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咱樂意

2017-06-30 作者: VS淬火真情VS
第四十七章 咱樂意

政委丁和平是非常了解團長熊世昌的,熊團長完全不是一個眼睛裡能容沙子的人,上級首長之所以任命他為新兵團的團長,就是因為他的耿直為人和剛毅性格,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看來這個新兵宗政德是大有來頭。 23US.最快丁政委聽他這麼說,腦海裡開始快速的運轉起來,宗政德,對這個名字真的很陌生,可是這個姓並不多見,宗政是複姓,難道……丁政委的眉頭猛然皺起,不會吧!

熊團長注意到他的表情發生了急劇的變化,估計這個丁政委已經猜出來了個**不離十,也沒有說破,隻是淡淡的說:”嗬嗬,老丁啊,我這個人是不是變得世故了?”

丁政委沒有回答。熊團長繼續說道:”我原本也不知道這件事,一個月前去軍區開會,是一個老首長暗示我的,還說了一些這個宗政德的情況,我當時就擔心這個小子會成為一個炸彈,小子看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呀。”

丁政委仍舊沒有吭一聲,目光灼灼地始終看著熊團長。”老丁啊,你也彆用這種目光看我,你不吭聲我也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熊團長慢慢轉過身,坐在丁政委的對麵,猛吸幾口煙,”宗政德這小子是塊好鋼,從小就在部隊大院長大,從小他父親就有意培養他,”熊團長拿起桌上的紙,紙上是全團打靶的成績,”射擊第一,而且他還練過散打,身手也不錯,身體素質也好,他父親的情麵倒在其次,關鍵是現在就給這小子個處分,怕是對他以後的成長有影響,老丁啊,你也知道,今年陸戰隊擴招,我是把他當個苗子想送進去。”

丁政委終於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這麼想的,宗政德,我一直很關注他,但我不知道他能有這麼大的來頭,你的處理意見我完全同意,但也是冒一定的風險,就怕你這次來個軟處理,怕有的新兵效仿啊。”

熊世昌把眼一瞪,”我看他們誰敢!”

軟處理,不等於不處理。多年後,當張明遠再次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他真的很感謝當年團首長的決定,這種處理方式完全體現了一種高水平的團隊管理理念。在第二天的全團軍人大會上,團黨委作出如下決定:張明遠和宗政德給與警告處分,責令兩人所在的分隊作為彙報參演分隊,參加新兵團結訓大會。也就是說,這兩個分隊要在結訓大會上做彙報表演,他們將代表全團所有分隊,訓練的成績全在這兩個分隊的新兵身上體現,壓力可想而知。

簡單的說一下部隊的處分,從警告到開除軍籍,通常情況下共有八種,張明遠這次的警告處分是最輕微的,有一點必須要說明,即便是警告這種最輕微的處分決定也是要塞進檔案的,一旦入檔,將伴隨整個軍旅生涯,其影響也是不言而喻的。

按照慣例,一般發生打架等違反規定的事件後,通常會進行整頓,整頓是全方麵的,加大訓練力度、加大慣例力度、加大所有的力度。即便你覺得自己無辜,也要忍受大強度的訓練,即便你怨聲載道,你也得在晚上老老實實地捧著紅色的小本《中國人民解放軍條令》背、抄,背,包括標點符號,抄,包括每一個頁碼。

十三分隊的每一個新兵此刻都趴在床上抄條令,嘴裡還嘟嘟囔囔地念叨著,就像是念經一樣。自從團裡的軍人大會開過後,分隊裡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成了全團的罪人,每天出操訓練都在承受著彆人異樣的目光和冷嘲熱諷,沒辦法,誰讓咱分隊出了個活寶呢,誰讓咱這活寶連累全團弟兄們呢!

張明遠的處境就更是可想而知了,他清晰地感到戰友在有意無意地躲避著自己,甚至那些夾槍帶棍的含沙射影總在不經意間充斥自己的耳朵,張明遠從來沒有麵對過這樣的境遇,他有一種壓抑窒息的感覺,內心的自尊和被隔離的現實發生著劇烈的衝擊,因為自己一時的衝動,他受到了團裡的處分,可組織上給與他的懲罰遠不如身邊的戰友那種另類的目光所帶來的懲罰,他想去解釋,他想去改變著一切,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徒勞。

分隊裡的人,甚至是班裡的人所麵對自己的若即若離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一種不屑和侮辱,現在的張明遠還沒有改變這種事情的能力,在他的內心裡,第一次品嘗到了孤獨和失落的滋味,他想過放棄,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放棄什麼,回家?不,不可能,部隊不是大學,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班長?可是放棄了這個班長又能怎麼樣呢,隻要在這個環境裡,自己永遠都抬不起頭。他開始後悔,不是去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後悔為什麼沒能把架打得更大一些,後悔團裡為什麼不把自己直接除名,這樣也許自己就能好受一些。

不,不能這樣,難道自己剛邁出第一步就注定失敗嗎?在他的潛意識裡,他絕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可是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

打架事件,無疑給蓋廣了一個扳倒張明遠的絕佳機會,他要做的就是挑撥關係,激起老鄉們對張明遠更大的敵視,而他,隻需要坐在角落裡看著張明遠痛苦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他毫不懷疑分隊長李衛國更換班長隻是遲早的事情。

說起李衛國,此刻的他正拿著電話聽筒,電話的另一端是張海峰。團裡給出處分決定後,他就很注意張明遠的一舉一動,他知道,眼前的困境無疑給了張明遠一個最大的考驗機會,從自己了解的情況來看,張明遠很難自己走出這個陰影,該做些什麼了,於是他撥通了陸戰隊的電話……

當晚八點半,一個小時的條令學習結束了。陳金軍走到張明遠身後,“走啊,出去抽一袋,”他低聲問道。可張明遠仍舊捧著小紅本,一聲不吭。陳金軍索性坐在他的身旁,“明遠,彆人看不起你,你可千萬彆看不起自己,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全分隊裡,也隻有陳金軍站在他的一邊了。

宿舍裡的新兵都已經站起身開始準備洗漱,軍人大會之後,分隊裡的新兵在宿舍裡就變得沉默起來,休息時間裡,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喧鬨和活潑,即便是交談,也是低聲的,整個宿舍裡都充斥著壓抑。對麵的高誌偉看了陳金軍一眼,從自己的被子裡偷偷地拿出了一些東西,迅速地扔在陳金軍的懷裡,隨即端起臉盆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金軍低頭看自己的懷裡,是兩根火腿腸,隨即都扔到張明遠麵前,“姑娘今天幫廚,嗬嗬,好的沒學會,就學會咱們偷東西了,明遠,是你教的吧,”陳金軍有意調侃著。

看著眼前的火腿腸,張明遠唯有苦澀,高誌偉這個善意的舉動在他看來甚至就是一種同情和安慰,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分隊長李衛國推門走了進來,沉穩地環顧四周,“開會,把人都給我叫回來。”

三分鐘後,分隊裡的四十名新兵就集合完畢。

“坐,隨意點,今天的會議是非正式的,可以坐床,”新兵們還是心裡沒底,猶豫著沒有坐下,“我讓你們坐就坐,”李衛國有些著急,“獸醫,把你的好煙給我拿出來,”丁鵬飛倒是山東人豪爽的性格,二話不說就從鋪板下摸出一盒煙。

李衛國接過煙,“行啊,獸醫,藏的挺是地方,”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李衛國打開煙盒,一支接一支地扔給了會抽煙的新兵,“都彆裝樣,會抽的就抽。”

一盒煙很快就發完,包括張明遠在內,分隊裡會抽煙的都收到了煙,“抽,我讓你們抽就抽,一人就這一根,抽完了我什麼也沒看見,你們什麼也沒聽見。”

一旁的蓋廣馬上湊上來,啪一聲點燃了打火機,李衛國湊著火苗點上煙,眾人也都紛紛點燃,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不少。李衛國注意到張明遠仍舊遠遠地站在床邊低著頭,“二子,給他點上,又不是不抽,”陳金軍笑著把打火機打著湊到張明遠麵前,“點上吧,張少爺。”

在其他人寥落的笑聲中,張明遠還是點上了煙,用力地抽了一口。“這就對了,男人啊,就得這樣,長得要瀟灑,乾得要瀟灑,活得要瀟灑,扭扭捏捏的像什麼樣子,爺們就彆乾娘們事!”

眾人又是一片笑聲。“獸醫,你這是什麼煙?怎麼這麼衝,自己撿樹葉子卷的吧!”李衛國咳嗽了幾聲。丁鵬飛笑了笑,“看你,分隊長,抽我的煙也不說我好,這可是五塊錢一盒的。”

“獸醫啊,我問你,咱新兵連有沒有規範不讓抽煙?”李衛國問道。

“有,”丁鵬飛回答。

“那你說我這領著你們集體抽煙,算不算違反紀律?”

“不算,”丁鵬飛想都不想就回答。

李衛國笑了笑,“怎麼不算?”

丁鵬飛想了想,“要我說啊,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抽個煙又不是什麼大事,隻要咱高興,抽唄,又不是天天這樣,分隊長你說我回答的對不?”

李衛國用力地一點頭,“完全同意,說得好,隻要咱樂意,”隨即他的目光落到了張明遠的臉上,“張班長,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坐在床沿上的張明遠騰地抬起頭,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張明遠的確是打架了,打架就是犯錯誤了,這沒什麼好說的,”李衛國微笑著,“獸醫,我問你,張明遠打架和我帶頭領你們抽煙,哪個罪過大?”

丁鵬飛撓撓頭,躊躇著說道:“打架當然違反紀律了,分隊長你這抽煙……應該不算。”

“屁話,我看我這罪過更大,有什麼不一樣嗎?”李衛國沉默片刻,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每一個人也都注視著他,“可為什麼我領你們抽煙,你們就嘻嘻哈哈,而張明遠打個架,你們就對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我告訴你們,我領你們抽煙,我高興,同樣,張明遠打架,他樂意!”

整個宿舍陷入了沉思,張明遠感到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有感動、有委屈、有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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