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2017-09-05 作者: 天下霸唱
第二十六章

第41章 楊二皮 (2)

楊二皮怎麼也沒料到,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人會如此絕情,他想罵想打,可身體實在是撐不下去了,要不是被我扶著,他幾乎要癱倒下去。 X那兩人見他臉色越發難看,也不敢等,將隨身的行李往肩膀上一甩,扭頭就跑。我想攔都攔不住。楊二皮被氣得幾乎要吐血,掛在我身上咳嗽了老大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我這個人最見不得彆人一臉苦瓜樣,當下作了一個決定。我先將楊二皮扶坐到一邊,問:“有沒有紙筆?”

他以為自己聽糊塗了,問我要紙筆乾嗎,我說你哪這麼多廢話,有就拿出來,救你命用的。他從兜裡掏出兩張信紙說:“拿去吧,最後兩張了,本來是準備留著給家裡寫兩句遺言的。”

我說還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犯不著想身後事。楊二皮不信,他說已經走到這步田地了,還能有什麼辦法。說著將口袋裡的墨水筆遞到了我手上。我說天無絕人之路,隻要你一心向好的方麵努力,說不定還有轉機,不就是幾箱子貨嗎?咱們給它弄上島就是了。

“你要幫我?”

我將字條遞給了翡翠,讓它火速回吊腳樓。“我幫你也不是白幫。

一源齋的事情,相信你也知道一些。竹竿子從中作祟是真,可我們懷疑幕後黑手另有其人。這趟來撫仙湖也是想找知情人,打聽一點兒消息。我總覺得,暗算你的人,跟找我晦氣的,是同一撥。”

翡翠叼起字條朝著凸嶺飛奔而去,楊二皮頹坐在岸邊,看著他那艘獨帆木船發呆。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連對方的正臉都沒見過。事發前,我在店中,收到一封信,對方說有一批頂要緊的貨物,請我務必在一周內,替他送達撫仙湖上的大孤島。我吃這行飯多年,從未見過態度如此強硬的要求。信封裡除了送貨單之外,還有一張巨額支票,署的是一個洋名。我叫人去查,發現那是一個國外信托機構,支票隨時可以去兌換。你說說這不是千古奇事嗎?我這還沒答應他接下這筆單子,錢倒先打過來了。我當時還在想,對方怎麼就不怕我吞貨吞錢,叫他貨款兩空?哪想三天前,我身上突然起了疹,又紅又癢,一撓就出水,綠色的水。公家的醫院,私人的藥房,都看過,沒有一個大夫能治。後來一個走街的算命先生說,這可能是湘西或者雲南的蠱物所致。我想來想去,唯一可疑的就是這批貨物。”說完自己的遭遇,楊二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瞞你說,我這次出來,一路損兵折將,死的死散的散,背到家了。我想對方之所以將貨物強塞於我,無非是看中我們槽幫在水上的行動力。可他怎麼就不想想,老子走陸路,要花多大的工夫才能把船給他弄過來。”

“既然是強買強賣,你可曾開箱驗貨,試試斤兩?”

“這可萬萬使不得,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就像馬幫送貨總是有貨必達,我們槽幫接活也知道不能多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知道一點兒就多添一份危險,這個道理換到哪個世道上,都是行得通的。”

我點點頭,難怪當初在雷公嶺摔了貨箱的時候他會如此激動,原來是怕壞了行業間的規矩,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危險。我又想起那一隻斷手,就問他:“我記得在雷公嶺的時候,箱子已經破了,你沒有乘機看看裡頭裝的是啥?”

楊二皮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什麼乘機不乘機?我當時被嚇壞了,哪還記得那麼許多。”他這個謊撒得並不高明,不過我也沒空跟他計較。我對他說:“我有兩個朋友,待會兒過來。既然咱們都是衝著大孤島去的,那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楊老板要是信得過我們幾個,那不妨一同前往,也好有個照應。”

他一聽我說要陪他上島,激動地幾乎要將我一把摟死。我說你先彆忙著激動,咱們雖然有著同一個目標,但出發動機是完全不同的。

從本質上說,你是一個資本家,而我,是**戰士。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有些原則上的問題還是不能亂的。楊二皮哈哈一笑:“你這小子,歲數不大,事倒挺多。有什麼條件你儘管開,要是能托你洪福,熬過這一關,來年我親自去金陵給一源齋送一道純金的匾額。”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條件要向他提,不過楊二皮是個老江湖,現在雖然是虎落平陽,但也難保他不會臨時變卦,給我們難堪。

待會兒下了水,全憑他船老大發話,我們幾個都未親自駕駛過船隻,現在要是不給他點厲害,讓他知道我不是個軟柿子,等到了水上那就更沒有發言權了。

我與楊二皮約法三章,在船上,他是老大,一切行動聽他的指揮。但是登島之後,指揮權就得移交,所有事情,我說了算。楊二皮巴不得有人能夠與他同行,眼下他身體虛弱,想要一個人渡過危險重重的撫仙湖然後上島,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我正準備跟他再聊一聊那些貨物,卻聽見遠遠有人叫我的名字。仔細一聽,是胖子的聲音。

“我**,老胡,我太他媽的以你為榮了。才多大會兒工夫啊,就弄出一條船來。我和四眼把能帶的都帶上了,連老白都被我們給架過來了。哎,你快說說這船是從哪兒弄來的?”胖子走到獨帆木船跟前,伸手撫摸船身,拿出一副大行家的口氣說,“好船啊,好船,一摸就知道,是條一日千裡的好船。這位老伯,可是船家?”

楊二皮知道我有個過命兄弟叫王凱旋,所以也未曾與胖子動氣。

隻說自己有事要上島,與我們剛好結伴。白眼翁被安置在翡翠背上,此刻依舊昏迷不醒。秦四眼說老人家多半是想起了瘋狗村的事,受不了刺激才會一直不醒。待會兒上了船,多吹點湖風就好了。我和他聯手將他從翡翠的背脊上抬了下來。

胖子問我:“真就這麼走了,不等shirley楊他們回來?”

我說:“楊老板有些事情很急,需要立刻上島。我不是叫你在吊腳樓裡留字條了嗎?”

“留是留了,可我們又擅自行動,是不是不太好?”

“動都動了,想再多也是白搭。家夥都帶齊了?”

“自然。”胖子拍了拍肩上的背包,“從月苗寨順來的,還有白眼翁家裡的,能帶的火器,我都帶了。咱們這次的火力,快趕上一個戰鬥小分隊了。”

在楊二皮的安排下,我們將白眼翁安置在船艙內,翡翠一直緊跟在主人前後,一刻也未鬆懈。

“我查過一些資料,大孤島離湖水岸大概有兩個小時的距離,這是艘快船,要是運氣好,順風的話,最快一個鐘頭就能上島。”

“那這三箱東西,要運到島上什麼地方?”

“哦,這個你放心,對方繪製了詳細的地圖。他在信上說,上島之後一目了然,交貨地點離碼頭隻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怎麼,那人要親自在島上接貨?”

“這我就不知道了,信上隻說要將貨物在規定的時間內運到指定地點。否則就會……”楊二皮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想來是怕烏鴉嘴吐了不吉利的話,自己給自己觸黴頭。

四眼一直信不過楊二皮,他將我拉到一邊問:“你是不是忘記在馬幫裡發生的事情了?這個貂皮佬,又奸又滑。阿鐵叔被他騙得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們貿然與他同行,隻怕是禍不是福。”

“這件事,我待會兒慢慢再跟你們解釋。楊二皮的確不是正經人家出身,但是此次關係他的身家性命,他要是想耍滑頭,還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腦袋。何況我們現在確實需要這船登島,白眼翁迷迷糊糊的,一直在昏睡之中。s h i r l e y 楊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咱們去島上探一探,最多也就一兩天的時間。咱們已經帶足了補給,又有武器防身,量他也整不出什麼麻煩來。”

四眼見我和胖子鐵了心要隨楊二皮上島,也就不再阻攔。隻是威脅說如果出了意外,就要我好看。我滿口答應,心想一個無人荒島,還能有鬼不成。此時距約定的交貨時間,還剩下三個小時零四十分鐘。我們一行人在楊二皮的指揮下登上了快船,準備向著最後的目的地撫仙湖大孤島,一個被人類拋棄了近半個世紀的神秘島揚帆起錨。

第42章 天兵走馬 (1)

撫仙湖南大北小,從空中瞭看,呈一個葫蘆型,傳說與太上老君收妖的葫蘆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胖子對這個言論很是不屑一顧,他蹲在船頭說:“像葫蘆就是太上老君的法寶?那要是像黃瓜,不就是玉皇大帝的……”我一聽這小子又要開腔,立刻將手頭的纜繩甩了過去。胖子哎喲了一聲,拍拍屁股站起:“乾嗎老胡,又沒有外人。”

我翻了一個白眼:“你看看咱這船上,要病的有病的,要瘋的有瘋的,你要是再不學著矜持一點兒,我看彆說上島了,能不能熬到葫蘆口都是個問題。”

撫仙湖分大小兩塊瓢,葫蘆口連接著南北兩塊湖麵,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大孤島,就在距離葫蘆口三海裡的地方。白眼翁一直半睡半醒,不停地說胡話。胖子為此還埋怨了我好一陣,說都是我造的孽,非要逼人家回憶曆史的傷痛,現在可好,原來挺機靈一老頭,活活給嚇傻了。我說這事真不能怨我,你也不是沒看見,他自個撿起那顆蟲蠱二話不說就擱嘴裡邊去了,我有什麼辦法。胖子哼了一聲,又蹲回船頭:“楊二皮可真不是個東西,擺出一副船老大的派頭把咱們騙了上來,剛喊了一聲‘開船’,人就自己倒下去了。哎,好在你胖爺爺我是出了名的勞動標兵十項全能,開得了飛機,駛得了坦克。就這小破船,老子穿開襠褲那會兒就已經玩熟了,閉著眼睛都能給它諾曼底登十次陸。”

“歇菜吧!”我一手握著船舵一手拿指南針,四眼在邊上給我舉著地圖,“好好盯著前邊,這一片有暗礁,弄不好咱們都要喂了湖裡的大青魚。”

胖子比畫了一個火眼金睛:“二師弟你放心吧,有大師兄我在,嘿嘿。”

四眼朝他比畫了一個中指,然後說:“胖爺您還是去艙裡看看那兩個老的吧,前頭交給翡翠盯著,我放心。”

“怎麼說話呢,我可發現了,你這個讀書人越來越不厚道了,再擠對我,小心你胖爺爺的拳頭。”

四眼給他賠了個笑臉,好說歹說把他弄進了船艙。我一門心思放在開船上,根本無法分神去管其他的,隻能任由這倆祖宗瞎折騰。

原本我們借了楊二皮的船,是希望他能早一步將我們送上大孤島上,調查瘋狗村消失一事。沒想到,他身上的蠱毒突然發作,人一下子就癱了。那個時候,龍頭船已經,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我們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駛進了撫仙湖。眼下,我、胖子、四眼還有翡翠已經在湖麵上遊蕩了快半個鐘頭,靠著指南針和地圖,勉強辨認著路線, 朝著目的地——大孤島歪歪扭扭地接近中。

沒多會工夫,胖子從船艙裡艱難地鑽了進來,楊二皮的船,為了求快,隻設了一間底倉,不僅淡水儲備有限,連睡人的地方都沒留半寸。為了讓那兩個倒黴老頭能平躺下來,我們費儘力氣把底倉清理了出來。

我瞥了一眼擱在桅杆旁的三口大木箱子,心頭立馬湧上來一股腦兒的關子。這三口大木箱,就是昔日楊二皮受人脅迫,要求在指定日期內送往撫仙湖上大孤島的貨物。眼下,他老人家病倒了,樂得自在,我們幾個與他非親非故的卻要掌船撐杆替他賣命。真不知道是前世做下的孽還是這輩子欠他的債。

“哎,老胡,你怎麼又苦著一臉死了娘的誶樣?我看過了,倆老的頭並頭肩比肩,睡得甭提多踏實了。咱還有多久能上島?這小破船,不能跑不能跳的,我這胳膊腿都閒壞了。”

四眼舉著海圖說:“現在咱們順風,不出意外的話,半個小時之內就能看見葫蘆口。”

這張海圖是楊二皮的貼身之物,他上船之後千叮嚀萬囑咐說此圖是他好不容易收來的,上麵標有撫仙湖地區的暗礁分布,都是手繪的珍貴資料,要想平安到達大孤島,少不得靠它領航。我記得蔣書記曾經說過,撫仙湖底下出過白毛僵屍,又或者是傳說中的水猴子。我未曾接觸過此類水下生物,對它們並不了解,隻希望這趟出海能借天老爺一個吉祥,休要與這些湖怪海獸打上交道。四眼問我既然現在東西在我們手上,為什麼不拆開來看一看,也好解開長久以來的困惑。我說我這心裡頭也是貓爪狗撓麻雀鬨,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弄不好真是一棺材僵屍,四下無橋也無路,孤零零的湖麵上,咱們往哪兒跑?不如等上了岸,家夥都準備齊全了再開箱也不遲。再者說,離楊二皮交貨的時間也隻剩個把鐘頭了,要是耽誤了時辰,咱們不就成了害死他的幫凶?

胖子也好奇貨箱裡的寶貝,可他畢竟比四眼多走過兩年道,知道有些時候非要忍耐不可。他同意我的觀點:“反正東西已經落在咱們手裡了,什麼時候看不是個看,非要急著現在乾嗎呀!等回頭上了島,咱們把它抬到一個通光透氣的地方,想怎麼看就怎麼看,連棺材板都給它拆光了看!”

“說話沒個正經點,還沒看呢,你怎麼知道是棺材,說話要有根有據,不能夠想當然。”我打斷了胖子的臆想,問他說,“咱們的水和糧食夠用多久?”

“嗯,你問這乾嗎?咱們不就上去勘察一下瘋狗村遺址嗎?能花多少工夫,又不打算安營紮寨。這船你也看見了,屁點大的地方,淡水有兩桶;糧食嘛,沒多準備,還是來時候那兩口糙餅。”

四眼掏了掏衣兜:“我這還有一塊兒巧克力,掌櫃的,你餓了?”

我搖頭,敷衍了一句隻說隨便一問。其實我心底一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大孤島之行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簡單,總覺得島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伺機等著我們幾個落入它的陷阱一樣。

但是既然我擔起了領隊的職責有些話就不能隨便講,隻能放在心裡頭。這個時候又有些後悔,也許當初不該如此衝動,該等s h i r l e y 楊帶著先進的設備過來之後再作打算。但一想到楊二皮危在旦夕,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我正思考上島之後要如何行事,翡翠忽然大叫了起來,這畜生一路上都守著白眼翁,十分乖巧,不知此刻為何狂吠起來。湖麵上無遮無掩,它那嚷破天的銅鑼嗓子在夜色中聽起來無比淒涼。我見翡翠神色不對勁,一直衝著船頭前方齜牙,猜想可能是前邊出了什麼變故。

動物對危險的預知能力總是要比人類強烈一些,胖子似乎也看出了一點兒端倪。他抄起土槍,跳上了甲板,舉起望遠鏡,將身體探出船外朝著遠方眺望了一會兒,回頭對我說:“前邊起霧了,而且來得不小。”

四眼費儘了全力才勉強將翡翠安撫下來,他皺眉問我:“你有過在雨霧天氣駛船的經驗嗎?”我心說笑話,彆說雨霧天,老子打生下來,這才是第二次掌舵,而且身邊連個像樣的領航員都沒有。我朝四眼笑了笑,說:“這個經驗嘛,是需要培養的,這次沒有,不代表下次沒有。你看,有了今天的積累,下一次我不就變成經驗豐富的老水手了嗎?”

“說了半天,你也不行就是了。”四眼推了一下眼鏡,“我們要麼趁霧還沒到,現在衝出去;要麼就地拋錨,等霧過去了再說。這一片水域暗礁密布,稍有不慎就會觸礁。”

我果斷拒絕了後一項提議:“咱們時間有限,停就是死。不能停,隻能走,加速衝出去。”

胖子一把拉住我,將望遠鏡丟進我懷中:“你自己看看,那霧濃得像糨糊,衝出去?拿什麼衝?”

我說現在管不了那麼多,這霧來得太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散去,楊二皮的時間不多了,每耽擱一分鐘,他就離死亡更近一步。

胖子不同意,他始終認為冒著大霧前進是找死的行為。我讓四眼來評理,不想他隻是輕輕地咳嗽了一下,指著前方說:“太晚了,咱們已經繞進來了。”

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已經置身在水霧之中,周圍煙蒙蒙的,濃密的霧氣很快將整艘船都籠罩了起來。我們幾個人幾乎要貼麵而站才能看清對方的臉。

四眼將航海圖拍在桌子上,建議說:“能見度太低了,貿然前進很危險,還是停船吧!”

我擺手道:“湖太深了,這裡已經行到一半的路了,就算下錨也不一定能停住,到時候隨風一吹,還不知道要碰上什麼東西呢!”

翡翠很不習慣濃霧天氣,不斷地在船上跑動,一會兒從船頭竄到船尾,一會兒從艙裡鑽上甲板。它不斷地吐露著舌頭,十分亢奮。

胖子準備逮它,追了一氣,最後坐在地上直喘。我不願意坐以待斃,叫他們將船上所有能照明的物件都祭出來掛在船頭。什麼探照燈、手電、連老式煤油燈都點上了,能見度絲毫不見好轉。

“彆瞎折騰了,就這麼屁大點光還想走?”胖子爬在船頭的桅杆上張望了一會兒,扭過頭來說,“這回徹底歇菜了,你胖爺我的火眼金睛都看不見前頭的路。黑燈瞎火來這麼一場霧,我看是要生怪。”

我舉著手電,研究了一下楊二皮的航海圖,將我們目前的位置指給他們看:“咱們離葫蘆口已經非常近了,要不是這場該死的霧,都能看見大孤島了。根據我的推算,島就在偏南一點兒的地方,咱們應當試一試,儘量往它那個方向靠。”

第43章 天兵走馬 (2)

“這不行,”四眼用手指在海圖上圈了一下,“我們連陸地都沒看見,現在靠上去,不但有觸礁擱淺的危險,更有可能偏離航向駛進葫蘆口裡邊去,到時候再想出來可沒那麼容易,反而更耽誤時間。還是再等一等吧!這霧來得快希望它散得也快。”

“我反對這種寄希望於運氣的行為,”胖子高舉煤油燈,單手叉腰,“你算算海裡,也就二三十分鐘的事了。我都能聞見陸地的味道。

等這霧散了,那粥都涼了,楊二皮早歇菜了。我主張,前進、前進、前前進!”

船上一共就我們三個說得上話的人,眼下胖子與我統一了意見,四眼就算想反對,也不會有人聽。他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威脅說我倆這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拿大夥的性命跟天賭,萬一出了岔子,一船的人都要跟著遭殃。

胖子不屑道:“我呸!不就是一場破霧,它還能翻天!”

正說著,船身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我們沒料到會突然鬨這麼一出,一沒留神全都摔得前仰後翻、四腳朝天。

“我**,海嘯啊!”胖子開口要罵,才罵了兩句,他“哎喲”了一聲,兩手捂嘴滾到我身邊。

船身還在猛烈地晃動,湖水像是被齊天大聖的金箍棒攪了一通,不斷有巨浪衝打上來。我被剛才的撞擊摔到了船艙門口,整個背脊撞在門框上,彆提多疼了。

“你怎麼樣了?”我扶住胖子,將他拖了起來,隻見他兩手捂在臉上,不斷有鮮紅色的液體在往下滴,我被嚇了一跳,隻當他是磕著了腦袋,不想他搖搖頭對我支吾:“沒事,沒事,咬著舌頭了。”

四眼叫這場風暴一鬨眼鏡也不知道飛哪裡去了,成了一個睜眼瞎,在狂風巨浪中衝我喊:“快穩住船舵,再這樣下去,船要翻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職了,就在我發愣的那幾秒鐘,船身發生了巨大的偏移,幾乎要翻轉過來。我們幾個人根本連站穩的機會都沒有,又再次被甩了出去。我順著甲板一路下滑,甲板上早就被湖水泡濕了。我拚命地揮動著手腳,還是不停地打滑,眼看就要摔出桅杆。好在翡翠機靈,它呼啦一下滾到了我身邊,嘴裡叼著一根拴在船帆上的麻繩,我哪裡敢錯過這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二話不說,挺足了腰杆上的力氣,兩手向前一撲,死死地拽住了麻繩。這條繩索上泡足了湖水,又刺又滑。我隨著向心力,朝外飛了一陣最後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手上立刻傳來一股鑽心的痛,低頭一看,繩子上已經透出了一層帶血的水泡。

甲板另一頭,胖子已經爬了起來,他抓住了帆繩,死了命地想將船帆收下來。我快步衝到船舵麵前,兩手緊緊地抓住方向盤,將船身朝反方向打了過去。四眼和翡翠一前一後頂在胖子那邊,幫他收起了風帆。大浪行船不進則退,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對他們吼道:“拉帆,往南走,我們衝出去。”

胖子喊道:“老胡,不對勁啊,你聽聽外頭的聲音,不像是風暴,像,像是在打仗!”

我被他這奇怪的形容弄得愣了一下,隨即靜下心來傾聽,果真聽見“轟隆隆”地喧雜聲從船底透了上來,那陣勢如同千軍萬馬在撫仙湖底下對壘一般。想到此處,我抓起帆繩攔腰一係,跑到船身側麵,將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俯身查看湖底的動靜。不知為何,原本清澈見底的撫仙湖此刻呈現出一攤泥濘的糨糊狀。湖底的水像是被什麼墨汁攪過一樣,不斷地透出深色的旋渦。我趴在桅杆旁根本看不清湖底的狀況,隻見湖水不斷地翻滾跳躍,像是隨時隨地都會有一條猙獰的怪物猛地躥出湖麵一樣。那陣金戈鐵馬的行軍聲時近時遠,靠近了一聽更顯真實。如果不是因為再三確定我們是在湖麵上,我幾乎要以為這是一片正在激烈交戰的古戰場。

就在我準備撤回甲板的時候,我麵前的湖水忽然開始猛烈地翻滾,有什麼東西似乎正要分水而出。我將身體俯得更低,隻剩兩腳卡在圍欄之間,臉幾乎要貼到水麵上。

“找死!”一股極大的後拽力從我脖頭上傳來,我隻覺得眼前一亮,整個人朝船上倒了過去,回過頭一看,隻見白眼翁氣喘籲籲地站在甲板上。他指著湖水大吼道,“天兵走馬了,還不停船靠岸。你們這是找死!”

隨著他的吼叫聲,湖底不斷傳來*爆炸一樣的聲音。我剛才所在位置上,湧起一股巨浪,幾條青色的小魚被浪頭打上了甲板,細看之下,無一不是被燙得渾身冒煙。剛才要不是白眼翁及時將我拉回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白眼翁雖然眼盲,可做起事來相當果斷,他喝止了我之後,又指揮胖子和四眼卸下了風帆,自己獨自跪到了船頭上,嘴裡念念叨叨的,全是聽不懂的地方話,念到快處,幾乎要唱起來。翡翠見了主人,並未表現出些許的欣喜神色,反倒乖巧地蹲在一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我們都被白眼翁的舉動所感,不敢再擅作主張,三個人縮在船艙門口,商量著對策。

胖子不放心把船交給白眼翁,他探頭探腦道:“老頭神神叨叨的,不會是吃蟲子吃傻了吧?”

“我瞧著不像。”我看了看四周,自從白眼翁出來之後,霧氣的確散了不少。而湖底轟隆隆的怪響也在慢慢退去。“老頭子是從島上出來的,對此地風俗應當再熟悉不過,這可能是渡湖必要的步驟。”

四眼比較務實,他直接問我:“你剛才趴在水裡,看見什麼沒有?”

我回憶了一下,方才水麵上濃霧迭起,水下又是一片混沌,除了感覺到大量的熱氣在朝空中湧動,我幾乎就是個睜眼瞎。四眼見我不說話,知道我剛才並沒有收獲,於是又問:“白老頭是什麼時候上甲板的,你們看清了沒有?”

胖子搶先道:“我正要問你們這事,他不是個瞎子嗎?怎麼一眨眼的工夫,手腳比我們還要麻利。你瞧他剛才拖老胡上來的架勢,跟吃了大力金剛丸似的。哎,你們說這人他是不是裝瘋?”

說到此處,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朝船頭望去,白眼翁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個姿勢。這次他整個人躺在甲板上,擺出了一個“大”

字,兩手朝下不斷地拍打著船身。我哆嗦了一下,心說這黑天半夜的,這要是有不知情的看見了,還當鬨鬼呢!

隨著霧氣漸漸散去,湖麵上的景色慢慢變得清晰起來,一座黑色的凸起物傲然橫現在湖麵上。

我幾乎要跳起來:“大孤島!”

“好啦,扶我起來。”白眼翁停止了詭異的吟唱,朝我喊道,“那個掛符的。”

我心中一驚,胖子在南京的時候,的確把摸金符給我留下了,我一直貼身掛著並未露出來,何況就是我掛出來了,他也不應該看見啊,難道這白眼翁的白眼是假的,他並沒有瞎?

我一邊想著一邊朝他走了過去,他艱難地從甲板上坐了起來,扭頭對我笑道:“休要亂猜,老頭子我的確是個瞧不見東西的飛老鼠,不過,嘿嘿……”

我見他故意賣關子就蹲下身想要再聽得仔細一點兒。老頭笑眯眯地掠了一把胡子,然後壓低了聲音說:“你身上那股子土腥味可不是隨便能壓過去的。嗬嗬嗬,我看不光是你,就連你那兩位朋友,也不是尋常人家,特彆是那位姑娘,嗯?她怎麼不在?”

我聽他句句到點、針針見血,全不像當初見麵時那副糊塗樣,立刻恭敬地將他從船頭攙扶了下來:“您老真是見多識廣,什麼東西都瞞不過您的法眼。實不相瞞,我們也非是故意將您老挾上船來的,實在是形勢所迫。”

他擺擺手說:“這個當然,你們要是有絲毫歹心,翡翠那口鋼牙可不是吃素的。它願意親近你們,是好事。”

我對翡翠能夠分辨忠奸的事不置可否,天知道當初我不過是領著它遛了個彎,這家夥就徹底叛變了,我讓它乾嘛就乾嘛。連四眼都說它是徒有虛表,架子大,脾氣小。

“怎麼,聽風向你們是準備上島?”

我不知道白眼翁這麼問是出於什麼目的,就先試探性地回答說:“我們受朋友所托,送點東西上去。放屁的工夫就走。”

不料白眼翁眉頭一皺,頗有些惋惜道:“隻怕你們上去容易,想走可就……”

胖子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他不耐煩道:“我們想走,天王老子都攔不住。島上有什麼呀,說出來聽聽,胖爺爺我可不是嚇大的。”

我噓了胖子一下:“尊老愛幼懂不懂,人家還沒說什麼呢,你急個什麼勁兒?”

“我就是看不慣這些牛鬼蛇神的做派,整的跟真的似的。也沒看見有什麼東西從湖裡鑽出來不是?”

“白先生你彆見意,我這兄弟嘴糙話粗,是個直腸子,他就是隨口一說,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白眼翁倒也不惱,十足的好脾氣。他叫我先把船掌好,待會兒先靠了岸再說。四眼不放心,偷偷問我:“他一會兒說島上有危險,一會兒又叫我們先靠岸,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想害咱們,剛才起風暴的時候,大可以不必出現,躲在倉裡就是。何必冒著被卷進湖裡的危險出來提點我們。我看大孤島上必然藏著巨大的秘密,瘋狗村的消失勢必與此有直接性的關聯。白眼翁既然是當年唯一的幸存者,很可能掌握著一些驚人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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