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筍 第六十六章 亮水師的擔憂(上)

2017-06-11 作者: 紅辣椒青辣椒
第一卷 春筍 第六十六章 亮水師的擔憂(上)

今年閏八月,農曆多了一個月,明年的立春就特彆早,臘月十五就立了春。今天是臘月二十了,離過年還隻剩十天。

儘管立了春,早晚氣溫還很低,尤其是又下了霜,霜風刮來寒氣逼人。早飯後太陽照進了院子,亮伯伯才將籠子提出來放在日頭下,打開籠子,放小岩鷹出來曬太陽。

小岩鷹吃得多,長得很快,幾個月過去,它一身灰褐的羽毛差不多長齊了,如今已長成隻大雄鷹了。

這幾個月可把他折騰得不輕。鷹要喂新鮮活物,撈魚蝦捕老鼠,套野兔網山雞,但他樂此不疲。按關伯娘的話說,他當年對自已的兩個女兒還沒有這樣上心過。

實際上亮伯伯並未養過鷹和馴過鷹,所有的知識都源自當年他祖父的述說。

他祖父曾憲春年輕時養過一隻鷹,養了五年,後來放飛了。據祖父說,那是一隻岩鷹,凶猛善鬥,是捕獵高手,它捕獲的山雞野兔家裡吃不完,令周邊村子的趕山匠(獵人)十分羨慕。

聽祖父說,那隻岩鷹救過他父親曾慶武。那時他父親才隻四歲,一天姑姑帶他在山道上玩耍,一條五步蛇自背後偷襲,當時比父親大五歲的姑姑被嚇壞了,看著那條噬向弟弟的蛇失聲尖叫,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岩鷹從天而降,攫飛了五步蛇,救了父親一命。

可惜有人嫉妒,一次外出捕獵時遭人暗算。不知哪一個眼紅的缺德鬼打了它一銃,岩鷹命大逃脫了,隻一邊翅膀受了傷,取了十幾顆鐵砂子出來。祖父既憤怒又傷心,尋訪了好久莫找出凶手,待它傷好後祖父就含淚將它放歸了山林。

亮伯伯受此影響,年少時就想養一隻鷹,可惜一直未能如願,直到這次我撿回了這隻雛鷹。

養鷹必須從幼鷹開始,鷹的巢穴多在懸崖峭壁之上,一般很難找到。就是找到你也很難上去,而且它還有凶猛的父母守護著,絕難得手。所以那天他一聽說我捉了一隻雛鷹,立馬就趕去我家要走了。

隨著幼鷹日漸長大,亮伯伯開始了馴鷹。馴飛幼鷹先是在屋頂上。他將一個小竹筒一剖為二,打磨光滑後套在幼鷹腿上,用布條綁纏好了係一長繩,把鷹帶上屋頂,逼它往下飛,如是重複訓練,待它笨挘的能展翅飛起時,再將它帶到山上,尋一處懸崖,如法炮製,反複訓練,直到它完全掌握飛行要領,能自由翱翔藍天。最後是讓它捕獵,雄鷹搏擊長空,捕獵本領與生俱來,直到它能聽得懂命令,每次都能將獵物帶回來交給主人,這頭鷹才算馴成。

日頭暖暖的照在身上,小岩鷹沐浴著陽光在院子裡踱步。如今它比一隻成年岩鷹小得不多了,飛行時雙翅展開足有二尺多,彎彎的堅喙尖鉤一樣,鋼爪般的爪子很是銳利,站在院中脆聲鳴叫,鷹眼睥睨,很是威武雄壯。

亮伯伯很愜意的眯眼看著它走走停停,這時院裡進來一大一少二人。他抬眼一看,來人一個叫“哥”一人叫“舅舅”。是堂妹夫梁子旺帶著外甥梁小剛來了。他答應著,扭頭對屋裡叫道:“玉嵐,妹夫來了,趕緊弄點飯菜。”

梁子旺忙道:“不用,不用。我們吃過早飯來的,這不天氣好嘛,又是星期天,帶小剛來看看舅舅舅娘,順便砍二擔柴回去。”

屋子裡關伯娘聞聲出來打了聲招呼,梁小剛走過去,將背上背著的一個布袋放下來,叫了聲舅娘道:“舅娘,這是幾升糯米和乾棗,我娘讓帶給舅舅舅娘,煮點甜酒補身子。”

關伯娘笑著接過布袋,打量著他說道:“喲,才幾個月不見,小剛又長高了,成男子漢了。我說妹夫也是,來就來嘛,還拿什麼東西?老吃你們的,我們又莫什麼給你們,怪不好意思的。你們先坐一下,不曉得你們要來,我們才吃完放碗了。我進去隨便弄點飯菜,先給你們爺崽倆填下肚子吧。”

梁子旺笑道:“那不過是幾斤糯米,隊上分的。嫂嫂不用麻煩了,我們真的是吃過早飯來的。”

亮伯伯道:“自家人有嘛客氣?就算吃過,走了這十幾裡路肚子也該空了。隨便吃點,砍柴下來吃午飯。”

梁子旺曉得這位大舅哥的性格,憨笑著沒再吭聲,說實話,天亮時在家吃的那碗飯,走了近二個小時的路,早已消化完了。

梁小剛早就被小岩鷹吸住了,走到岩鷹前驚奇地問道:“舅舅,這是什麼鳥?這麼大?”

亮伯伯笑道:“這是岩鷹。現在還小,才學飛翔和捕獵。等成年了那真叫威武,翅膀伸開有三四尺,那才叫大哩!”

“舅舅,您是在哪裡捉住它的?還有沒有?“梁小剛顯然被這威武的小家夥吸引住了,有些小興奮。

“怎麼?你也想抓一隻去養?那可要看你的運氣嘍。”亮伯伯看著他笑了笑。

“哥你彆理他。你看他都十五六歲念高中了,還儘想著玩耍。”

五十來歲的梁子達忙不迭的插話道。

亮伯伯不以為意,接著對梁小剛道:“你可彆小看它是隻鳥,它可是藍天上的霸王,想要捉住一隻小鷹仔可不簡單,幾十年了我都莫捉到過,你以為很輕易的就能捉一隻回來?”

“那這一隻呢?怎麼就捉住了?”

梁小剛興趣更大了。

“這隻小鷹是被祥紅捉住,我要過來的,養了四個多月了。就這一隻,你想要怕是沒得囉……”

亮伯伯難得的和顏悅色。他當年賣掉家裡最後那十幾畝山地,將十六歲的堂妹嫁的就是這個梁子旺。亮伯伯沒有兄弟姐妹,父母去世早,兩個姑姑早嫁,小叔早年離家求學在外,見的極少,模樣早就模糊,小腳嬸娘在民國三十年也病逝了。他自小和堂姐堂妹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和親的沒有兩樣。

十六歲的梁小剛白白淨淨,聰明機伶,正在鎮上讀高中。亮伯伯隻有兩個女兒,堂姐有三子二女,堂妹二子二女,都是人丁興旺。幾個外甥他素來看重,但最喜歡的卻是這個梁小剛。他為人嚴肅,小輩都有些怕他,隻有梁小剛自幼就和他最為親熱,也不怎麼怕他,隔一陣總要找個理由來看他。

美中不足的是這個外甥自幼體子有些弱,為此亮伯伯特地傳了一套功法給他,讓他勤加鍛煉,如今的他已健壯了不少。

“是祥紅捉住的?他人呢?”梁小剛抬頭四下掃了一眼問道。

“他回家去了。”

”哦對了,聽剛伢子說哥收了孟繁榮家的兒子做徒弟?“一旁的梁子達插話問道。

“算是吧。那伢子機靈,悟性好,喜歡練武,倒是塊材料……”亮伯伯隨口說著,猛然想到妹夫的心思,立時停住了。

梁小剛和我兩人是他迄今為止親自傳授過功法的人。算得上是他的掛名弟子。他清楚妹夫梁子達早有心思讓小剛跟他學一身本領。可小剛隻中人之資,並非練武的上佳材料,現今這社會,學一點防身健體就行了,莫必要全身投入。

提起話頭,他不由的想起了那次和酒癲子李朝寬的談話。

酒癲子不時上他家找我,晚上帶我外出。有一次兩人就我的事進行過一次比較深入的交談。

酒癲子後來告訴我,對於我的成長,亮伯伯心裡是喜憂參半。短短幾個月裡,我偶得奇遇,成長迅速,青出於藍隻在早晚,這讓他很為我高興。可是我畢竟還小,少年成名,而且是這種另類的成名,在如今這樣的環境裡,恐怕並非好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他為我擔憂的根本所在。

他的這種擔憂一直伴隨著我的成長,直到多年後他親口告訴我,我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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