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2017-07-25 作者: 觀漁
第1章 序

1931年。

暮色將近,寥闊的戈壁仿佛被籠罩在一片灰色幕布之下,西邊的天空被染得血紅。

五輛灰色的豐田一型卡車在一個日軍小隊的護送下緩緩前行,這些日軍坐在幾輛吉普車上一前一後地押送,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標識,穿著的軍裝也和戰場上的普通日本兵不同,身上標配湯姆森衝鋒槍.,腰間94式手槍,德製wk軍刺。這樣的配製的日軍士兵從未出現過正麵戰場。

這廣袤的無人區寂靜的可怕,隻有馬達的嘶鳴和輪胎下亂濺起的石子聲在四野回蕩。

近藤冶雄坐在領頭吉普車的副駕駛上,借著還未消逝的暮色他不斷地翻看著手中的筆記本,一張褶皺的地圖被他橫鋪在膝蓋上,地圖上塗滿了各種標識,圓形的眼鏡片在他晃動腦袋的時候反射著冷光。更多時候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專注的學者,而不是一個令人發指的日本軍人。

“我們大日本帝國將會征服全世界。”他收起筆記用日語興奮地說道。駕駛座上的司機聽到這話之後一掃疲憊的神態肅然起敬高喊,“天皇萬歲!”

日軍押送的第五輛卡車裡幾十個中國平民的雙手雙腳被繩子拴著綁在一起,他們除了在坐累的時候能夠挪動一下屁股就再也沒有活動的空間。三個日本士兵疲憊的靠著車廂,似乎要睡去。

在這群麻木、迷茫的人中,卻有一雙狡黠,堅韌的眸子在不斷跳動。這是一個大約二十開外的青年,他叫曹山,他腳上的破布鞋被磨開了好幾個口子,身上的麻布衫也破了幾個洞。曹山望著三個日本兵,這三個日本兵看似疲憊,卻從未放鬆警惕,他們閉眼的時候食指都在微微顫動,那是隨時準備好戰鬥的姿態,這群日本軍人的確是精銳中的精銳。

這一路上有三個平民偷偷掙脫開了繩子,趁著這幾個日軍最疲憊的時候想跳出車去。這三個人配合默契,僅憑著眼神相互謀計在隱忍了漫長的時間後,在最精準的時間點發出最猛烈的一擊,隻是他們剛接近車尾就被三個日軍突然暴起徒手扭斷了脖子。屍體被扔在夜色最黑的亂石堆上,而他們的頭顱被割下拋向遠方。

曹山像一頭孤獨的狼,在隱忍,他不知道他將要被帶到哪裡,但他知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批被運送走的中國勞工了。集中營裡已經先後有五批中國人被這群日軍帶走,他沒有見到先前被帶走的人回來過,而這群日軍卻在不斷地往那個地方運人。他能夠想到前方是什麼樣的路在等著他。這黑夜中的戈壁就像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將人一點一點的吞噬。

卡車晃動了一下,掛在車頂的煤燈忽閃忽滅地抖動。靠在車尾的日本兵突然端起槍小心翼翼地掀開車尾簾布的一角。

空曠的四野似乎傳來一陣奇怪的嘶鳴聲,激起了曹山渾身的雞皮疙瘩,突然?轟地一聲巨響,卡車似乎被一頭蠻牛撞了一下竟然左搖右晃起來,一個日本兵站立不穩險些就要摔下車去,幸好旁邊的士兵動作迅捷一把把他往回拉,那日本兵一個踞趔一屁股坐在了車廂內,他邊站起來邊嘰裡呱啦吐著唾沫,顯然在說一些罵人的話。

車外傳來突突聲,有人開槍了,那是湯普森機槍以極快的射速噴射著火舌的聲音,其他車輛上有人在開火。曹山把耳朵貼在車廂上有什麼聲音悉悉簌簌地傳來,外麵有什麼?曹山疑惑,什麼樣的動物能將行進著的卡車撞擊成那樣。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響了,曹山突然麵色發白,難道那東西是從地底鑽出來來的?

沒等曹山反應過來,他的耳朵被一聲巨響震得發聾,卡車在巨響中竟然被撞得離地三尺,車廂內的人都被掀飛,隻是這卡車似乎堅固地離譜,任憑外麵的東西怎麼撞擊都沒有熄火,一刻不停地向前開去。

漸漸地撞擊聲停息了,幾個日本兵似乎舒了口氣,回頭冷漠地掃視著車廂內的中國人他們不希望看到有人趁著這個時候作亂。

曹山將脖子縮了縮露出一副順從與麻木的樣子,?卻暗地裡將手挪了挪把一樣東西偷偷塞進襠部,那是剛剛從日本兵身上掉下來的一顆子彈。日本兵滿意的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掏出一包煙相互點著。

一個日本兵抽完煙掀起簾布將煙頭扔向車外,曹山餘光偷偷地一瞥,在簾子落下的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很遠的高地上有三個影子立在那裡,樣子很奇怪,像是三個樹樁一般。曹山忽然汗毛倒豎,那好像是三個人,耷拉著身子,像是木樁一樣突兀的立在那裡,頸部光禿禿的,似乎被人割去了腦袋。

七十多年後,太爺爺的故事在曹野的心裡已經成為了一個傳奇。隻是很多事情,都鮮有人知,這是一個又一個不能向外人訴說的秘密。

官門門人,代代傳承。走過了幾百年的紛亂世事,戰火硝煙。這所有的故事,所有的傳奇都被記錄在一本叫做盜書的冊子上。

曹山在最後的那段日子裡,坐在他的太師椅上,搖曳著身軀,陷入長久的回憶。他對曹野說,“孩子,我死了以後,你將這盜書燒了吧,從此以後,世上再無官門,也不再需要官門了。”

那時候,曹山的眼神是黯淡的,走過了這麼多年的傳奇歲月,終於要結束了。一段曆史泯滅了,它會逐漸消逝在歲月之中,永不見天日。

官門相傳傳自北宋年間,最初是一個研究古史,金石學的學術性機構,也是最早進行田野考古的官方組織。但是,人性總是貪婪地,有當權者看中了官門尋墓探穴的能力,假借考古之名,實則暗地裡與官門一些門人勾結,挖丘掘嶺盜人祖墳。

久而久之,三教九流之人見其中有巨大利益可圖,於是糾結了一大批奇人異士加入其中,官門從一個學術性組織變為了一個為朝廷盜墓的機構。

盜人祖墳這種事情,在古代是被視為罪大惡極的,因此在曆史上官門門人經常被當權者當做替罪羊屠殺,但是還是有寥寥幾人能夠逃脫法網,遊走於黑白之間。這些人雖不為官,但是一時間權勢無兩,令人畏懼,因此他們便自稱官門行走世間,而官門首領便自封為太歲。

到了曹野這裡,曹山什麼都沒有教他,用曹山的話說官門到了曹野這一代就算是完結了,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官門曹家這一脈,曾經有一門絕技叫做“攀龍索”,這其實是一門非常高深的飛爪功夫,據說練到高深處,能將百步開外的一隻雞蛋完好無損地抓到手中。曹家的祖上通常將兩隻爪鉤放入兩個裝滿彈簧機關的木匣子裡,然後將木匣子藏在兩腰之間,通過爪鉤攀岩爬壁,由於連接爪鉤的細繩是以特殊處理的墨線製成的,在黑夜裡隻能看到人影上下翻飛,因此官門曹家也被稱為“飛天將軍”。

隻是,很可惜,雖然曹野心馳神往,軟磨硬泡,曹山始終沒有將這項技藝傳授給曹野。曹山說,學了攀龍索就遲早要走上官門的老路,因此這項技藝曹山隻字不提,更不用說教了。

這讓曹野憂鬱了好一陣子,飛天遁地的夢是做不成了。於是曹野有事沒事地就去看盜書,裡麵的故事離奇而又精彩,如不是曹山再三強調這是真實的故事,曹野還以為這是古代的誌怪小說。

攀龍索是學不成了,但是曹山希望曹野能夠徹底與官門的過去告彆,就送曹野去讀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曹家以前都是手藝人。

就像古代的那種工匠一樣,每一代人隻要做一件事情就好了那就是把祖上的技藝傳承下去,讀書什麼的根本就不用考慮,所有技藝知識都是父傳子,子傳孫,一代一代子子孫孫,讀書什麼的,用曹山他爹曹野太太爺爺的話來說,書讀多了心就野了,也沒什麼精力搞手藝了。

曹野覺得他這個從未謀麵的太太爺爺的話是非常正確的,自從曹野上了高中之後,就完全把那些東西拋到了腦後,和死黨打遊戲泡妞就成了曹野最大的興趣之一。

在接到南大曆史係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後的一個月,太爺爺走了,享年94歲。太爺爺走得很欣慰,大概是看到了曹野完全告彆了他那一代人的生活方式,重新開始了新生吧。

一切又是嶄新的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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