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活著

2017-06-16 作者: 紫瓊兒
他還活著

影衛們得令,上前強行拿人。

懷瑾抹去淚,回眸,冷光駭人,大有一番反抗到底的堅決。

“娘娘,奴才也是為您好,相信爺也不願見到您這個樣子的。”李培盛苦口婆心地勸道,其餘人連連點頭附和。

“我說了,他、沒、死!”懷瑾一字一頓地重申,“如果你們要動他,好!先踏過我的屍體!墮”

眾人倒抽氣,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憑娘娘的身手,要從她手裡搶東西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搶的是她的摯愛。

難道就要這樣任由她自欺下去嗎?抱著一具屍首?

他們真的從來沒想過,她會為愛瘋魔。

“娘娘,我們也是為您好,請您見諒!”柳雲修狠了狠心,拱手一揖,飛身上前拿人。

李培盛見此,也揮退影衛,親自上去。

接著,是肖媛。

肖晉南咬了咬牙,也上了。

怎麼也料不到有朝一日得對自己的女兒動手,還是在這個女兒萬念俱灰,傷心欲絕之下。

但,她已經陷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把她拉出來不行。

懷瑾被四人包圍著,她緩緩抬頭,騰出一隻手,原本纏在發上的天蠶絲不知何時改而纏在袖腕上。

手腕翻轉,天蠶絲已在手,陽光折射出淡淡光彩,絕不會讓人認為那是可以殺人於無痕的武器。

“彆逼我!”懷瑾冷冷警告。

“燕兒,是你在逼我們。”肖晉南心疼地道。

“既然如此……”懷瑾冷冷一笑,點點頭,就在大家以為她要為此大開殺戒的時候,她換了隻手,腕上的玲瓏鐲閃著寒光,抵在她纖細的脖頸上。

“燕兒/娘娘/姐……”

此舉,嚇壞了柳雲修他們,慌忙伸手阻止。

“我不能對你們下手,那就隻能對我自己下手,這樣,你們也可以同時辦兩個人的後事了。”懷瑾說著,低頭看向懷裡的男人。

李培盛和柳雲修等人麵麵相覷,得出一個結論。她的腦子根本比誰都清醒,不然怎會記得不能對他們下手。

那她為何堅信皇上沒死?

正在所有人納悶不解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出現,打破了僵局。

“死沒死,讓她看看就知道了。”

是消失了一夜的斐然!

所有人齊刷刷地回頭看去,看到他手上抱著的女人後,恍如看到菩薩現身般。

居然真的被斐然找到了!

可是,太遲了。

“風sao瓔!”懷瑾欣喜若狂地喊出聲,手上的鐲子也連忙收了去。

瓔珞從斐然懷裡落地,上前蹲下身,對上懷瑾滿是希望和懇求的眼神,連忙對祈天澈施救。

瓔珞直接忽略把脈、探氣息等步驟,拿出一把銀針在手,針針齊發,猶如天女散花般,卻也一一刺入所需的穴道,最後,她取出一根細如絲的銀針,長達三寸有餘,素手一番,熟練且精準地刺入他的心臟。

“世間有一種死為假死,我此舉是試探能讓他起死回生的那口氣是否還被封在丹田內。”瓔珞強撐著難受的身子娓娓道,看到懷瑾那雙眼因為看到希望也恢複光彩,便把後麵的話吞了回去。

其實,人已經死了好幾個時辰了,魂魄早已離身,那口氣又怎可能還在?

她真的不知道這樣做對懷瑾來說是不是更殘忍,給了她希望,到最後又叫她失望。

何況……

瓔珞低頭看向自己正搭在祈天澈脈門上的手,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照路上斐然跟她說的,那毒已經侵蝕他的五臟六腑,就算那口氣還在,恐怕也是個活死人。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懷瑾再也沒法等下去,急切地追問,“風sao瓔,你快幫我告訴他們,他沒死!”

即便到這一刻了,她還在自欺。

瓔珞緩緩抬頭,看向身後同樣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一乾人等,對上那

一雙雙死灰複燃的眼睛,她真的不忍。

可是——

她輕輕地放下祈天澈已然開始僵硬的手,回身,萬般不忍地對他們道,“對不起。”

甚至,她都不敢去看懷瑾,不敢麵對她從希望到絕望的表情。

她知道的,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可懷瑾依然堅信他沒死,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要挾,不讓任何人動他的屍首。

而今,她這般說,比殺了她還殘忍,但這也是她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風sao瓔,你彆鬨了,我知道我過去老愛整你、耍你,甚至在口頭上占你便宜,以後你怎麼整我怎麼耍我都行,現在,我求你彆鬨好不好?”懷瑾一把抓過瓔珞的雙手,臉色白得嚇人,卻仍自欺地扯唇乾笑。

“我沒鬨。”瓔珞再次殘忍地打碎她的最後一絲希望。

“不……不可能!”懷瑾劇烈搖頭,撲跪回去緊握住祈天澈的手,“我明明感覺到他還活著的……還活著……”

熱淚落在他的手背上,這一刻,她才恍然發現他的手開始僵硬了。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說死就死?

他們還沒一家團聚,寶寶貝貝還等著他回去的。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瓔珞愧疚地道歉,若非自己當時執意要走,事情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懷瑾完全陷入悲傷裡,聽不到彆的聲音,哭得通紅的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那越來越白,越來越僵的麵容。

即使落淚,也帶著堅強和勇敢。

瓔珞不忍地彆過臉去,他們經曆了那麼多刻骨銘心的事,男子更是寵她寵得逆天,而今兩人卻要陰陽相隔,換做是她,她估計想都不想地隨他而去。

要是沒有被這副破身子耽擱就好了,她就能早些趕回來了,早些趕回來,興許他還有得救,即使是活死人。

“娘娘,把爺交給奴才吧。”李培盛上前小小聲地試探。

懷瑾這次沒有過激的反抗,隻是跪坐在祈天澈旁邊,握著他的手緊貼在頰邊,不舍得放。

李培盛彎腰想帶走主子的屍首,然而,隻差一點點就要碰到之時,懷瑾突然驚喊——

“彆動!”

李培盛毫無防備,嚇得反射性地縮了手,然後回過魂來,看向懷瑾。

她不會又回到先前那樣,死抱著爺的屍首不放吧?

“風sao瓔,動了……”懷瑾的手往後抓到瓔珞的衣角,使勁拉扯,眼睛瞪得大大地盯住插在祈天澈心口上的銀針。

“彆自欺了。他,真的死了。”瓔珞回過身來,不願看到她再這樣自己騙自己。

“不是的,我剛看到插在他心口上的銀針動了一下!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懷瑾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抓住瓔珞的手,激動地指向祈天澈的心口,連手指都是顫抖的。

聞言,所有人都從悲傷中驚醒,湊上前緊盯著那支銀針。

瓔珞在懷瑾滿是央求的眼神下,不抱希望地再次搭上祈天澈的脈搏。

給死人把脈隻有一個結果,她會多此一舉也不過是想讓懷瑾死心而已。

那麼細的銀針風吹一下就會動,一點兒也不奇……

咦!

瓔珞突然變了臉,低頭,認真地拿起祈天澈的手重新再把一次脈。

靜心,凝神,然後閉上眼睛去尋找方才好像感受到的那微乎其微的脈息。

見瓔珞臉色如此凝重,好像大有希望的樣子,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息以待,時不時傳來咬牙隱忍的抽氣聲。

“李培盛,你掐的是我的腿。”冰塊臉很冰塊的聲音,可比被未來嶽父掐肩膀的柳雲修鎮定得多了。

“等一等。”李培盛目不轉睛地回應。

若是平常,斐然早把人丟出去了,現在……還是忍忍吧。

這世道,被掐的人抗議了,掐人的人居然還叫‘等一等’,有夠沒天理。

半響後,瓔珞收手,開口就喊,“快!將他抬進屋!”

聞言,大家

繃緊的神經,以及憋著的那口氣徹底鬆開,差點沒歡呼雀躍。

懷瑾激動地抱住瓔珞,“風sao瓔,謝謝你!”

“是你沒放棄。”瓔珞輕拍她的背。

若非她沒放棄,他們將會徹底錯過祈天澈這一線生機。

“但除了你,沒人會相信我。”懷瑾滿眼熱淚。

大家聽到她這麼說紛紛慚愧地低下頭去,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當她是悲傷過度,陷入瘋魔狀態了。

“也許是你給他服了九轉還魂丹,還有你的血,又或者,他的求生意念真的很強,連閻王爺都怕了他了。”瓔珞咳了兩下,虛弱地開玩笑道。

其實,除了九轉還魂丹外應該還有彆的因素能讓他明明死去了卻還保留著一口氣,魂不離體。

“我相信閻王也不敢跟你這個大神醫搶人!”懷瑾緊握住她的手,滿臉的拜托。

瓔珞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下,隨即扯唇笑道,“當然!奴家從不乾自砸招牌的事。還有,不是神醫!”

“知道了,你隻使毒嘛!”這跟她不願當好人是一個道理。

瓔珞笑了笑,看到斐然和柳雲修等人已經把祈天澈抬進屋了,她趕忙進去救人。

懷瑾緊步跟上,卻被她攔下,“你知道的,我救人,不習慣有人在場。”

懷瑾想起上次祈天澈中蠱的事,瓔珞也是如此,但是——

看出她不放心,瓔珞道,“難道你不好奇我為何會披星戴月趕回來嗎?”

“看到了公告吧。”祈天澈出事後,她就讓李培盛廣發公告尋瓔珞了。

“公告?在鄉野山村裡哪來的公告。是劈風,它為了尋到我,跑斷了腿,奄奄一息,應該已經到門外了,你去瞧瞧吧。”

懷瑾身子微微一晃,不敢置信在出事後突然著急離他們而去的劈風,是去找瓔珞!

是啊,劈風的有千裡鼻子一說,在瓔珞沒離開前她整日帶著它在瓔珞身邊晃,而那時的瓔珞因為後遺症的關係,身上有一種異香藥草味。

它居然能憑此找到瓔珞?!

“它的腿我接好了,身上被人打出來的傷口我也處理妥當了,至於奄奄一息,是因為一直跑到口吐白沫也不停歇,自然得多花些日子休養。快去吧,因為它,奴家一路上被嫌棄,連輛馬車都雇不到。”瓔珞揮揮手,趕緊邁步進屋裡去。

接著,把所有人都趕出來,當然,李培盛留下打下手。

看到有李培盛在裡麵,懷瑾就放心了,擔心地等了一會兒,才暫時抽身去見大功臣劈風。

瓔珞說它被人打了,是啊,劈風又不會吠,又急著找人,若真遇到虐狗的人,它也沒心思去應付。

想著,她提氣,飛身跑到行宮大門去接。

到行宮門外的時候,剛好見到幾名士兵推著一輛拉車過來,她看到拉車上的劈風,整個人如遭雷劈,愣在當場。

她的劈風,從來都被人洗得乾乾淨淨,而此刻,柔順蓬鬆的白毛竟變得臟黑不堪,一撮撮地粘在一塊,還隱約可見上麵的血漬。

她快步走過去。

見到娘娘這般凶猛地走來,拉車的士兵嚇得鬆了手。

眼看拉車拉杆要落地,倏然,他們隻覺眼前一閃,原本殺氣騰騰走來的娘娘不見了,等他們眨了下眼後,那抹身影已經來到眼前,而且,用腳抬起拉杆。

“你敢摔我的劈風?”懷瑾冷冽如冰地質問。

四名士兵險些沒嚇破膽,連忙跪地討饒,“娘娘饒命,小的們知錯了!”

嗚嗚……本來以為搶到護送這狗將軍的機會能立功的,現在好了,不掉腦袋就不錯了,尤其皇上剛駕崩,這位娘娘的情緒想必是極為不穩定,這下更會拿他們開刀了。

聽到女主人的聲音,一直無精打采的劈風緩緩睜開雙眼,艱難地抬頭看向她。

“走吧。”懷瑾不耐地揮手,而後,用手接住拉車,輕輕放下,才走到劈風麵前。

幾名士兵聽了,忙不迭磕頭謝恩,如獲大赦地逃離。

懷瑾看著口吐白沫,呼哧呼哧的劈風,看到它果然渾身是傷,大

大小小的都有,她心如刀割,就好像自己養的孩子被人欺負了一樣,怒不可遏。

“劈風,你辛苦了。”她蹲下身輕輕撫上它的小腦袋,沒帶手帕,便撕下衣角為它擦去嘴角邊的白沫。

此時的劈風比那會被楚嫣那賤人整斷腿還嚴重,看得叫人心疼不已。

即便她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麼有人性的狗。

感動時會落淚,還會幫她保護孩子,現在還幫她找回了瓔珞,救它的男主人。

它果然是他們家的一份子啊!

劈風眨了眨眼,腦袋又耷拉下去,好像是在說,容它歇息一下。

懷瑾看懂它全身上下都難受,一點兒也不怕臟,輕輕把它抱到懷裡,“我們一起去等祈天澈醒來。”

她拒絕了門衛的幫忙,儘管很重,但她堅信自己負擔得起。

回到寢房前,大家看到她氣喘籲籲地抱著劈風前來,忙不迭上前搭把手。

劈風這龐大的體積男子抱來都覺得重,她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居然能從門口抱到這裡,可見劈風在她心中的分量也非同一般。

“好了,我們先在這裡等著,等祈天澈醒來了,我再給你洗白白好不好?”懷瑾讓斐然把劈風輕輕放在地上,然後蹲在它身邊,一下一下地撫著它的腦袋,溫柔地道。

劈風眨了下眼表示同意,然後閉上眼睛補充元氣了。

懷瑾望向緊閉的門,神經再度緊繃,憂心忡忡。

這跟在現代,等在手術室門外的心情是一樣的。

焦躁不安,害怕門開後,那個結果自己承受不來。

……

一輛馬車緩緩遠離樊城,停在一片隱秘的林間。

馬車裡率先被扔下一個人來,然後,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緩緩鑽出馬車,在馬車前,迎風而立。

衣袂飄飄,恍如不屬塵世般的出塵清逸,即使,剛劫了人,即使前方已有一人在等候,他依然沉靜淡然,渾身上下無時無刻都散發著令人心靜的溫煦與乾淨氣質。

然而,他的臉卻是透著不尋常的白,像是隨時都會隨風逝去。

“樓主,您可還好?”龍飛擔憂地詢問,樓主離開樊城,不,應該說離開那座行宮後,好像病了。

“無礙。”秋離楓步下馬車。

原本背對著他們的黑衣人這才轉過身來,依禮對他做了個揖,“公子做得很好……”

而後,瞥了眼被捆成一團,已經昏過去的月朗帝,道,“公子,為何楚墨死了,不是肖燕的肖燕卻還活著?”

“不知。”秋離楓淺淡地道。

“那麼,請公子把東西拿出來讓奴才瞧一瞧,奴才也好對主公有個交代。”那人要求。

秋離楓沒有一絲猶豫地把手探入頸子內,尋到一根細繩,輕輕拉出。

一塊圓形玉佩在陽光下輕輕旋轉,閃著玉澤。

“方便的話,請公子把東西取下來給奴才瞧個清楚。”那人朝他身手。

“放肆!”龍飛提起劍擋在秋離楓跟前,厲聲嗬斥,“難道你主公沒告訴過你,此玉一刻也不能離開樓主的身子嗎?!”

“我看放肆的人是你!彆忘了你何以有今日!”那人提醒,聲音有些陰陽怪氣。

龍飛微微低下頭,卻在猶豫之間,溫煦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龍飛,退下。”

龍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默然收劍退到一邊。

秋離楓往前一步,就要取出玉佩。

“不用了,奴才會如實稟報主公,至於那女人還活著的事,影響也不大,畢竟祈天澈已死,諒她一個女人也做不出什麼來。還請公子記得進行下一步。”

說完,他走過去拎起月朗帝,縱身離去。

黑衣人一走,秋離楓淡然自若地將玉收進衣服裡。

龍飛想了想,猶豫再三,還是問出口,“樓主,太孫妃的事您當真不知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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