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筍 第七十九章 雨後新筍

2017-06-11 作者: 紅辣椒青辣椒
第一卷 春筍 第七十九章 雨後新筍

星期六中午早早的就放了學,匆匆的吃過中飯,我扛著鋤頭,背著背簍,帶上柴刀,趁這個雨後的晴天,去龍眼嶺挖筍撿菌子。

後天是親娘的生日,我想挖幾條嫩筍,撿一些鮮菌,趁明日是星期天,送去給親娘她們嘗嘗鮮。

今年的春天來得早。春節時立春已經過了半個月,正月十五元霄節一過,十六日就是驚蟄。春節裡的時晴時雨,早已催綠了大地,新葉染翠,嫩芽吐碧,山上的野花爭奇鬥豔,正開得姹紫嫣紅。

竹林裡十分幽靜,斜斜的坡地上到處鋪滿了枯敗的竹葉,東一簇西堆的野草野蒿嫩綠可人,時不時有被人挖過冬筍的舊痕跡,也有早些天被人翻挖過的新鮮土堆和小窟窿。偶爾還可以看見掉落的鮮筍籜。

我專挑那些翠綠的竹子,沿著竹尖低垂的方向,在地麵上察看那些往年挖動痕跡多的地方,估測竹根伸展的方向,仔細察看地麵上是否有微小的裂縫和凸起。並對一切可疑之處揮動鋤頭。

終於挖到了第一顆筍,我欣喜地籲了一口氣。萬事開頭難,後麵就順利多了,一個多鐘頭後我收獲了大大小小七八棵嫩筍,估計有個十多斤了,看看天色,決定去側麵的樅樹山撞撞運氣,看是否能夠找到野菌子。

我拄著鋤頭,倚著一棵飯碗粗細的楠竹歇息。透過交疊的竹葉的遮擋,山下村子的大部分被收入眼底。黛綠的楓樹山連接著高高的雲頂山,依山浸漫、露著褐黃吃水線的水庫,高高矮矮、錯落有致的青瓦土牆院落,青石砌就的碼頭,停泊在碼頭的機船,還有三三二二、分不出男女,辯不明老少的移動的人影,這一切猶如一副美麗的圖畫,和諧而又謐靜。

“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偉人的詩句不自覺的迸現腦海。杏花村的村民不是英雄,但他們都在為家鄉更加美麗和富饒而奮發努力,儘情的揮灑汗水,然而世事不隨人意轉,繁華背後儘滄桑呀!

這本不是我這個十二歲的少年應有的感慨,是這半多來老書先生和酒癲子他們強加給我的。是他們的言傳身教讓懵懵懂懂的我迅速成長,過早的窺探到成人的思想,相比同齡人,很顯然我比他們成熟。

過去的一年,我們杏花村實在是不太平。上半年還算尚可,自五月裡小劉星在碼頭淹死後,緊接著劉力揚、劉勝堂父子和桂老爹相繼亡故。之後劉書記家燒製磚瓦的土窯垮塌,曾慶富身亡,劉映華受傷。其後譚具森、汪小英凶死,十月裡曾憲京猝亡,十一月陳善祝老婆難產,一屍兩命。臘月最恐怖,翻船一下就死了六個,雖說都不是杏花村的人,卻是死在杏花村地界。

除卻這些死亡了的,撞邪生大病的更是不下十個,當然也包括曾孟春和張石山,還有我自已那次莫名其妙的昏睡。

可以說整個下半年,我們杏花村都被死亡的氣息所籠罩,大家過得戰戰兢兢,誠惶誠恐,連過年都顯得很是冷清。直到現在,伴隨著春暖花開,春耕春種,才漸漸的恢複了生機。

然而我心裡並不安定。年後這一向,我總是感覺有一絲似有似無的陰氣,捉摸不住,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了。

歇了一小會,收拾起心情,將目光收回來,放下鋤頭,將背簍裡的嫩筍全倒出來,準備去一旁的樅樹林尋找菌子。

我背上背簍,提著柴刀,才走了幾步,不料踩著茅草的腳下一滑,措手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坐在一塊石頭上,咯得我屁股生痛。

我站起來,惱氣的一腳踹在石頭上,石頭往旁邊移開了一點,我眼睛一亮,隻見地上露出了半個微凸的小土包,數條露出新鮮泥土的裂縫沿凸包向外延伸了一段。

有情況!我蹲下身子,雙手掀開石頭,看得更清楚了,根據土包的凸起和裂紋,我肯定這下麵肯定有一顆大筍。難怪我剛才並未用大力,卻將這塊幾十斤且有一部分埋在土裡的石塊踹動了,原來它早已被它下麵的春筍頂得往上鬆動了,估計如果不被我發現的話,最多二天,石頭也會破土的春筍頑強的頂開。

我拾起鋤頭,小心的將凸起的土包刨開,下去不到一寸,就露出了嫩黃的錐子似的筍尖。

果然是一顆大筍。我揮鋤往下挖,足足挖下去二尺多深,才看見四散的紅嫩根芽,十幾分鐘後,一顆底部有大碗粗細,從頭到腳被硬硬的筍衣包裹著的嫩筍,被我從黃土裡挖了出來,我掂了掂,估計少說也有七八斤。這可是我今天收獲最大的一顆竹筍。

我放好竹筍,出了竹林,鑽進了一旁的樅樹林。

菌子也是選地方生的,並非滿山都有。

山上的野生菌子有很多種,有些有毒,吃了會死人,有些不好吃,看見也沒人要,我們這裡味道最為鮮美香甜的要數墊腦菌,這種小傘樣的菌子有褐色、黃褐色、灰褐色數種,菌麵上有一圈圈的大圓紋和小麻點,一般在春秋兩季雨水充沛時,樅樹林裡的柴草和腐葉下才尋得到。運氣好時能找到一大片,運氣差時隻能撿到幾顆甚至空手而歸。因為它像花兒一樣,生長期很短,大概一個星期的樣子就謝了。小的如鈕扣,大的如玻璃杯口,個彆極大的才有飯碗口大小。

我在山上踅摸了好久,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大大小小的可能撿了一斤多的樣子,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我返回到竹林。

菌子嬌貴,經不起碰撞擠壓,我把身上的破衣服脫下,將菌子撿出來小心的包好了,放在背簍的竹筍上麵,將那棵大筍和另一棵較大的用竹枝穿起來,一頭筍一頭背簍,用鋤柄挑著往山下走。

“啊”的一聲尖叫自左側獅子洞方向響起,劃破了竹林的幽靜,我眉頭一聚,頓住腳步,透過翠竹的枝葉,隨即看見有三四隻老鴉自那邊竹林飛出來,“哇哇”聒噪著掠過竹梢,飛進了我剛才尋覓菌子的樅樹林深處。而那一股陰氣似乎又出現了。

這是一聲女人的尖叫,恐懼而又淒厲,一定有什麼情況。我不假思索的放下挑著的背簍,提著鋤頭,快速向竹林另一側的獅子洞攀爬而去。

啊啊的尖叫變為了嗚嗚的哭聲,聽的讓人揪心。我大聲叫喊:“是哪個在哭?出了什麼事?”

一個穿著藍色燈芯絨外衣的女人哭叫著向我這邊連滾帶爬的撲來的,看清了,是鳳萍嬸子。我吃了一驚,連忙叫道:“鳳萍嬸彆怕,發生了什麼事?”

陳風萍看清了是我,搶過來抱往我,“吼吼”的邊哭邊喘,滿麵驚恐,渾身簌簌的顫抖著,卻是好一會沒說出來話。

儘管被她摟著身子我很不自然和習慣,但我並未掙脫,拄著鋤頭問她:“鳳萍嬸你彆怕,青天白曰的到底是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你得先告訴我呀!”

陳鳳萍喘息著慢慢鎮靜了下來,放開摟住我的雙手,有些不好意思。她指著斜上方的獅子洞方向對我說:“洞口那裡有個死人,剛剛有老鴉在啄,祥紅我們趕緊回去叫人來看看是哪個,快!我們一起走。”

“死人?你看清了?”我有些疑惑,也有些釋然,果然又出事了。

陳鳳萍驚恐的答道:“我看得很清楚,穿一條青色褲子,半新半舊的解放鞋。就躺在洞口邊的茅草裡,莫看見上身,不曉得是哪個。”

看她樣子絕不是說謊,我對她說:“鳳萍嬸你彆怕,你要麼先下山回家,要麼在這裡等我,我過去看看是哪個。”

陳鳳萍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驚懼的連連搖頭說:“紅伢子你彆去,萬一嚇出個好歹,你娘曉得會怪我的。我們一起下山叫隊上的人上山來查看……”

我拿開她的雙手,笑著對她說:“莫事的鳳萍嬸,你不曉得我和酒癲子連水猴子和山魈都敢殺麼?半夜三更大灣裡五六個死人擺在那裡我都不怕,這青天白日的還會怕一個死人麼?”

水庫大灣翻船那晚的事本來是想隱瞞的,老話說“豬嘴捂得住,人嘴捂不住。”儘管酒癲子一再叮囑曾凡智等在場的人為我保守秘密,可在三天後事情還是傳遍了全村。如今村子裡哪個不曉得我是術法“高手”?我也索性不再隱瞞,該乾嘛就乾嘛。

陳鳳萍怔了一下,隨即放鬆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胸口說:“我是嚇懵了,倒是忘了你比酒癲子還厲害。那你去看看吧,我在這裡等你。我們一起下去,剛剛魂都嚇掉了,我一人不敢走。”

我應了一聲,拖著鋤頭走向獅子洞。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