫問題。”

我將長竹竿倚在岩石上,把背簍放下,將裡麵的柴刀拿出來彆在腰後。姐姐一臉的擔心,開口才想說什麼,我一揚頭驕傲的說道:

“你放心吧。我跟亮伯伯練了這麼久的拳了,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本事,包你嚇一跳!”

要到達桐子樹,必須從右邊的斜坡翻過去。為了讓姐姐放心,我決定顯擺一下。我指著斜坡上那棵一丈多高的棕樹對姐姐說:

“娘不是說要給我織一床棕墊麼?我先爬到棕村上把棕剝下來,隨便將那朵棕花也砍下來,等下帶回去喂豬。“

撿桐子能順便帶回去十幾二十片棕衣皮,倒也是意外的收獲。

在我們山區,棕樹和桐茶樹一樣,都是“寶樹”。都是能為我們創造經濟效益的搖錢樹。

每次看見棕樹,我就會記起那句“千棕萬桐,永世不窮。”的老話。

棕樹比桐子樹價值更高,樹乾是上好木材,外堅內柔,耐潮耐濕耐腐蝕,最適合戶外架橋和做引水的梘槽,我們這裡許多木橋和水梘就都是用的棕樹,當然也可做家具。棕葉可製做扇子和繩索,棕花可以喂豬,棕果可以入藥。價值最大的當然就是棕衣皮了,織蓑衣、做棕墊、編棕繩,成品是可以直接換錢的。

桐子樹價值不大,木質疏鬆,一般隻做柴火,但桐子可榨油。桐子果收摘後堆在屋角,一個多月後果表皮肉自然腐杇,這時候挖出內包的桐籽,曬乾碾碎去殼,直接榨籽取油。桐油是製造油漆油墨的主要原料,價值一直不低。家裡的桌椅板凳和家具可以不做油漆,直接用桐油油二遍,一樣的經久耐用,而且也方便清洗。

如果誰家真有一千棵棕樹或一萬棵油桐樹,幾乎不用如何管理,一顆樹能收獲幾十年,不說富得如何流油,吃穿不愁那是肯定的。

我手腳並用,三幾下就爬到了斜坡上。

粗壯的棕樹直直的像一根圓柱子。樹身上布滿了一圈圈密密的棕節,像竹節更是傷疤,主乾上沒有枝條?,樹頂上長長的青亮葉柄上頂著大蒲扇一樣的翠綠葉片,四下展開,葉柄下部連著的黑褐色網狀棕衣緊緊的包在樹乾上,葉叢中探出一大團嫩黃的棕花。

我雙手抱住圓圓的樹乾,“噌噌噌”的快速爬到了樹頂。我左手抱緊樹乾,右手從腰後抽出柴刀,一刀砍斷了花柄,棕花掉到坡地上,然後我不慌不忙的用柴刀圍著樹乾的棕衣底部割砍一圈將一片連著柄葉的棕衣剝離樹乾,扔到坡地上。

這棵無主棕樹太偏僻,估計好幾年沒人來采剝了,我一路往上連剝了二十幾片,才將柴刀扔到坡地,從容的溜下棕樹。

姐姐有些吃驚的看著我。

山裡人都曉得棕樹是最難爬的。棕樹表皮極其堅硬滑溜,不著力,而且它直直的就一柱子,沒有枝乾可借力,平時割剝棕衣時都要借助梯子才行。就這樣直上直下,雙臂得有極大的力量,何況還費了一二十分鐘揮刀割棕?好像還從未見人這樣做過。

我將坡地上的棕衣收攏來,砍掉柄葉,將棕衣皮捆了,連同棕花扔到下麵水潭邊,讓姐姐收到一旁,我則將長竹竿抽上來,翻過坡地去打桐子。

在姐姐的仰頭注視和叮囑下,我很快就到了桐子樹旁。其實到桐子樹下並不太難,也不是太危險。難和危險的是這棵長在岩壁旁的桐子樹它不是直長向上,而是像被狂風吹得倒而未倒的斜伸出去,懸在石潭之上。一般人誰敢為了區區百幾十斤桐子果去冒險?萬一爬到半途失足或者枝椏斷裂掉下去,十有八九會老命歸西的。

我將竹竿架在枝椏上,過獨木橋般的爬上樹,選一根粗大的枝椏站牢了,倚著樹乾,揮動竹竿一陣猛敲。樹上的桐子果和著樹葉紛飛而下,水潭、小澗以及兩邊山腳的柴草地裡落得到處都有,姐姐在下麵背岩站著,用背簍遮擋著頭臉,以防被桐子果砸中。

沒費多長時代,一樹桐子全部被我打下。我將竹竿直直的擲下,“啵”的一聲插進下麵的小潭裡,濺起的水花有幾滴的濺到了姐姐身上。我興猶未儘,張開喉嚨唱了一首山歌:

桐子打花白皚皚

結滿桐子紅鮮鮮

榨得桐油清悠悠

漆出嫁妝亮閃閃

……

姐姐仰頭叫道:“小心,彆揚瘋。慢點,快下來!”

我嘻嘻笑道:“到底是要我慢點還是快點?”

姐姐不笑,仰視著我說:“哪個和你講笑話?我在下麵都看的頭暈,娘曉得你爬這樣的樹肯定會罵死你。彆在上麵坐了,快慢慢的下來吧。”

我曉得姐姐是擔心我,輕鬆的笑道:“放心吧,莫事的,我歇口氣就下來。”

空中傳來一聲鷹鳴,我抬頭看天,一隻岩鷹在半空中盤旋滑翔,及至快要觸及山頭時一聲唳叫,利箭般的紮進山腰深處,估計是發現獵物了。我收回目光,疑神聚氣,展開雙手,沿著斜斜的樹乾輕鬆地下到了岩壁上。

我麵對岩壁,手抓著一旁的灌木枝杆,正準備從側麵往回走,忽聽得姐姐在下麵“啊”的一聲尖叫,忙扭頭一看,兩隻毛茸茸的黃鼠狼正蹲伏在小潭的出口盯著姐姐,姐姐嚇得雙手縮在身前,靠著岩壁往地下蹲。我大喝一聲:“大黃小黃,彆嚇姐姐!”隨後手腳並用,快速翻到坡地,下到潭邊。

兩隻小家夥“吱咕”一聲,竄到我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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