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章 從天而落的劍

2018-07-24 作者: 何時秋風悲畫扇
487章 從天而落的劍

吳漸和龍鴛一直很好奇李汝魚為何如此有女人緣。

從謝晚溪到太子儲妃張綠水,再到王妃蘇蘇、阿牧,甚至還得加上曾經的北鎮撫司屠刀『毛』秋晴以及青城山下來的公孫止水。

現在兩人明白了。

這樣的男子,哪家女兒不動心?

李汝魚踏濃霧來到鴛鴦湖畔,看著陌生的兩人,心中略有警惕,雖然不認識,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尤其是那個佩劍的男子。

鋒芒畢『露』!

深恐彆人不知道他是一名劍客。

沉聲問道:“你們是誰?”

吳漸默不作聲。

龍鴦笑了起來:“殺你的人。”

李汝魚哦了一聲,“為什麼。”

龍鴛收斂笑意,“因為想殺你,所以想殺你。”

怎麼可能告訴他真正的原因。

李汝魚卻猜到了,冷冷的說道:“你們是趙室派來的罷,我隻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趙室中哪一位呢,趙驪死於臨安,趙芳德老死,如今趙室誰還有這等勢力?”

龍鴦喲了一聲,“挺聰明的嘛,可惜聰明沒用。”

死人再聰明又能如何。

李汝魚雖然知道套不出話,但還是問道:“是趙禎的父親趙麟?”

並不了解趙麟其人。

但放眼整個趙室,願意這樣做敢這樣做的,除了趙麟,真找不出其他人,也隻有趙麟有動機:殺了自己,他的兒子趙禎以後才能穩章江山。

龍鴛嗬嗬了一聲。

李汝魚不說話了,既然問不出什麼,那就拔劍而戰。

你們想我死。

但是我想活著,所以,隻有拔劍。

誰生誰死,劍下分曉。

龍鴛見狀退了一步,又退了數步,消失在濃霧裡,隻剩下按劍的吳漸默默的盯著李汝魚,殺意畢『露』,劍氣『蕩』漾如風卷流霧。

吳漸終究是一代劍客,骨子裡有著生為琅琊劍塚吳家人的驕傲。

冷冷的說道:“我姓吳。”

李汝魚點頭,“請。”

對於劍客,對於有風度的劍客,雖然是生死之敵,但彼此之間應存在互為劍道的尊重,這是尊重對手,也是尊重劍道。

同樣是尊重自己。

吳漸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很欣賞這個青年男子。

風度翩若劍仙,又氣懷寬廣。

作為練劍之人,很難不喜歡這樣的同道中人,歎了口氣,“如果可以,真不願意殺你。”

李汝魚笑了笑,“言之尚早。”

吳漸點頭,“作為練劍之人,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無敵,隻不過每一次拔劍,輸的或者死的都是敵人,於是乎很難不自信起來。”

這是武夫的通病。

一旦贏的時候多了,便會衍生出一種天老爺第一我第二的心態。

李汝魚頷首,“那是因為你缺乏畏懼之心。”

頓了一下,說道:“我家夫子曾說過,永遠不要看輕時間任何一個人,也許你覺得自己的文墨世間無雙,然而豈不知你一人文墨囊括不了天下風光,用劍者亦如是。”

吳漸若有所思,“你家夫子不認為他很無敵?”

李汝魚笑了,“他從沒覺得自己無敵過,實際上我家夫子的眼中,並不僅有劍和文墨,他的眼中,其實隻有瀟灑快意,拔劍、寫詩?隻不過是人生的一點小小的樂趣而已。”

這一點李汝魚先前理解並不深刻。

可在劍魔城,自己取不走夫子的劍,然而夫子也沒有出現來取劍時,是那位風城主如此評論的夫子,說夫子之心,不在劍上。

甚至也不在詩。

而在於天下山水,在於灑脫未來。

那位風城主甚至說,夫子這樣的詩仙、劍仙的謫仙人,千古歲月,恐怕也隻有這麼一位,是古往今來甚至包括異人和大涼天下,唯一的一位人間仙人。

夫子的風采,高於仙人。

吳漸並不能理解,他的心中隻有劍和仇恨。

沉聲歎道:“有些事情我也想灑脫快意,可經曆過一些事,你會發現,人間很多遺憾,灑脫快意隻能一時平複內心,真正想要內心得到安寧,還是要將過去的事做個完結,比如,用手中的劍去殺掉一個你一直想殺的人。”

自己想殺的是人是劍魔獨孤。

李汝魚唔了一聲,“所以,你現在殺我,其實也隻是為了殺另外一個人做鋪墊?”

李汝魚不蠢,這位吳姓劍客和自己並無恩怨。

那麼他真正要殺的人恐怕比自己還難殺,所以他需要借助趙室的力量,而殺自己,就是他和趙室的一種約定。

吳漸點頭,“請你去死。”

李汝魚按劍,“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我還想活著,所以儘管我們素昧平生,也無恩怨,但既然你想我死,那麼我也隻能想你死了。”

這就是劍客的人生。

當生死在一線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吳漸亦按劍:“接劍!”

麵對的是李汝魚,吳漸不敢再小覷在他眼裡,龍鴛的劍道距離李汝魚,還差得很遠,是以這一次真正的出劍。

而不是用劍氣來試探。

對於真正的高手而言,生死其實在一瞬間,所有的試探都是為了那瞬間的必殺一擊。

吳漸不想試探。

在同意和趙晉聯手殺李汝魚之前,吳漸仔細研究過李汝魚的所有戰鬥經曆,無一例外,李汝魚先期都會落入下風,卻又能逆轉翻盤。

仿佛是被天眷之人,無論怎樣,他都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夕照山,趙驪若是一出手就用儘全力,最後絕然不會死在李汝魚那風情如仙的一劍之下,開封城外,嶽單若是一來就是無雙之勢斬落方天畫戟,李汝魚絕對等不到那一聲劍來。

瀾山之巔,若張定邊沒有在星空之上觀望那麼久,早一些從天而落轟出那一拳,李汝魚就無法短暫的進入謫劍仙之境。

石廟鎮,若解郭早一些出半佛半魔之劍,李汝魚就等不到那一陣春風之後花開遍地,依然會死。

然而最終這些人敗了。

李汝魚總能抓住機會,在最後關頭自身再上台階反敗為勝。

仿佛有不死之身一般。

所以吳漸不想給李汝魚機會。

他隻出一劍。

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你必須死!

唰。

吳漸的身影倏然間平地而起,破開層層流霧,直上半空。

地麵,流霧湧動。

半空,吳漸按著腰間長劍,仿佛就這麼站在了半空,停頓了十餘個呼吸,這其間看了看廣闊天地,天空之上,晴空萬裡不見雲,東方的地平線上,隱約可見霞光。

俯視下去,整個廣袤大地之上,皆被鋪上了一層柔軟的白『色』『毛』毯。

軟軟柔柔,風吹而湧。

又似一片雪白而柔軟的海麵,翻滾湧卷著,籠罩著天下所有的紅塵繁華,看不見那海麵下的悲歡離合,也聽不見那海麵裡的盛世、『亂』世之歌。

吳漸也不需要看見。

他隻透過濃霧,看見了鴛鴦湖畔按劍的李汝魚,更看見了不久之後的劍魔城。

殺李汝魚,再殺獨孤。

殺!

鏘的一聲,天地之間起脆鳴。

吳漸猛然一栽。

頭下腳上,向著大地之上落去,如一顆隕石天降。

衣衫獵獵作響。

長劍在前,直指濃霧之中的李汝魚。

劍尖之上,洋溢出一層劍氣,化作一個巨大的半圓弧,無可阻擋的落下。

劍氣和空氣摩擦,漸生焰火。

遠遠看去,便似一柄大劍,劍尖閃耀化作火焰,縱貫天地從天而落,當距離地麵尚有數百米時,方圓數百米之內的濃霧,被劍氣所迫,嗡的一聲之中,四散。

濃霧籠罩的海麵,出現一個真空之洞。

洞中,李汝魚按劍仰視。

從天而落的劍,李汝魚見過兩次:一次是夫子在觀漁城大河之劍天上來,但落下的不是一道劍,而是一座銀河。

一次是落鳳山,劍魔獨孤的水劍亦是從而天而落。

落下的是一道瀑布。

而這一次,是落下了一柄真正的劍,但李汝魚不覺得這柄劍比之觀漁城的大河之劍差,也不比落鳳山的獨孤水劍弱。

劍未至,李汝魚已感覺磅礴重壓。

李汝魚有些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俯視的感覺,而且他的劍道,也不擅長這種以下擊上,唯一可用的便是殺神白起的地獄葬劍和老鐵的拔刀術。

實際上李汝魚心中清楚,自己劍道最強的,還應該是夫子教的劈劍之術。

經曆過從落鳳山到劍魔城的千裡一劍,李汝魚劍道再上層樓,雖然還做不到一劍掛出一條銀河,但至少也能掛出一條大河。

可此刻從下而上,如何掛大河迎敵?

但又必須麵對這個局麵。

李汝魚輕籲了口氣,說了句我想活著。

因為我覺得活著很美好,尤其是再和阿牧發生了那些事後,李汝魚越發覺得活著的幸福況且有小小在等自己,等著自己送她一座城。

我又怎麼舍得去死。

深呼吸一口氣。

請將軍。

請先生。

按劍。

拔劍。

出劍。

一氣嗬成。

這一次李汝魚沒有絲毫保留,用劍全力的出劍。

出劍則是老鐵的拔刀術。

拔出來的卻不是劍,而是一道墨『色』的光柱,衝天而起拔出的是殺神白起的地獄葬劍!

當拔刀術和地獄葬劍合二為一,究竟有多強?

李汝魚心中沒底。

黑『色』的光劍衝天而起,形是地獄葬劍,魂卻是山巔讀書人的墨韻,式卻是老鐵的拔刀術。

轟!

一聲巨響。

從天而落的吳漸,無所畏懼的衝撞上迎空而來而來的那一道黑『色』光柱。

黑『色』光柱一米又一米一丈又一丈的迸散。

化作漫天黑『色』流光四處激『射』,濺落如數百米外的濃霧之中,如火光飄入冰雪之中,黑『色』流光說過之處,濃霧彌散。

天地之間濃霧形成的海麵,出現無數點瑕疵。

吳漸的劍依然在下落。

但他也不好受,握劍的手,衣衫已經寸寸而裂,旋即化作灰燼,手筆之上的肌膚,湧現出無數青筋,每一個『毛』孔都在沁血。

劍氣在消融。

黑『色』光柱在崩碎。

誰也不知道,這一劍誰勝誰負,隻有最後才知道。

吳漸破不了黑『色』光柱,則會死在光柱裡,如瀾山之巔那些梁山好漢,連屍體都不會留下,隻會化作灰燼飄散在天地之間。

若黑『色』光柱阻擋不了吳漸,李汝魚則會被長劍灌頂而亡。

吳漸依然在下落。

當他距離李汝魚隻有區區十米的時候,喉頭一甜,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握劍手筆,肌膚開始無聲的消融。

『露』出血肉。

這是何等的痛楚,然而吳漸眉頭也不皺一下,相對自己親眼看見姐姐吳扇的時,那種心靈上的痛楚,遠遠勝過眼前的這點小痛。

李汝魚亦是如此,握劍向天的手上,勁起環繞,將一袖啪成粉碎,肌膚之間開始沁血。

但穩篤如泰山。

九米!

當黑『色』光柱隻剩下九米時,吳漸和李汝魚的手上,同時傳出啪的一聲。

兩人的拇指同時骨折。

七米。

再響一聲,食指同時骨折。

五米。

又響一聲,中指又骨折。

但兩人誰也沒有放棄,生死就在這一瞬間,誰能堅持,誰就能活下來,誰若是承受不了痛楚,誰就會死在這一劍下。

三米!

啪啪兩聲,兩人剩下的無名指和尾指同時骨折。

兩人握劍的手已經看不見肌膚,隻剩下鮮血淋漓的血肉,無數劍氣在兩人身上激『射』而出,化作漫天劍氣在四處炸裂。

一米。

吳漸和李汝魚手中的長劍之上,驟然出現無數皸裂細紋。

兩人同時吐了一口鮮血。

但黑『色』光柱隻剩下一米,隻要吳漸破開這一米,李汝魚必死,而吳漸若是破不開這一米,他也必死,生死一劍,沒有絲毫僥幸。

兩人的目光,依然無比堅毅,都相信自己能贏。

吳漸的劍已經很慢。

但依然在一寸一寸的落下,似乎無可阻擋,但這剩下的一米,卻比先前的數十近百米更為漫長,吳漸感覺自己和李汝魚之間隔了千萬裡。

但,李汝魚揮出的那道黑『色』光柱,僅剩下一米不到,且形影開始潰散。

隱然有刹那儘數迸散的跡象。

現在已經不是吳漸能否破開這不到一米光柱的事情,而是李汝魚能否堅持到吳漸勢竭,一旦勢竭,哪怕隻有一寸,也能殺吳漸。

時間仿佛停滯,劍落得極慢極慢。

然而吳漸笑了。

苦笑。

他已經看出,自己這一劍能破開不到一米的黑『色』光柱,能一劍灌入李汝魚的頭頂。

但自己也會死。

死在李汝魚那柄沒有黑『色』光柱的劍下。

這並不意味著李汝魚的劍道高於自己,也不能說自己的劍道高於李汝魚,隻能說自己和李汝魚一開始的選擇就錯了。

錯在一擊分生死。

這一擊自己和李汝魚都沒有退路,所以那些許的差距,在兩人一往無前的劍下,已經無法分高下,更無法分生死。

隻有死,沒有生。

然而劍在劍上,不得不落。

撤劍,自己死。

落劍,兩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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