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郎博恩（上）

“沒想到這裡還不錯。”喬治四下打量，滿意地點點頭。“住宿總是每次度假最糟糕的部分，沒有漂亮的花園，房間低矮采光不好，下午不到五點就要點起蠟燭，上次屋裡竟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羊膻味，因為窗外就是一片牧場。我已經做好忍耐一個月的準備了，沒想到這些問題都沒有出現。是誰和我推薦的尼日斐花園？我要讚美他的智慧和眼光。”

意料之外，喬治沒有聽到愛瑪的回應，他轉頭看去。愛瑪已經走到了鋼琴邊，輕輕用手拂過琴鍵。又抬頭望向樓上的起居室。每一處都讓她想起原著裡的場景。

喬治稍微提高了音量：“愛瑪？”

愛瑪從興奮好奇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我看入迷了，這裡真的很不錯。”

喬治投來狐疑的目光。“你看起來不大對勁。不隻是現在，從收到信你就開始心不在焉。難到郎博恩有什麼特彆之處？還是你在熱切地期盼著好友的到來？”其實他更想問愛瑪是不是因為達西先生要來所以又興奮又緊張，不過這麼直白地和妹妹討論感情問題讓他有點難以啟齒，最終決定還是問得委婉一點。

愛瑪聳了聳肩。“難道不能是因為近來太過緊張刺激，我希望能在陽光燦爛的草地上放鬆一下？”

喬治伸手壓住了愛瑪的肩頭。“親愛的，彆學那些美國佬。”他發現自己可愛的妹妹私下越來越隨意了。當然，隨性的妹妹也很可愛~“你說的沒錯，最近我也很想放鬆一下。不過你還沒有什麼彆的，恩，想法？”

雖然嘴上說接受，喬治的表情說明他完全不信。愛瑪知道喬治想問什麼。但是她不想給喬治他想要的答案。她已經充分領會到了喬治是一個妹控起來沒有理智的家夥。如果她表示自己喜歡達西先生，喬治說不定會想方設法找達西先生逼婚。這太可怕了。事實上她很喜歡現在這種逐漸接近的狀態。解決了最大的隔膜，兩人開始認識真正的彼此，逐步了解，互相影響。達西先生也暫時沒有進一步的意思，也許是由於第一次求婚被拒，提出進一步請求的時候更加謹慎，也許是也想了解更多再判斷兩人能否相伴一生。總之愛瑪感覺兩人都不急於改變現狀，她希望能夠自然過渡到下一階段，或者結束，或者求婚。不管是哪種，她都不想讓喬治插手，那肯定是一場災難。“暫時沒有。”

喬治哀怨地盯著愛瑪，眼神中飽含慈愛、擔憂，還閃爍著楚楚可憐的光芒，愛瑪覺得她簡直不忍心看下去了，果斷捂住了眼睛。“如果沒有彆的事，我建議我們都休息一會兒。我們趕路也太急了。我可憐的腰說，它聽到柔軟的床鋪在呼喚我。”

愛瑪這樣“鐵石心腸”，喬治隻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反正過幾天達西就要過來了，愛瑪不肯說，他自己看。

愛瑪進到房間的時候還很沒有真實感。在最初穿越過來的時候，她認為這是書中的世界，想過很多次要來郎博恩看一看。當時要找凶手、為喬治辯護、處理後事......沒有度假的時間。她在十八世紀的生活步入正軌之後，就沒有那麼迫切的希望了。後來她又和喬治提過兩次，都因為一些事沒能過來。這半年喬治和她都過得很緊張。本打算偽造一份證據，治標不治本，先將眼前的情況應付過去。但布朗先生帶來了新的消息，公爵大人遠房的堂弟提出和他們這一派聯手，將公爵大人打壓下去。他們彆無選擇，就這樣被綁上了布朗先生一方的戰船。好在最後的結果不錯，公爵大人徹底失勢，他的堂弟掌權，這場小規模的政變中喬治也算是有功之臣，加之他無償獻出了青黴素，擺脫了原來的尷尬境地。根據布朗先生的提供的信息，喬治隱約查出了當年的真相，老肯特拉伯爵應該是提前知道了那位後來的叛將和敵方從往過密，想方設法把仇人調入了他手下。所有參與追殺事件的人終於被審判，除了叛變和殺人未遂以外，他們為了逃避追捕和報複肯特拉家，還犯下了其他罪行，包括殺害老管家的兒子等人，最終被判死刑。當年的事隨之徹底煙消雲散。

愛瑪已經忙昏了頭，徹底忘了郎博恩的事，就在這時一封信擺到了她的書桌上，來自喬治安娜小天使。愛瑪盯著信裡熟悉的地名愣了一下。

“我們去嗎？”

“去吧，事情都結束了。”

短短兩句話，一直期盼的旅行就這樣開始了。

愛瑪躺到了床上，盯著天花板，雖然身體很疲憊，精神極度興奮，沒有一點困意。愛瑪努力搜索讀原著的記憶，她不記得具體的時間了，不過按照原來的劇情今年還不到查理和達西先生去郎博恩的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她這隻蝴蝶煽動翅膀的緣故。

事實上這件事還真和她有關。在事情最終落下帷幕之前，愛瑪沒有和達西先生聯係，不過達西先生已經梳理清了內心的想法，他最近積極學習如何追求一位淑女，處理外出期間落下的事務。落單的查理寂寞空虛，這才決定到郎博恩度假，帶著他的姐姐凱瑟琳一起。達西先生對愛瑪的態度讓凱瑟琳有了危機感，她不知道後來達西先生向愛瑪求婚，幾次提醒查理邀請他的好友。查理隻好答應了。

達西先生很擔心。近來政壇風雲變幻，達西先生都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喬治的動作瞞不過他，他還在暗中出了一些力。然而權力更迭塵埃落定之後，愛瑪或者喬治仍然沒有聯係他，這表示肯特拉家的麻煩可能還沒結束。達西先生讓喬治安娜給愛瑪去了一封信，接受邀請意味著麻煩已經解決，不接受他也有理由詢問對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湊巧，喬治安娜的信到達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

就這樣，愛瑪帶來的變化環環相扣，最終她在今天來到了郎博恩。

亢奮過度的愛瑪第二天臉上掛了兩個黑眼圈。

喬治有點擔憂。“睡得不好嗎？今天彆去鎮上了，再睡一會兒吧。”

愛瑪十分感動並拒絕了他。“不必了，我想去鎮上看看。我們從倫敦來，路程近，趕路又急，他們估計要兩三天之後才能到。一直在屋裡等太無聊了。”

到了鎮上，愛瑪給她的英明決定點了個讚。鎮上竟然來了一群吉普賽人。從圍觀人群的縫隙中隱隱能看到飛揚的裙擺。

喬治看了一眼，不太感興趣地轉過頭。他有事要辦，需要去一趟銀行。愛瑪在和他去辦事和圍觀表演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鑒於辦事用不了多久，喬治給愛瑪留下了一個女仆，反複叮囑了幾遍注意事項，又說好在這裡見麵之後，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愛瑪帶著女仆靈巧地鑽進了人群。剛一進去歌舞聲就撲麵而來。她還是頭一回見到吉普賽人，印象中吉普賽人的代表就是艾絲美拉達和卡門。和真的吉普賽人一對比，愛瑪明白了什麼叫藝術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

伴隨著節奏強勁的音樂，吉普賽姑娘一甩辮子，裙擺揚出了一朵鮮豔的花。她麵頰微紅，鼻尖滲出了一點汗，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愛瑪很久沒見過這樣的舞蹈，很久沒見過這樣的人了，自由的、熱情的、奔放的。她眼睛盯在吉普賽女郎身上，思維卻飛到了幾百年後，她曾經生活的時代。

一舞結束，一個半大的男孩拿出一個托盤，繞場收錢。最後走到愛瑪麵前的時候，男孩眼珠一亮。他從出生就跟著族人流浪，不知走過多少地方見過多少人，早就練出了非凡的眼力。無論是愛瑪打量他們好奇的眼神，還是她的穿著打扮，都非常直白地表現出她是一位外來的鄉紳貴族小姐。小姐們對金錢沒有明確的概念，隻要東西新奇能引起她的興趣就願意掏錢，是再好不過的肥羊了。在愛瑪大方地給了錢之後，他眼睛更亮了。一手放在胸口鞠了一躬，因為穿著怪異，動作也不標準，顯得有點滑稽。“感謝您的慷慨，親愛的小姐，請容許我稍後獻上吉普賽人的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