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章 我也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2017-11-12 作者: 何時秋風悲畫扇
94章 我也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北鎮撫司的緹騎沒有庸手。

眾安堂那些漢子也不是浪得虛名,都有那麼幾把刷子,可依然避免不了不停的死人。

狹路相逢勇者勝。

君子旗的情緒經曆過大起大落之後,很憂傷啊……

感動於眾兄弟慷慨共生死,卻又恨其愚鈍。

若是早說願一起迎山而撼,雖然這不是沙場,可在腦海裡那位看不見的白袍陳慶之指點下,占據天時地利與人和,三十幾人可爆發出數倍戰力。

白袍陳慶之,可是以七千鐵騎取城三十二座的神人!

三十幾個北鎮撫司的緹騎?

土雞瓦狗耳。

然而現在失去先手的局麵,縱然是白袍陳慶之,也隻能徒呼奈何。

不斷死人。

小六死了,繡春刀在小腹上劃拉出一道大口子,臟腑流了一地,臨死前吐血大笑,“北鎮撫司,我日你仙人板板!”

趙卯死了,被一個緹騎一拳轟中咽喉,骨骼儘碎,捂著脖子說不出話,滿麵猙獰的怒視,氣絕倒地時,雙眼充滿不甘。

肖丁死了,黑娃死了……

眾安堂的漢子,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北鎮撫司的緹騎,也在前赴後繼的悲壯殉職。

沒人退縮。

秋沙溪清澈水流,染血如花。

李汝魚安靜的看著這一幕,如果說當年的少年,在殺二混子時,有過一絲不適,殺孫鰥夫時,一往無前,春風關一役則差點陷入殺性魔怔,那麼自將軍白起入夢來,多了顆有形無質的白起之心後,少年不知不覺間,性格裡多了一分冷血,少了幾絲善良。

看眾安堂漢子不斷死去,李汝魚心中也有難受。

但不難過。

這些鮮血,是自己,是君子旗想和這個世界談談之前的先驅。

自己隻有、隻能秉持著這些熱血,繼續前進,終有一天告訴這天下,我想和你們講講道理,道理很簡單——人都有存活甚至於活得更好的公平。

死儘死絕!

當最後還能站立在地的隻剩下君子旗,花小刀,北鎮撫司那邊亦隻有柳向陽時,李汝魚執劍站在了他麵前。

柳向陽麵容苦澀。

回首看了一眼遠處,四爺徐曉嵐和老鐵對峙著,不知道在說什麼話,根本沒理睬這邊的慘狀,心中恍然過來。

從一開始,四爺就沒想過幫助自己。

不知道具體原因,可用腳趾甲也能想到,這必然是柳州家裡那個水性楊花女人的手筆,作為徐家的上門女婿,自己被當成了一枚棄子。

難怪,四爺徐曉嵐會有意無意之間,讓自己放棄了所有緹騎攜帶弩箭。

他就盼著這樣的局麵。

如果能殺了君子旗和李汝魚,對徐家固然好。

反之被殺,自己便是因公殉職,對徐家而言,亦不算壞事,傳到臨安去,女帝陛下多少會從其他地方補償一下徐家在官場裡的子弟。

甚至於也可能會在今歲的藝科、明年的大舉中對徐家子弟多青睞幾分。

說到底,徐家還是在怨恨自己沒有保護下徐繼業。

緩緩抬刀,指著李汝魚,“我就不明白,趙長衣為何要將你送入北鎮撫司,你和他之間究竟什麼關係,或者說,你也是異人。”

李汝魚可憐的看著他搖頭,“不是異人。”

想了想,“我和趙長衣的關係不好說,有一點很明確,不會是朋友。”

想起了那個唇角有淡青色美人痣的小蘿莉,李汝魚臉上湧起一抹溫柔,“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會毫不猶豫的拔劍殺了他。”

柳向陽哂笑,不無嘲諷的哦了一聲,語調上揚,明顯不信。

“不重要了。”

掃視了一眼三人,因為你們今天都得死。

徐家不容我又何妨。

我起於北鎮撫司,今日得大功而返,再將這些年搜刮的錢送到臨安北鎮撫司總衙運作一番,最遲下半年,便能調職回臨安,升任副千戶甚至千戶。

總有一天,我要反誅柳州徐家!

李汝魚沉默了一陣,“你殺不了我們。”頓了一下,神色奇怪的道:“柳向陽,柳百戶,你亦是七尺男兒,當年熱血夢想今何在,難道不想和徐家,和這個世界談談?”

柳向陽不做聲,跨步,雙手抱刀,繡春刀如一掛銀河,從上而下乾淨劈落。

一刀兩爿。

風生。

溪風輕漾,拂過廣袤大地,本如親人般溫柔撫摩著眾人臉頰,衣衫微微翻動,洗去了夏初的莫名燥熱,隨著刀如銀河劈落,溫柔溪風倏然暴躁起來,像個欲求不滿的小娘子,新婚之夜看著身旁酣然入睡完全不顧自己的男人,情緒失控。

風起乍狂,割膚如刀,似有萬萬千的無形繡春刀。

水起。

秋沙溪平緩清澈,略顯翠綠色,安靜的流向遠方,如一條綢帶纏繞在大地上,風生時,平鏡般的湖麵驟然起波瀾,炸裂出層層浪花,席卷滾滾中拍打兩岸。

如水妖作祟。

一刀既出,柳向陽睥睨山河,手中握的不再是繡春刀,而是自己的前途和人生夢想。

世人隻知我半路棄文從武,隻道我百戶之位源於柳州徐家。

卻不知我柳向陽,練刀十載,早已臻化境,隻是深諳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是以藏拙,但想著有一日,能以此刀,暢快淋漓的將那惡婆娘一刀兩爿。

那是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黑暗欲望,一天又一天的折磨著自己,吞噬著自己。

附骨生蛆。

李汝魚那句話沒錯。

自己也想和徐家談談,更想和大涼那些權貴們談談,但道理是用刀講出來的,曆朝曆代皆如是。

出身寒門的自己,隻能曲折著蹣跚而行。

直到那一天,自己講道理無人聽時,可以無所顧忌的揮刀。

因為這世界,始終是有建築分層,弱小者的聲音,誰人聽?

李汝魚大驚。

春風關時,老鐵隻是簡單的拔刀,柳向陽便寸步難行,本以為他隻是個無用繡花枕頭,現在展露出來的刀道鋒芒,儼然宗師。

隻能避其鋒芒,身形後退。

一退再退。

李汝魚練劍不到兩年,夫子給的那本劍譜,也隻是普通劍道常識,所會的唯二,便是劈劍,以及荊軻的十步一殺。

柳向陽的長刀劈落。

塵埃碎石激射。

長阪橋上留下一道長近一米的刀痕,入石半寸,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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