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局中局(下)

2017-07-20 作者: 老牛拉破車
66.局中局(下)

布朗先生當晚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來到公爵大人的府邸,在公爵大人冰冷的視線中,脫帽微微躬身。“晚上好,閣下。首先我要為我失約的行為致歉,然後我們可以再次就前幾日的問題進行協商了。”和公爵大人猜想的一樣,他表示這麼做隻是為了自保,隻要公爵大人拿出更多誠意,他那邊的人會漸漸鬆口。“一次的合作對你我都不是足夠好的選擇,或許我們可以將這一協定轉為長期合作。”

布朗先生一直以來的的定位都是對麵的死忠派,公爵大人驚訝地發現他比想象中更加圓滑。憤怒地指責了布朗先生背棄約定的行為之後,公爵大人沉吟了片刻,裝出了一些對長期合作的興趣。“前提是你希望的誠意足夠合理。”興趣是假的。公爵暫時不想用手中證據扳倒布朗的唯一原因是,他有更好的計劃。布朗幫他讓提案被否決之後,他計劃將布朗及他身邊的一些人和他勾結的消息透露給死對頭。這樣布朗被判罪之後,那些人不再被信任,隻能向他投誠。

布朗先生微微一笑。“單方麵的秘密不是合作穩固的根基。或許您可以拿塞隆先生的秘密作交換?請您放心,隻要您不說出我的事,我也絕不會對塞隆先生做出任何不當的舉動。”

塞隆先生是公爵手下的有名的乾將,他和布朗先生一方的不少人都有私人恩怨。如果是彆的手下,公爵大人或許不會同意,但是近年公爵大人和塞隆的分歧逐漸擴大,更重要的是,他已入暮年,希望將來將自己的爵位和實際領導權都讓長子繼承。塞隆是個阻礙,公爵能感覺到他隱隱的野心。公爵本來計劃將商人勢力納入麾下之後乾掉塞隆,現在看來借刀殺人是個不錯的選擇。

雖然雙方都有合作的意願,但具體細節還是爭執了很久。直到天邊隱隱露出了一抹亮色,布朗先生才從公爵大人的府邸離開。

接下來事情基本上按照公爵大人預期的發展。

在布朗先生的操控下,局麵逐漸向公爵這方傾斜。為了防止布朗先生撕毀協定打亂他的計劃,公爵大人提前開始了拉攏的行動。一種必需的壟斷藥可以帶來的利潤有多大?就連一向不怎麼看重金錢的公爵大人都有點心動。彆說是其他人了。在青黴素的誘惑下,不少人暗中靠向了公爵一方。

唯一一點公爵大人沒有預料到的意外是,雙方的矛盾激化了。

眼看形勢不利,布朗先生一方不知道那些私下交易的人顯然有些急躁了。在接下來的討論中,雖然沒有直接指著鼻子說出來,言語間都在暗示公爵這方為了私利不顧黨派大局。

雖然事實如此,但這樣的罪名公爵大人是拒絕的。他這邊的人反駁的言詞也尖銳起來,暗示對方在黨內拉幫結派,謀求私利。兩派衝突已久,翻起舊賬來不愁沒有論據,從利益爭端上升到人身攻擊,越說火藥味越濃,最後扯到了布朗先生等人是從輝格黨轉入的托利黨,他們無視托利黨一直以來堅持的理念,隻求要提高商人新貴的地位,不知是何居心。

說到這裡,公爵大人覺得局麵有點失控了。兩派鬨翻對他百害而無一利,他的目的是同時將雙方納入麾下,而不是扳倒對方。等處理了布朗先生,這些提案稍微改改細節,他還要提出來。此時話說得太滿將來就要自己反駁自己,麵子上不好看。

就在公爵大人左右為難的時候,手下有人站出來了。理一理錯綜複雜的血緣,這位可以算是他的小堂弟。他的皇室血統比公爵稀薄一些。這些年一直跟在公爵手下,也是乾將之一,最擅長的就是中立和稀泥,在公爵大人這方算是偏右的一派。這次公爵大人按照以往的慣例交給他一些權限,讓他一方麵和這邊的人談,另一方麵去和對麵溝通。

意外出現的矛盾很快解決了。

這個小堂弟是不是和對麵走的有點近?這個疑問在公爵大人腦海中浮現了一秒。但是近來事情實在太多,這個並不是很要緊的問題很快被其他事情掩蓋過去了。

眼看著準備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就算是一直非常謹慎的公爵大人也不禁有點飄飄然。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在一夜之間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天公爵大人起床的時候心情不佳。昨晚的夢裡,小肯特拉不肯相信他,把青黴素上交皇室,公開製作技術,並且按成本價出售。雖然是夢,公爵大人還是有點煩躁。或許是當初小肯特拉對他虛與委蛇的態度,或許是老肯特拉伯爵給他留下的陽奉陰違的印象,即使這次小肯特拉拿出底牌投誠,他心底還是隱隱有些焦慮。

努力將這些不理智的情緒壓下去,公爵大人端起紅茶抿了一口,醇厚的苦澀中縈繞著淡淡的花香,讓他精神一振。

這時,仆人匆匆走進來,將一張紙條呈上。公爵大人看了一眼,臉色變了。噩夢成真了。

“提案通過。”

這一聲宣告在大廳響起的時候,公爵大人還有點恍惚。前些天保持中立的人,有很多今天轉而支持布朗先生。布朗先生的關係網比他想象中大很多。小肯特拉的舉動讓他前些天的拉攏交易變成了一場詐騙。靠攏過來的人紛紛轉變了態度。

老對頭一如既往投來了勝利之後得意的目光,這是對提案通過的炫耀,或是設局成功的炫耀?公爵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個局。小肯特拉和布朗從一開始就勾結在了一起。

快,必須要快!公爵大人斷定這是死對頭的陰謀,估計下一步就是扳倒塞隆。對方一定沒想到,這樣做對他而言不是斷了一臂,反而是幫了他的忙。不過表麵上他還是派人去提醒塞隆,近來聽到風聲對方在謀劃扳倒他們一派。他希望塞隆和死對頭可以兩敗俱傷。公爵一麵盤算著如何安撫那些商人,一麵準備讓敢算計他的小肯特拉、布朗付出代價。他沒有選擇馬車,騎馬飛奔回了宅邸。

“您......”仆人和往日一樣想接過公爵大人的外套,剛說了一個字就對上了公爵大人的眼睛,剩下的話嚇得咽了回去。

冰冷的怒火在公爵的眼中燃燒。他沒脫外套,進門直奔書房,打開了保險箱。小肯特拉和布朗先生的證據都在裡麵。

公爵有種不祥的預感,既然小肯特拉和布朗一開始就決定要欺騙他,這些證據恐怕......但是他當初都派人證實過。

這樣糾結著,公爵大人先打開證明布朗先生當年的證人做了偽證的信件。然後不能置信地來回翻了幾遍,一把將信攥皺了。信上的字跡已經全部消失,隻留下了一張看起來很有年代感的泛黃信紙。

同樣的,老肯特拉伯爵當初的彙款記錄也消失了。

查!重新查!公爵大人剛把人叫到書房,還沒等他說出再次查找老肯特拉和布朗罪證的命令,更壞的消息到了。布朗沒有把手中塞隆先生的秘密說出來,反而交給了塞隆先生,當然他沒忘記說這是公爵大人給他的。

公爵大人顧不上小肯特拉和布朗了。雖然他恨不得用這兩個人的鮮血洗刷被戲弄的恥辱,但現在這他們不是重點。塞隆的勢力不容小覷,同時公爵大人還必須提防死對頭趁他們都得兩敗俱傷之際出手。

公爵大人從空有公爵頭銜的貴族一點點鬥爭到托利黨內最高的位置,穩坐幾十年,手段和勢力都不容小覷。最終他鬥敗了塞隆,也阻止了死對頭坐收漁翁之利。但他漏掉了一個人,他那個喜歡和稀泥的小堂弟。

“噠噠,噠噠。”馬蹄聲清脆而富有節奏,一架馬車緩緩走在蜿蜒的小路上。零星有幾株生命力旺盛的小草,在小路中間拱出芽來。大片起伏的綠色中點綴著一些生機勃勃的野花。沒人打理,野花就隨便選了個地方,開花也是隨自己喜歡,有的已經綻放,有的才剛長出花苞。星星點點的,倒彆有意趣。風中隱隱摻雜著夏天的氣息,潮濕的、溫暖的、帶著花草的清香,拂過鼻尖。遠處成片深色的屋頂隱約可見。

“小姐,前麵就是郎博恩。”年輕的女仆頭一回隨主人出門,眼睛亮晶晶的,興奮地對愛瑪道。

愛瑪推開車窗,眯起眼睛。郎博恩,那個故事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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